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還沒明白,一手拿著花灑一手按在他細密的尾巴毛里,問他：“怎么了”</br> 男孩的表情變了變,把僵硬的尾巴垂下去了，低聲道：“沒……”</br> 他被剛剛那一下摸的有些哆嗦,悄無聲息移了移大尾巴。杜云停替他揉著頭發，忍不住順手又揉揉那一對尖尖立在頭頂上的狼耳朵。這會兒耳朵已經被水浸軟的濕噠噠，杜云停怕水灌進耳朵里,道：“等等。”</br> 他從房間里找出兩張紙,卷成兩個小小的漏斗形狀,把商陸的狼耳朵給護住了。</br> 男孩默不作聲地垂著頭,乖巧地用手按著漏斗邊緣,一聲也不吭。</br> 直到杜云停拿大毛巾把他擦干了,又翻出吹風機,他的神色才僵了下,像是有些坐立不安。</br> “用……這個”</br> “得吹吹?！倍旁仆０扬L打開了,“不然待會兒睡覺，要著涼的?！?lt;/br> 新人類的身體素質比舊人類要強上許多,基本不會再有發燒感冒。但商陸喜歡聽他用這樣關切的語氣同自己說話,好像透著股溫柔,讓他的心也安定下來。</br> 他乖乖坐在床上，側著身子。青年站在他面前,吹風機的風聲呼啦啦，轉瞬吹亂了他的頭發。額前亂亂的發絲被微微吹起來，杜云停用手撥了撥,說：“有點長。回頭剪剪吧”</br> 商陸的手就去摸柜子上的小剪刀。</br> “不用那個。”杜云停把他動作止住了，轉而打量著他的臉。這會兒小孩一張臉洗干凈了，他也終于看清楚了模樣，只是臉上還有些青腫，辨不出骨骼輪廓，只能看清一雙黑透的瞳孔，光看眉眼，居然和顧先生有幾分相像，將來定然出脫的十分出挑，他拍拍小孩，發自內心道：“這么好看的臉，不能隨便剪，明天咱們出去好好剪剪?！?lt;/br> 聽他說起明天，商陸的眼睛微微一亮，隨后重新黯沉下來。他的手卷著下擺的邊緣，緊抿著嘴唇，半個字也沒有吐出來。</br> ……明天。</br> 臉頰上的刺痛一陣接著一陣，要不是這疼痛，他幾乎都要忘了，他并不是能在這房間里安全度過一生的人。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明天，他還是要邁出這房間，重新走回他陰暗潮濕的屋子里去。</br> 他一夜都沒有回去，明天一定會被打死的。</br> 商陸把卷成卷的上衣下擺驟然松開了，轉而抬起眼來，望著青年。杜云停正將吹風機的線收起來，他的身形纖細，氣息也溫和，微碎的發絲垂在眉下，并不是純黑色，而是一種棕栗色當處在陽光下時，它們就會發著微微的金光，被鍍上一層閃耀的邊緣，看上去柔軟好摸。</br>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青年也轉過頭來，沖著他一挑眉。</br> “商陸”</br> 男孩搖搖頭，重新將眼睛低下去。杜云停在行李中翻出一件小一些的衣服，遞給他，示意他換上，“該睡了?！?lt;/br> 即使小了點，對于商陸來說，仍舊是寬大。他褪下身上陳舊的衣衫時，下意識向被子下躲了躲，好像不愿意讓杜云?？匆?。可杜云停把人像剝花生一樣從被子里剝出來，立馬就看見了那上頭的痕跡很多，像是拿什么棍子打的，還有狼爪留下的一道道鋒利的印記，整個背部斑駁青紫，乍得一看，相當觸目驚心。</br> 即使知道了他爸打他，可親眼看見，還是讓杜云停的心都瑟縮了一下。</br> 他的手放在上頭，在那還腫著的一塊印記上小心碰了碰。</br> “疼不疼”</br> 商陸搖頭。</br> 這種傷，其實真的不算什么。他的肋骨都曾經被打斷過，那樣的疼痛于他而言，才算是比較大的、需要注意的，像這樣的輕傷，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身上有多少。</br> 最初時，男人還會愧疚。每一次打完他，都會對他格外的好。那時他只有六歲跟在男人身邊時，聽男人給他保證：“等末日過去了，爸給你買冰淇淋，買上頭插著小葉子的那種冰淇淋……”</br> 他最終沒能吃到。