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博把陳遠方幾個邀進楓亭鄉,像招待貴賓一樣好酒好菜伺候,身邊又有警衛兵幫忙夾菜倒酒,把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民驚得沒神魂。
李阿虎沒上桌吃飯,躺在舒適的軟床上,先生剛來看過,開了幾幅中藥,又喝下去一些大骨濃湯,精神好了許多,不再依依呀呀叫喚,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在一輩子都沒躺過的柔軟被窩里睡得天昏地暗。
廳堂上好不熱鬧,周毅博端著酒杯輪番敬酒,不一會兒就喝得面紅耳赤,摟著陳遠方直呼兄弟。陳遠方繃緊神經,左推右推,沒真喝下去幾杯,時刻保持清醒,怕萬一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同樣沒喝的還有陳四海,他一直在觀察周毅博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結果看到的都是真誠。這樣的真誠來得很突然,為什么他堂堂一個團長會對幾個農民這么親近,肯定有所圖。可是他圖什么呢?
“遠方兄弟,我跟你說啊,五湖四海皆兄弟,見面都是緣分,來來來,再干一杯。”周毅博摟住陳遠方的肩膀,酒杯碰酒杯。
陳遠方推擋不過,皺著眉頭硬干一杯,抱拳道:“周團長,你還是饒了我吧。我其他的都行,就是酒量不行。今天晚上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就只能躺在這里睡覺了。”
“對,就在這里睡覺。不然你們睡哪兒?睡到大街上去?我可不能答應。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就算我去睡大街也不能讓你們去。知道嗎?做人就是要講義氣,兄弟人我這一點原則還是把得住的。來,喝。”
陳遠方見推擋不過,朝陳四海遞了一個眼色,又做了一個把酒潑掉的動作,示意陳四海假喝,然后豪邁道:“難得周團長看得起我們,大家就放開喝,不醉不歸。”
“對,不醉不歸。”眾人齊聲附和,端起酒杯豪飲。
周毅博很高興,一個一個輪番敬酒,自己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干。陳遠方和陳四海偷偷潑掉好些酒,見每個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便開始裝醉。
陳遠方端著酒杯要走過去敬周毅博,突然腳底一軟,癱倒在地上,再不爬起來,嘴里不停嘟囔:“來,周團長,你就是我的親兄弟,干,再干。”
陳四海歪歪扭扭走過去扶陳遠方,搬了兩下,也趴在他身上,呼呼睡著。周毅博朝這個方向快速掃了一眼,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轉頭去找其他人喝酒。
又過三巡,桌上的人全都趴下,只有周毅博仍然堅挺站著。他一個一個推搡過去,喊他們起來繼續喝,沒一個能答上話,于是拍了拍手掌。
門口進來幾個人,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團長,要怎么處理?”
周毅博拍著其中一個人的肩膀笑道:“做的不錯啊馬副官,晚上這真酒和假酒混著一起,真假難辨。我要不是喝假酒,肯定也搞不過這些人。”
“謝謝團長夸獎。”馬副官暗吐長氣,鞠躬問道,“這些人怎么處置?要不要了結了?”
以為上了天堂,原來是下了地獄。陳遠方嚇了一跳,又不敢動彈,盤算著怎么闖過眼前這關。
“了結你娘啊。”周毅博又是突如其來的粗口,“你就只會了結人?這些人一沒作奸犯科,二又不是日本鬼子。我為什么沒事就去了結自己的同胞?”
還好,這是部隊,不是土匪窩。陳遠方自嘲多心,閉著眼睛等待接下去的劇情。
“那,那要怎么處置?”馬副官又出汗了。
周毅博饒有深意地看了陳遠方一眼,嘆道:“眼下,前面的通道被鬼子堵死,后面的通道鞭長莫及。現在的兵力只能集中起來準備跟鬼子決一死戰,搬救兵的任務,還得央求這些人幫忙。”
“呃,他們能行嗎?”話一出,馬副官立刻覺得自己多嘴了,肯定又要討來一通臭罵。
“咳,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周毅博沒有斥責馬副官,只是搖頭嘆氣,滿腹蒼涼無處發泄,“把他們灌醉,只是想探探他們的口風,查查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細。如今,世風日下,為了幾塊大洋甚至幾斤大米就可以出賣國家出賣民族,不得不防啊。”
哦,原來是這樣。陳遠方和陳四海都暗自舒了一口氣,對眼前這個不太起眼的國軍團長肅然起敬。
“那,那現在怎么招呼這些客人?”馬副官很聰明,把“處置”改成“招呼”。
周毅博道:“試了一圈,什么也沒說出來。其他人都是次要的,躺在地上這兩個倒要好好招呼。看得出來,這個陳遠方是這支隊伍的頭兒,他的一個眼神就能讓所有人閉嘴,怎么看都不像幾個沒組織的農民。先好生伺候著,我再去會會躺在床上那個病號。”
陳遠方暗暗叫苦,李阿虎的性格他在了解不過,不用威逼不用利誘都能竹筒倒豆子,什么該說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好在李阿虎知道的也不多,要說也只能說出殺鬼子的事情,這只會讓周團長更加高看這支隊伍,反倒是個順水人情,由他去吧。
廂房內,李阿虎睡得跟死豬一樣,天塌下來都跟他沒有關系。偏偏好死不死,睡覺不安生誰,還要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夢里,還是那個經常出現的倩影,那個日思夜想的素芬,邁著婀娜的步伐,穿著薄紗,像天上的仙女一樣,胸前兩個圓鼓鼓的肉球呼之欲出,中間一條溝深不可測,兩條玉腿夾得緊緊,大腿根部一簇黑色若隱若現。
李阿虎看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流著口水餓狼撲食般沖過去,一把將素芬摟在懷里,伸出五個手指抓在一只大乳上,不分輕重肆意揉捏。
素芬眼波流動,含情脈脈看著李阿虎,一雙芊芊玉手竟然慢慢伸進他的褲襠。握住,對,握住他。李阿虎的心在吶喊。素芬果然握住了那條家什。李阿虎感覺瞬間被幸福包圍,像掉進蜜罐,哪哪都是甜的。
突然,素芬臉色驟變,眉頭緊鎖,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繼而涌出盈盈的淚水,嚎啕大哭。李阿虎想張嘴安慰她,上下嘴上好像被萬能膠黏住,怎么也張不開,喉嚨里也沒氣,聲音出不來。
良久,素芬淚眼汪汪看著李阿虎,哽咽道:“你的卵鳥怎么那么小?啊,怎么變沒了?嗚嗚嗚。”
什么?卵鳥?這兩個字也能從女神嘴里說出來?太小?怎么可能?在幾次跟別人一起放尿時,怎么比也不比別人的小啊?還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小?難道你跟遠方相使過了?
