崎嶇的上路上,馬車疾奔了整整兩個時辰。</br> 此時天色已晚,一輪明月已悄悄升上天空,光線在月光下變得幽暗隱晦,山路顯然變得更加難走。</br> “丫頭,累不累?身子可吃得消?”老靖王坐在馬背上,領著眾人朝著山谷的出口處奔去,心中卻擔憂蘇云卿的身子。</br> “父王,我很好,不必顧及我。”蘇云卿緊緊扶著車內壁,防止沖力把自己甩出車外,同時冷靜地出聲讓老王爺安心。</br> 一道黑色身影卻在此時迎著眾人奔來,銀白的月光下,此人面色冷峻、神色謹慎卻又帶著急迫,手中的馬鞭不停地抽打著馬身,企圖讓馬兒奔跑地更快。</br> “風華。”老王爺最先認出來人,不禁低低地驚呼出聲。</br> 車內的蘇云卿在聽到老王爺的聲音后,卻是想也不想直起身子,快步走到車門口,一手掀開車簾,眼中含淚地看著迎面而來的夫君。</br> 凌風華早已在老王爺出聲時抬起了頭,在看到那不顧危險沖出馬車的人兒時,冷然的目光瞬間轉化成一往情深。</br> “云卿。”懸著的心重重地放了下來,凌風華一手撐在馬背上,借由馬背的力量騰空而起,足尖一點馬鞍,瞬間朝著蘇云卿飛去。</br> 馬車奔馳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凌風華的身影卻已穩穩地落在馬車上,長臂伸出將立于車門處的蘇云卿攬入懷中,心口缺失的那一塊瞬間被填滿,讓凌風華放下了高懸多時的心。</br> 只是,兩人還來不及細聊,凌風華的目光已看到車內暈厥的太子妃,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凌風華輕柔地問著是蘇云卿,“甄氏去靖王府找你的麻煩了?”</br> 太子行事謹慎小心,絕不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放任自己的太子妃在京城四處亂走,那么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甄氏自行走出太子府,前去楚相府找蘇云卿的麻煩。</br> 可太子妃實在是太過心急了,心急地想要立即除掉捉住蘇云卿去邀功,卻忘記此時京城內危機四伏,一不小心便會殞命。</br> 這一次,是太子妃失算了,而讓她失算的緣由無它,不過就是太過心急,太過擔心有人搶了她皇后的位置罷了。</br> 此刻蘇云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濕,更不愿讓早已背負眾人的凌風華知曉當時的險況,只挑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回道:“多虧父王及時趕到。如今,有太子妃在我們的手上,相信太子行事定會顧及自己的太子妃,不敢太過偏激。”</br> 蘇云避重就輕,并未提到太子妃的咄咄逼人以及自己方才的命懸一線。</br> 初見凌風華時的激動被蘇云卿立即壓在心底,此時最重要的便是分析時局,找出最好的一條出路。</br> “傻瓜,這太子妃當初太子能夠娶回來原本就只是為了拉攏甄家罷了,如今是她自己找死太子必然不會將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最多也就是氣這天越明明已經在他的手中卻讓你跑了,在她心里太子妃的價值如今還不如你一個人的,最起碼你還能威脅我,可是甄家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而甄家扶持太子如今好不容易才成功,自然也不會為了自己的一個女兒就作死,這個女兒沒了府里還有好幾個,只要太子愿意接納她們,這個太子妃也不算什么。”</br> 天越大家族女兒的命原本就是不值錢的,更何況是皇帝身邊的女人?</br> 正說著,馬車突然劇烈晃動了幾下,山路變得更加崎嶇難走,馬車經過的地方依稀能夠聽到山石滑落山體,落入無底深淵的回聲。</br> 凌風華將蘇云卿緊緊地護在懷中,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臉上表情嚴峻,帶著少有的殺氣。</br> 車內顛簸越發劇烈,蘇云卿雙手護著自己的腹部,緊緊依偎在凌風華的懷中,面色嚴肅地問著,“不是說太子封鎖了京城所有的出入口嗎?怎么還有這樣一條山路?”</br> 聞言,凌風華臉上閃過一絲冷笑,“太子畢竟也只是普通人,而且年紀還小,未曾歷練過什么,自然以為天越能夠出城的就只有那幾條路,其實天越出城的小路錯綜復雜,只要用心找,自然能夠找到。這條山路雖然崎嶇難走,卻是如今唯一讓京城與外界接觸的道路。這世上,知道此路的,只有行軍多年的父王。”