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煙凝睜著好奇的眼睛定定地打量著武才揚。武才揚掃了她一眼,望向黃久升。黃久升答道:“的確未找到。”</br>
武才揚道:“柳頭兒最后是否曾有過什么威脅言語傳出?”黃久升搖了搖頭道:“只聽說柳頭兒自己承認,乃是與武林新七魔之一的活閻羅關聯甚大,他有十幾個師兄弟,日后都會出山。但此事我等幾個,并未親自聽聞,乃是石老等離開鏢局前某夜與莊老爭執時偶然聽聞時所得,未必可信。”</br>
武才揚道:“那楮大夫,是否在其事發生一月內,就尋個借口,帶走了純木道觀并遷走了乾洲城內的華山勢力?”黃久升道:“據說那化石老邪的弟子邪門阿哥和好事老外,曾在黃河以南出現過,楮大夫帶著純木道觀離去。”武才揚道:“由黑風寨人手護送?”黃久升道:“心月狐前輩、天罡大師、破落先生、冷冰冰前輩等據說都隨行。是以一出陜西,就再也查不出下落。”武才揚道:“乾洲城內的各勢力,當前如何分配?”</br>
這些話,此前修小羅也問過同樣意思,但武才揚問得仔細,這黃久升也就答得仔細。修小羅一邊靜聽武才揚和黃久升的一問一答,一邊思索著以后安排。只聽黃久升說道:“仙佛不羨長街,由于蔡大廚子辭職離開恒酒樓不知下落,生意全部受到影響,不再是乾洲勢力云集處。少林華山都放棄乾洲基業,楮大夫也離開乾洲,當今的乾洲,已經不再是陜西行省的武林勢力重心。當前城內,都只是些無什么聲勢的人員。勢力依舊是以鎮西騾馬行、十方客棧、飛錢銀號這三家為主。”</br>
武才揚低頭沉思。修小羅心中一動,問道:“粉紅樓和銷金窟呢?”黃久生道:“金老大和貫樓主都已離開,兩樓變賣,城內的王大富豪接手,但慘淡經營下,現今也趨向倒閉。據說金老大去了大都發展,貫樓主去了天府。”</br>
武才揚抬起頭來,側首望著修小羅道:“情勢已經十分清楚。乾洲城內,再休想查出任何東西。柳一摟或許的確未死,或者他的師弟們已經開始追殺楮大夫,否則楮大夫等不會悄然離去。至于留下這鏢局工程依然建設,說明楮大夫有朝一日,還會回歸乾洲,但他倘若回歸,便是所有對策都已設置完好,足有自保能力。”</br>
想及楮大夫的雷霆手段,修小羅已知武才揚分析絕對正確。黃久升等聽得卻是愕然。武才揚沉吟一下,繼續道:“之所以攜走純木道觀,無非那些塑像,的確可以救治回來,而且救治的方法,絕非什么化石老邪的弟子,而是楮大夫本人,他只須有了令人顧及的東西在手,便可令所有人等,只能向已經設好的圈套內鉆入。”揮揮手道:“你們先到廳外。我們有話要談。”</br>
對武才揚的發號施令,眾人一時難以接受。黃久升掃了修小羅一眼,道:“小的遵命。”向其他幾人使個眼色,帶著大家一同離開橫刀廳。</br>
事實上只從回答當中,修小羅也已得出了相同結論。眾人離開之后,修小羅苦笑一下道:“你……”搖搖頭,轉了語意:“他們畢竟算是當前僅余的人手了。我們總得表示感謝。”</br>
武才揚搖頭道:“你可以繼續強行占據鏢局,一直等到楮大夫回歸,不過你從未走過鏢,同時現在鏢局已經注銷,鏢局地皮建筑,都在楮大夫名下或其他勢力名下。你便是能強占,也須考慮日后謀生策略。亦可就此認命,離開乾洲,等楮大夫回歸或探詢出楮大夫下落之后,再做其他舉措。”</br>
修小羅只聽得大為頭疼,想起當初為何柳一摟顯得那般落魄,原來銀錢一事,的確并非是單憑武功,就能得到。便如眼下這鏢局,勉勵支撐到現在,縱然是黃久升等變賣了全部家資得了一萬三千兩紋銀,依舊難以保留住這越加龐大的鏢局。楮大夫走則走已,卻陡然將這乾洲變成了個貧困所在,便是想在此地立身,也極其艱難。</br>
武才揚掃了眼廳門,說道:“主從關系,必當分明。若印象未錯,這人該叫黃久升吧?他能于你們‘失蹤’多月間依然留在鏢局,若非另有圖謀,便是已經甘心自此奉你為主。而若是后者,你以朋友關系對待,日后必然他們的心態也會逐步改變。當前我們必須的,是忠誠下屬而非朋友。”</br>
修小羅道:“此事日后再說。”沒興趣考慮什么下屬與朋友的問題。</br>
武才揚對楮大夫的手段,也大感頭疼,暫時無暇細談其中的微妙關系,道:“看來你已想到了,許多的事情,并非一時沖動,便能解決。金老大、貫樓主、蔡大廚子這三人的妓院、酒樓,加上乾洲城內昔日的幾大勢力以及來往不斷的江湖人客,才是乾洲繁華的主要因素。一旦這幾人全部離去,乾洲就立刻沒落下來。誰人重新回歸,乾洲也只如雞勒,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想了想,又忍不住接道:“同時你也已明白,他人的勢力,永遠只是他人的勢力,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想當初你在少林下,有多繁華?當今卻只落得個問旗亭救治過的幾人和你們兩人的弟子。”</br>