一系列疑問加上無邊的沮喪讓李阿虎從天上跌到地下,自然而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褲襠。
沒物件?
天公啊,我的卵鳥不見了!
“我的卵鳥呢,我的卵鳥呢?”聲音終于出來了,人也醒了。好一場荒唐的春夢,李阿虎坐起來,雙手趕緊摸索褲襠,一團硬邦邦的卵鳥果然還在:“呼,嚇死我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周圍涌來一陣笑聲,幾個人笑得前俯后仰,上氣接不住下氣,是周毅博和他的手下。
“你們是誰?笑什么物件呢?”李阿虎趕緊松開手,臉紅到脖子根,“有什么好笑的,做夢嘛,誰不會做夢啊。”
馬副官好不容易忍住笑:“做夢是正常,夢到屌沒了還是第一回見。”
李阿虎很快恢復平靜,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什么人,不敢再造肆,低著頭不再說話。
“怎么就蔫了?”周毅博顯得很親切,“說說剛才的美夢吧。夢到誰家姑娘了,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真的?”李阿虎眼睛一亮,立刻來了精神,突然想到素芬心里只有陳遠方,立刻又蔫下去,“說了你也做不了主,還是算了。遠方呢,其他人呢,都哪里去了?”
“他們在……”馬副官正要回答,被周毅博止住。
“他們回去了。”周毅博認真道,“被我打發走了。這里兵荒馬亂,你們幾個人手無寸鐵,不能在這里久留。”
“回去了?把我丟在這里了?”李阿虎心涼了大半截,暗罵這群鳥人不講義氣。
周毅博淡淡笑道:“人嘛,不都一樣嗎,大難臨頭各自飛。誰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無緣無故賣在這個窮鄉僻壤啊。”
“咦,不對啊,不應該啊,他們任務還沒完成呢,怎么會輕易的就回去呢?”李阿虎果然是李阿虎,沒兩下就露了破綻。
周毅博心中透亮,嘴上卻不急:“為首的那個,就是陳遠方,他說任務有變,先回去了。”
“干他老母的,這不是活生生的撒謊嗎?那個鳥任務能有什么可變的,就是在這里耗時間。時間還沒到,回去就是沒完成任務。”
“哦?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再怎么說,他們都不應該丟下你,不夠道義。”
“他們本來就沒把我當自己人,不然為什么只有我受傷?他們一個個都好好的。只有阿乖的兄弟,可惜他被打死了。”李阿虎想到阿乖身上的那些窟窿,悲從中來,掉了好幾滴眼淚。
周毅博有點意外,村民之間的沖突不太可能死人,肯定是遇到日本鬼子:“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被鬼子殺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哦,忘記了,你們的軍爺,肯定經常跟鬼子打交道,我跟你說,那些他老母的就不是人知道嘛。”
“對,你說得很對。我平生最恨日本鬼子,見一個殺一個。誰要是敢殺鬼子,誰就是我周某人的兄弟。”
李阿虎眼前一亮,得意道:“那你應該叫我兄弟了。”
“哦?怎么說?”
李阿虎眉飛色舞把鬼子進村、聯防隊成立、楓橋殺敵等故事添油加醋講了一番,重點強調了自己的其中發揮的重要作用,臉上寫滿得意之色。
“原來如此。”周毅博剛剛有點舒展的眉頭再次擰緊,這樣看來通往清水縣的唯一通道上也有鬼子,把搬救兵的通道堵死了,這可如何是好。
李阿虎不知道周毅博在想什么,真的把他當兄弟,拍了拍他突出的圓肚子,得意道:“怎么樣,兄弟人還可以吧。”
周毅博沒有理他,低著頭走出房間。
“喂,喂,兄弟,你怎么就走了。”李阿虎不停叫嚷,一肚子的疑問還沒得到答案。
馬副官喝道:“別蹬鼻子上臉啊,給我老實躺著,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怎,怎么回事?你們怎么這樣?一下子人一下子鬼的。”李阿虎完全莫不清楚眼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