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像人一樣,是自私的。有其他狗覬覦嘴里的肉,要么拼個你死我活,要么叼著揉,有多遠跑多遠。這條黑狗的智商顯然很高,沒有與大黃狗直接沖突,而是叼著肉跑進了學堂。大黃狗也不是傻子,哪里能輕易放過,狂吠兩聲,拔腿就追。兩條狗一前一后在學堂里橫沖直撞,不偏不倚跑進了小野的辦公室。
小野正與陸金生商討尋找武器的事。部隊進駐兩蛋村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除了找到一些糧食,其他毫無作為。糧食運到南江總部后,也不見村田少佐有什么褒獎或者表示,像石沉大海。小野有些上火,把陸金生抓來撒氣,罵他敗事有余成事不足,說來了能夠指明方向,結果指了幾次,狗屁都沒找到。
陸金生被罵得啞口無言,之前只想到帶著部隊進村可以逞威風,讓那些以前看不起陸家的人看看,我陸金生也有說一不二的時候。沒想到,進了村之后,很多事情都不由自己控制。就算是把連家搞下去了,彭家也依然屹立不倒。如果接下去再找不到武器,恐怕小野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兩個人正僵持著,兩條狗莫名其妙跑進來,桌椅底下胡亂跑竄,全當兩個人是透明的。
“八格?!毙∫氨緛砭秃軣┰?,見連狗都敢如此大膽,不由氣得火冒三丈,掏出手槍啪啪啪接連開了好幾槍。要說這隊長也不是白混的,槍法果然了得,前面兩槍就分別打中了兩條狗的頭部,后面幾槍純粹是發(fā)泄情緒。
士兵聽到槍響,以為屋里發(fā)生槍戰(zhàn),急忙荷槍實彈趕來,爭著喊:“隊長,什么事?隊長,你怎么樣?”
“把這兩條畜生拖出去?!毙∫鞍咽謽尣寤貥尨榫w明顯好了許多,對陸金生和聲道,“尋找武器的事情,一定要抓緊。再找不到,回去不好跟村田少佐交代?!?br/>
“是,我一定抓緊,一定,一定?!标懡鹕c頭不迭,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
“報告隊長,這條黑狗嘴里好像叼著什么異物。”拖狗尸體的士兵看不清那團血肉模糊的物體是什么,第一感覺是個不那么簡單的東西,急忙向小野報告。
一條狗還能叼著什么?無非就是哪里偷來的肉。小野并沒感覺異樣,懶懶道:“是什么難道還要我親自去看嗎?”
士兵不敢怠慢,急忙掰開黑狗的嘴,把那團東西拿出來,仔仔細細一看,嚇得目瞪口呆:“報告,報告隊長,這是男人的陰莖?!?br/>
“什么?”
“是,是男人的陰莖和睪丸。”
小野有點不敢相信,急忙走到那團東西前仔細查看,雖然整團東西上面都是血,但還是能清楚看見陰莖、龜頭、睪丸,包括上面彎彎曲曲的陰毛。
“是誰?是誰這么歹毒?把人的陰莖都連根拔起了?”小野忘了,這種下流不人道伎倆,他自己也干過。就在不久前的一場戰(zhàn)役中,日本兵攻陷了綠州城,把一干士兵和成年男子全都抓起來,砍頭的砍頭,分尸的分尸,割耳朵挖眼睛都算是小菜一碟,把女人的乳房和男人的陰莖割下來玩弄也是常有的事。
是不是哪個士兵這種癮又犯了,把村民抓起來割陰莖?這可是大事,要是引起村民的暴動,就憑著十幾個人十幾條槍,恐怕很難應付。
“這是誰的?”
沒有人回答。僅從這血肉模糊的一團物件里,難以判斷它的歸屬。一定要判斷,只能從大小型號上勉強說,這是黃種人的,黑人和白人都不只這般大小。
“快,把陳遠方找來,我要讓他挨家挨戶去問問,到底是誰丟了陰莖,是怎么丟的。還有,快點集合隊伍,點名?!毙∫跋铝怂烂?,隊伍一下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
這會兒,陳遠方和李阿虎、鄭進財正推著板車往村口走。村口站著兩個值班的日本兵,平常難得見到有人進出,見來了三個人,心中歡喜,不管他們車上載的是什么,總算有個活人可以逗逗樂。
“你們的,干什么的?全都死啦死啦的?!逼渲幸粋€士兵把槍對準陳遠方,一副想從這里過留下買路財?shù)臉幼印?br/>
“太君,太君?!标愡h方早就想到了這一節(jié),急忙上去不停鞠躬,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大洋塞進鬼子手里,邊比劃邊求情道,“這就是一車稻草。前面,村口不是有一塊田地嘛。沒什么肥料,我們就是推一車稻草過去那邊燒燒,明年可以當肥料。還請?zhí)咛зF手,放我們過去?!?br/>
“這里?稻草?”鬼子似乎不相信車上是稻草,“把車停下,讓我們仔細檢查檢查,如果真的只有稻草就放你們過去?!?br/>
“太君,太君,我們都這么熟了,還查什么呢?再說了,我也不是什么外人,咱們平時都那么熟,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肯定不會有什么問題的,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br/>
“不行,一定要查。”士兵把陳遠方推開,用槍指著李阿虎和鄭進財,示意他們也走開。
李阿虎嚇得兩腿發(fā)抖,心想這下完蛋了,只要鬼子走過來,把稻草掀開,兩具尸體就會一覽無遺,那時想跑都跑不了。鄭進財?shù)故切U橫,攔在車前,死活不讓檢查。這樣怪異的舉動更加引起鬼子的懷疑,干脆一腳將他踢到,強拉到一邊去。
一個鬼子拿槍對著三個人,一個鬼子朝板車走去。陳遠方的眼睛死死盯住板車,心想,要是鬼子真的翻開稻草,那就只能跟他們拼了,好歹腰間還插著一把手槍,拼命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突然,板車下面?zhèn)鱽韼茁曒p微的滴答聲。
陳遠方循聲望去,差點沒嚇出尿來??赡苁乔懊孢@小段路太過顛簸,尸體傷口再次被震裂,板車下面滴滴答答開始滴血。這還用查嗎?只要鬼子一聽見聲音,低頭去看就知道分曉了。陳遠方朝李阿虎和鄭進財遞了一個眼色,意思是做好拼命的準備。兩人心領神會,知道到了這田地,再怎么怨天尤人都沒用,想要逃過這一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鬼子一步一步朝板車靠近,沒幾步就站在了板車面前,伸手拍了拍稻草表面,沒有感覺到異樣。
“好像真的只是稻草?!惫碜幼匝宰哉Z,似乎有點失望。
看人的鬼子叫道:“你不會用刺刀捅捅看嗎?”