修小羅道:“好了。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我們離開乾洲。”武才揚道:“他們可慢些。我們卻須立即走。”修小羅道:“哦?”武才揚道:“問旗亭處,正有**八荒群星大會。以我推測,至少也須十日。**八荒群星中,有不少并無歸屬者,一些勢力,未必不會介入其內。”修小羅問道:“你決心創辦勢力?”</br>
武才揚道:“人之常情而已。你若不信我的話,可嘗試去長安一行,看看刀霸曾微丁等人的嘴臉。莫以為你當今武功堪稱除十三隱世外并無敵手,就能獲得世人尊重。神眼法師、金光老道、天罡大師三人,哪個不是高手?三個加起來,也無非就是黑風寨的供奉。”</br>
修小羅沉吟道:“那楮大夫為何竟能驅使天下高手?”武才揚失笑道:“自古以來的皇帝,一定要武功天下第一么?權勢、聲譽這二詞,甚為微妙。你當黃久升四人,是因你武功可怕,而不敢離去?”</br>
修小羅一想果然如此。雖說自己和柳一摟被迫接鏢時武功遠不如回到乾洲時出色,但一眾對他們盛情歡迎,那大車迎客之舉,卻分明是只有對待智無覺等少林掌門時才有的舉止。至于對楮大夫進行的送客隊列,現在仔細一想,才知并非暗指楮大夫多年行醫,備受尊重,實在是這楮大夫的縱橫派掌教身份,竟在陰陽二魔的信函內,也表示他是縱橫派幾大掌教之一。無形勢力,怕是遠在智無覺等西北少林之上才會有那百車送客隊列。道:“好。我們在長安分手,你先去問旗亭看看——不過你的武功來歷……”</br>
忽然一凜,目光如箭般射向又已無聲洞開的廳門。</br>
人影閃現間,黃久升等已同時飛撲而至。</br>
廳門無聲洞開,大廳內卻連一個人影也未曾看到。修小羅勁力外散間,已知這廳內的確多出一人來。向撲到廳門處猶豫停下張望的黃久升等擺擺手,黃久升重新將廳門虛掩住。修小羅靜心體察那人下落,疑惑地望向武才揚。</br>
武才揚四處搜尋一眼,心中將各種隱藏方法對比一下,已有答案。淡淡說道:“這人可真奇怪。伏而無聲,進而無形。既非五形遁法,亦非伏擊**,這等宛如藏于另一世界的方法,大哥——你道除了一摟哥哥外,還有誰的功法如此?”</br>
修小羅剎那想起柳一摟的“虛空弋影”,不過以前他都是被柳一摟帶著藏身,現下親眼目睹這神奇藏身術,也不禁驚得瞠目結舌,雖然內勁早已測出廳內的確有人隱藏,卻竟對其隱身何處,至今也是毫無發現。這等人員若是做了刺客,可要怎么讓人防范?沉吟問道:“來者何人?——可是橫刀、飛空、吞劍班子成員?在下橫刀。”</br>
若是柳一摟,必然早已出面相見。這人同具柳一摟的功法,顯然除了柳一摟的師兄弟外,別無他人。</br>
忽然廳門再度無聲洞開,在門外守候的李愁多大喝一聲,劈出一刀,“當”的一響,似有兵器與刀交擊一下,李愁多已經被震得倒飛而去。應始嘆腰一扭,反手劈出毫無聲息的一刀。這一刀象是遇到什么阻礙般微微一頓,咯的一響,廳門陡然出現一個人形大洞,接著那人影露出身來,旋轉當中,卻是募然直挺挺仰倒,摔在廳中地上。</br>
黃久升飛撲進來,不禁一呆,僵在廳門前。</br>
原來這人露出身來,卻已經是具尸首,大嘴張開,一秉長劍自口插入,直貫入腹,劍尖卻由腹部露出,鮮血正自唇邊和腹部同時滲流。</br>
“死了?”黃久升愕然向廳內望了一眼。修小羅和武才揚依然穩穩當當地端坐不動。黃久升當即頷首為禮,重新退到廳門外。李愁多、應始嘆也身形一晃,迅速一左一右把守廳門,嚴陣以待。典霧帳身形在廳門處露出一下,將黃久升拉離修小羅與武才揚視線;同時典煙凝已閃身出現,背對大廳站立于李愁多和應始嘆稍前一些的位置,竟成了三角陣的尖端。</br>
廳內自然是還有人在隱身。只是無論修小羅,亦或是武才揚,竟都無法察覺究竟有幾個人隱身于廳內。兩人對視一眼,交流想法。</br>
這瞬間功夫,幾人于廳門處又形成了保鏢格局。更充分說明,這些人在這段日子里,并非合作過一兩次。看來楮大夫走則走矣,依然派遣有人員,不斷騷擾試探。否則這原本并不熟識的幾人,斷斷不會合作得如此默契。或者本就十分配合默契?</br>
武才揚沉思一下,說道:“大哥,看來這一摟哥哥的師兄弟們,恐怕是不信任你我呢。”修小羅尋思當日柳一摟見到了自己,都會錯認,為何現在這些柳一摟的師兄弟們,居然沒有一個認為他是凌橫刀呢?轉頭問武才揚道:“你說,他們隱身起來,是為何事?”</br>
武才揚探測過修小羅的內心并聽修小羅詳細談過他們的經歷后,事實上已和始終伴隨于修小羅、柳一摟身邊并無二樣,回首打量了一下懸掛于橫刀廳中堂的兩柄帶鞘單刀、一柄短劍。道:“既然這已是僅剩的遺物了。一摟哥哥的師兄弟們,定然是來取回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