男人的耐心并沒有活過末日，他的軀殼還在，身體里的靈魂卻只剩下了一個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失意人。他一天比一天更暴躁易怒，到了如今，已經不需要尋找什么理由了。</br> 生活將他死死按在了地上摩擦，不許他再抬起頭。他避無可避，便只能將身邊唯一比他弱小的兒子也按進泥土里。</br> 誰也不能抬頭。</br> “反正你是我兒子……”男人掄圓了手里皮帶時，曾這樣與他說，“誰讓你倒霉，攤上了我這么一個爹。”</br> 杜云停的腦海里忽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啜泣，7777眼淚都快掉下來。</br> 男孩裸著背部，平靜地低聲說：“是我命不好。”</br> 杜云停的手停在那兒了。</br> “他是這么和你說的”</br> 商陸說：“是?！?lt;/br> 身后的青年好像愣了愣，隨后重新將他背部的衣服拉下去，道：“聽他放屁。”</br> 頭一次聽見他說這樣粗魯的話，商陸不由得怔了下。</br> “全都是瞎說，”杜云停道，“命這種話，只有最弱的人才會掛在嘴邊。什么命不好他自己不是人，拿命做什么借口”</br> 商陸轉回身來，濃黑的眼睛望著他。頭頂的兩只狼耳朵豎起來了，尖尖地頂著。</br> “什么命”杜云停拍拍他，“等比他更強，打的他嗷嗷求饒，給你下跪，那才叫命！記住了，別承認他嘴里的這玩意兒，這種瞎扯淡，他只能拿來糊弄自己，不應該糊弄住你！”</br> 7777聲音里還帶著哭腔，道：你說話注意點……</br> 在孩子面前，怎么就一口一個放屁，一口一個扯淡的。</br> 杜云停說：沒事，他小。</br> 而且不認識原主，也不怕崩人設。</br> 小才不能這么說！7777不樂意了，人家好好的孩子，別被你帶壞了。</br> 杜云停感覺自己好像是系統從垃圾桶里撿來的。</br> 二十八，我發現你不愛我了。</br> 聞言，系統很是詫異。</br> 我們的愛情什么時候開始過</br> ……</br> 杜云停很幼稚地問：要是我和商陸掉水里了，你救誰</br> 7777反問：要是我和顧先生掉水里了，你救誰</br> ……</br> 那必須救顧先生啊。</br> 呵，7777一聲冷笑，男人。</br> 這一場嘴仗沒有結果，杜云停拍了把狼崽子的尾巴，催他上床睡了。這一拍，商陸又是微微一哆嗦，待滾到床的最里面時，忍不住小聲道：“不要碰尾巴?！?lt;/br> 杜云停也坐上床，關了燈，“好好想想，該喊我什么”</br> 男孩猶豫半天。杜云停幾乎以為要等不到了，眼睛都快合上，終于聽見身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哥……哥哥。”</br> 杜云停心滿意足。他將商陸也裹進被子里，拍了拍對方的肩。</br> “睡吧?！?lt;/br> 男孩聞言，閉上了眼睛。</br> 這還是他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安穩地躺在一個地方。沒有被饑餓折磨的心發慌，也不需要擔心半夜忽然間被發了狂的父親掀翻到床底下去，他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縮在這被子里，能感覺到來自身邊躺著的人的溫暖。</br> 被窩中充斥著青年的氣息。很輕很淡，像是被陽光曬的暖烘烘的青草。商陸聞著，慢慢不自覺地舒展開來了身體。</br> 他的耳朵機警地立著，空氣中青年的呼吸綿長均勻，像是睡熟了。</br> “……”</br> 許久之后，床上鼓起的兩個人形挨的近了些。商陸小心翼翼卷著被子，朝著身邊人靠了靠。</br> 他的尾巴又冒出來了。畢竟還未成年，仍然不能完全控制身體。商陸扭著身試圖給尾巴找個安歇的地方，卻聽見青年迷迷糊糊咂咂嘴，伸手就是一抱。</br> 穩準狠地從空氣里撈過來毛尾巴，給塞自己懷里了。