鬼子一聽也對,拿起刺刀,對準稻草就要插下去。只要一刀下去,肯定就會刺到里面的尸體,真想馬上就會顯露出來。陳遠方緊緊握住腰間的手槍,想等鬼子露出驚訝的表情時,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
“嗨?!惫碜右话l(fā)力,刺刀已經(jīng)碰到了稻草表面。陳遠方、李阿虎、鄭進財?shù)难劬λ浪栏S著冰冷的刀鋒,只要刺刀一見血,便沖上去搏命。
“報告。”一聲日本話突然傳來,“報告,隊長命令,馬上集合?!?br/>
晴天霹靂?不對,是久旱逢甘霖,是絕處逢生。
鬼子一聽,立刻放下刺刀,正色道:“知道了,快回去把?!?br/>
前來報告的士兵看到陳遠方也在,又道:“遠方君,隊長叫你也一起去?!?br/>
真是天助我也,陳遠方長舒一口氣,繃緊的神經(jīng)陡然放松,笑道:“好,這就去。阿虎,進財,你們兩個先把這車稻草運到田里去燒了。我還有公務,就不能幫你們了,辛苦一下?!?br/>
李阿虎心領神會,急忙跑過去就要推車。陳遠方擔心徹底的血跡暴露,急忙將他按住,假意叮囑道:“有禮貌一點,先送太君們回去,你們再走。”
幾個鬼子對陳遠方的表現(xiàn)很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往回走。鄭進財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喊道:“隊長,你會不會有事?”
陳遠方心中也沒底,不知道此去是兇是吉,叮囑道:“先別管我,你們先把事情處理了。還有,記得把痕跡清理干凈?!?br/>
這些話,在場的日本鬼子都聽不懂,只道他們是互相告別,也沒在意。
進了學堂,隊伍已經(jīng)集結完畢,唯獨少了小林次郎和山口與之。
“小林君和山口君呢?”
“報告隊長,今天輪到他們倆在總部門口值班。不過,找不到他們的人?!?br/>
“八格,值班期間還敢到處亂跑,回來一定軍法處置?!毙∫安]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在這村子里面根本不會有人敢跟皇軍作對,那無異于自取滅亡。
陳遠方心中有鬼,躲在隊伍后面不敢冒頭,盤算著萬一事情敗露要怎么處置。
“遠方君?!迸率裁淳蛠硎裁矗∫熬谷稽c了陳遠方的名字。
“到?!?br/>
“你過來一下。”
“是?!?br/>
小野用刺刀挑起那團血肉,遞到陳遠方面前。陳遠方心中直打鼓,沒想到被狗叼走的卵鳥竟然會落入鬼子手中,真是天公無眼。人都死了,卵鳥還要作怪。都怪李阿虎,好死不死,偏要把矮胖子的卵鳥敲下來。
“你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這,這應該是一條狗鞭吧,或者牛鞭?不會,牛鞭不會這么小,應該是狗鞭。”
“狗鞭?”
“就是狗的陰莖?!标懡鹕泵忉?。
“是嗎?”小野突然也有點疑惑,人的陰莖被拔下來不太可能,說是狗的還比較貼切,“可是,狗鞭是長這樣子的嗎?”
“報告隊長,我見過狗的卵鳥,跟這個差不多大小。我敢肯定,這條就是狗的。人的卵鳥怎么會被拔下來呢?不可能,我們這個村里可沒有這么殘暴的人。除非,除非?!?br/>
“除非什么?”
“除非是皇軍隊伍里的人,把哪個村民的卵鳥拔下來了?!?br/>
“不許亂說話。”小野喝住陳遠方,心想不管這是人鞭還是狗鞭,先認定是狗鞭再說,免得亂了軍心,“我看,這東西就是狗鞭,一點也沒錯??旖o我拿出去扔了。還有,快點把小林和山口找回來。我還有事情叫他們?nèi)プ??!?br/>
“太君,我去找吧。沒人比我對這個村子更熟悉?!标愡h方自告奮勇,主要是急著回去找隊伍商量怎么應對接下來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