</br> 聽著凌風華細細說著,蘇云卿細致的眉頭微微一皺,怪不得此路如此陡峭危險。</br> 蘇云卿靜靜地聽著凌風華在說了些話,隨后慢慢地點了點頭,隨即閉上雙眼養神。整整一晝夜沒有好好的休息,她的身子當真是有些疲倦了。</br> 馬車繼續奔馳了兩個時辰,直到顛簸感漸漸消散,馬車也隨之緩緩停了下來。</br> “風華,扶著云卿下車吧。”車外響起老王爺提醒的聲音。</br> 聽到老王爺的聲音,蘇云卿睜開雙眼,從凌風華的懷中坐直身子,對他燦然一笑,兩人隨即步出馬車。</br> 印入眼簾的是一片山青水綠,鳥兒在輕煙繚繞中自由飛翔,四處散發著山花的清幽暗香,山風緩緩拂過臉龐,帶來溫潤之感,讓人身心舒暢。</br> 在這一片青山綠水中,幾間木屋坐落在令人傾羨的山谷中,看著雖然簡陋,卻與自然景色渾然融為一體。</br> “這里遠離天越和其他城池,是我一位故友生前所居,讓幾個丫頭收拾好了以后暫且住下吧!”</br> 蘇云當然明白凌風華與老王爺的苦心。太子和辰王攻城速度之快讓人咋舌,顯然兩方人馬早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凌風華以一敵二,的確是十分吃力。若自己再落入這兩方人馬的手中,只怕會讓凌風華更加被動難行。</br> 果斷地點了點頭,是蘇云卿莞爾一笑,回道:“兒媳一切都聽從父王的安排。只是,如今太子已在京城自行稱帝。不但偽造圣旨聲稱先帝暴斃傳位于他,更在稱帝后下旨告知天下辰王與風華乃是叛賊,想要天下共同誅之。只怕不明真相的百姓當真會搗亂。”</br> 簡短的談話間,幾個丫頭手腳麻利地將這間木屋簡單地打掃了一遍,隨即眾人退下守在門外,不再打擾主子們的談話。</br> “坐下說吧。”凌風華扶著蘇云卿小心地坐下,自己也跟著落座在蘇云卿的身旁。</br> “如今外面的形勢如何?你這樣出來沒有關系嗎?”身為主帥,凌風華擅自離開軍營,難道就不怕出現突發情況嗎?是蘇云卿眼底浮現明顯的擔憂,精致的眉頭也隨之輕蹙了起來。</br> 凌風華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溫度溫暖著她微涼的小手,淺笑道:“明日一早便回去。若不能親眼見到你,我始終是放心不下。如今在這山谷內,我暫且能夠安心了。”</br> 頓了頓,凌風華繼續開口,“顏烈的人已經攻克了近二十座城池,而就在方才過去的三四個時辰內,太子的人也開始攻城掠地。兩方人馬均是從南夏的東南西北四面同時發動戰爭,相信很快便會交戰。”</br> “只是,太子這一動手,我們倒是能夠測算出他手中軍隊的大概人數。他與顏烈爭奪城池的攻勢之猛,幾乎是一個時辰內便能夠拿下一座城池,想必手中的人馬不會低于一百一十萬。至于顏烈手中的人馬,相較于太子只多不少,應在一百五十萬左右。所以太子首先奪取的是京城,先自行稱帝,想以此亂了顏烈的步伐。”老王爺接著開口,眉毛不禁緊皺起來,雙方人馬都不下百萬,這是一個極大的問題,也難怪這兩人能夠從南夏四角全面發動進攻,兵力之雄厚當真是讓人心驚。</br> “那我們呢?”聽完老王爺的話,蘇云卿心頭詫異,想不到顏烈和太子中竟都握有上百萬的軍隊,皇帝可真是給凌風華出了一個難題,即便靖王府手中也有上百萬的軍隊,可同時要應對兩三百萬人,其壓力可想而知。</br> “一百三十萬。”凌風華準確地報出這個數目,眼底含著淺笑,似乎并未把老王爺的話放在心中。</br> “我想即便是皇帝,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兩方人馬手中竟會有這么多的軍隊。”若是早就知曉,他又如何會被人如此打得落花流水,預備逃跑?</br> 凌風華拍了拍蘇云卿的手背,寬慰道:“不必擔憂,行軍打仗,人數并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只要用兵巧妙,咱們一樣可以以少勝多。”</br> “是啊,丫頭,你只消好好地養好身子,其他的事情就交給父王和風華。”老王爺亦是擔心蘇云卿思慮過重而傷了身子,也開口寬解道。</br> 說著,老王爺站起身,伸了伸懶腰,笑道:“好久沒有來過這等好地方,如今好不容易來了這一趟,老頭子就先去游山玩水一番,順便祭拜故友,明日再與你小子一同離開。”</br> 話音還未落地,老王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木屋內。</br> 目送著老王爺離開,蘇云卿將注意力放在凌風華的身上,素手輕撫上他略有胡渣的俊顏,輕聲囑咐道:“在外行軍打仗,萬事小心啊!我和孩子等你凱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