</br> 商陸有些驚。</br> 他被抓著尾巴，僵硬地挪著身子，試圖把它從青年的手掌里頭拯救出來。然而拽了幾下，青年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樣的心情，抱得牢極了，不僅牢固，還要用手順順毛，往下取觸碰根部。</br> 拔河似的拔了兩下，尾巴仍然在他手里頭握著。</br> 狼崽子翻騰不安，心里頭噗通直跳，活像是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又想說又不敢說，生怕打擾了青年睡覺，只好忍住渾身的哆嗦躺在被子里，強行說服自己閉上眼睛。</br> 杜云停揉了一夜的毛尾巴，第二天一睜開眼睛就和系統說：二十八，我夢見自己買了條毛圍脖。毛茸茸的，挺舒服。</br> 7777說：狼毛的吧</br> 你拽人家尾巴毛拽了整整一晚，得虧人家孩子脾氣好，就這樣都沒把你給弄醒，老老實實自己躺著。這要是匹成年狼，早轉過身來一口咬斷你喉嚨了。</br> 它嫌棄，你睡就睡，干嘛還拽人家孩子尾巴</br> 杜云停也是一愣。</br> 瞎說吧……我拽他了</br> 7777連聲冷笑。</br> 杜云停攤開掌心，上面居然還殘留著一根細細的灰黑色絨毛，像是他夜里從商陸身上薅掉的。物證都明晃晃擺在這兒了，他一時間啞口無言。</br> 沒辦法，是個人都喜歡毛絨絨。</br> 他坐起身，發現身邊的小孩已經沒了人影，昨晚換上的衣服都整齊搭在了椅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杜云停有點兒擔心，趕忙批了衣服下床，下了一層樓，到商家父子的門口一看，商陸的爸已經醒了。中年男人這會兒懷里還抱著個年輕的男的，興許是晚上盡了興，脾氣也沒有之前那樣暴，只大聲催促商陸趕緊把他昨天換下的衣服洗了。</br> 商陸抱著衣服走出門，抬起頭，目光與杜云停的對了對。他彎了彎嘴角，像是在和杜云停說不用擔心。</br> 杜云停站在樓梯口看了半天，確認他不會挨打，這才重新走上去。</br> 吃食一如既往被留在了門口。這次底下壓著的還有膏藥，以及一張字條。</br> “晚上過來，給你上藥?！?lt;/br> 狼崽子當晚聽話地重新摸了過來。他爸到了夜間，活動便異常繁忙，只有這個時候沒心思管他的兒子，在之前，商陸也全靠著這點時間到處找東西吃。如今他肚子里還有晚上從杜云停這兒喝到的暖烘烘的湯，有了存貨之后，時間也不像之前那樣難捱了。他小心地走到房門前時，發現杜云停給他留了門。</br> 門里透出一道光，暖融融的。青年就坐在燈底下，不知在埋頭忙碌什么，許是聽見動靜，他抬起頭，被燈光修飾出一個毛茸茸的剪影。</br> 他的手在床上拍了拍。</br> “別站在門口了，進來呀?！?lt;/br> 商陸依言推開點門，走進去。杜云停正在研究藥的說明書，見他來了，就讓他將后背露出來，“把藥上上。”</br> 紅藥水滴答著，被均勻地涂抹在背上。推開后，杜云停又換了一種透明的藥膏。</br> 他拿書替小孩扇著，讓藥干的快一些。<p></br> 商陸今天身上沒有新傷，只是舊傷看著，也猙獰可怖。</br> 小孩好像有些介意，總想著用什么去擋。杜云停握住他手腕，說：“別亂動?！?lt;/br> 小孩就聽話地不動了，許久之后才說：“難看?！?lt;/br> “不難看，”杜云停替他摸摸，“這是勛章。”</br> 商陸被他逗得微微笑起來，將衣角又向下拉了拉。</br> “哥哥，”他小聲說，“上藥上的好像很熟?！?lt;/br> 杜云停將剩余的藥裝回盒子里，沒打算騙他，大大方方說：“是啊，哥哥小時候也經常被人打?！?lt;/br> 商陸脊背驟然一僵，眼睛直直望著他，目光里頭關切藏也藏不住。</br> “被人鎖廁所里，撕書，扔書包，拿磚頭砸，”青年摸摸他的頭，道，“這些，也不是沒經歷過?！?lt;/br> 暴力通常有一個共性，那便是易擴散。</br> 一旦有具有權威性的人對他態度冷淡，很快便會有無數跟從的人一同將他拖進沼澤里去，哪怕是與他沒仇，也要踩上他兩腳，好像這是什么討好別人、被別人承認的方式。不這么做的人，反而是異類。</br> 沒有人想成為異類，他么都渴望成為大多數。</br> 杜云停也曾經想過，干脆死了算了。他要是死了，他媽就能再嫁個好人家，不用再帶著個拖累。他能去見他爸，說不定能像他爸一樣上天堂。</br> 杜云停不怎么在意天堂，他在意的是能和他早早就沒了的爸在一塊兒。他腳曾經踩上過學校天臺的欄桿，最后還是收了回來。</br> “想過死，”杜云停道，“但是沒去?！?lt;/br> 商陸眼睛靜靜望著他，低聲道：“……我也想過。”</br> 但是為什么</br> 到底什么，能把你已經踩上欄桿的腳拽回來呢</br> “因為，我遇到了個人。所以，不甘心就這么死了?！?lt;/br> 男孩忽然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杜云停才又聽見他聲音。</br> 又輕又飄，好像能融在風里頭。</br> “很重要”</br> “很重要?！鼻嗄曜旖菐Я私z微笑，浸潤在回憶里，笑里好像也帶上了甜。商陸看著，莫名覺得有些刺目，像是細密的針，一下子扎進了他心里。</br> “很重要、很重要……除了我媽也就是他了。”</br> 杜云停喃喃道。</br> 所以，必須得回去見他們。</br> 說完之后，杜云停自己也有些詫異。他從不是隨意向人剖露內心的人，可也許是這時夜太深，也許是因為這上藥的場景太熟悉。他想起當年顧先生讓司機為他送來的藥，竟然有些怔怔的出神。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已經隔了好幾個世紀。</br> 然而回憶起來，四肢五骸依然泛著暖意，嘴里也浸潤著甜味兒。</br> 7777說：他有點像你。</br> 同病相憐。</br> 還不待宿主說話，系統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比你惹人疼多了。</br> ……</br> 杜云停越發確定，他家的小系統心里已經完全沒他了。</br> 指不定數據庫里和他有關的內容這會兒都被狼崽子替代完了。</br> 他也不覺得嫉妒?？傆腥藢ζ渌硕允遣煌?，是特殊的，就像顧先生于他而言。他拍拍狼崽子的腦袋，說：“商陸呢”</br> 男孩怔怔的，仍然未回過神。他濃黑的眼睫微微顫著，答道：“我還不知道?！?lt;/br> 能支撐著我活下去的理由。</br> “會遇見的，”杜云停說，“他一定也在等你。”</br> 男孩忽然抬起頭，深深望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杜云停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定格在了商陸黑黝黝的瞳孔里，就濃縮在那小小的人影里頭。那眼神里的情緒，不僅眼熟，甚至讓他隱隱有些心悸，可轉眼，商陸又撇過頭去，為他倒水去了。</br> 商陸這一晚上仍然是在青年房里頭睡的。杜云停無論如何也不放他回去看現場版的激情，讓他仍然在這兒睡。</br> 男孩自然樂意，只是提及樓下他爸與那帶回去的年輕男人做的事時，遠比杜云停想的還要鎮定。</br> “他們在交配?！彼?，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撞見這個過程，“八十塊錢一次，我爸爸經常讓他來。”</br> 杜云停這會兒想法倒難得和系統一致。</br> “你還小，不用知道這些?！?lt;/br> 商陸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也并不因為看見了這樣的事情而感到羞恥。在他眼中，這不僅是正常的，也是骯臟的，他耳中眼中都充斥著那樣的聲音畫面，卻并不能因此而被激起半分好奇或興奮。這就和上廁所一樣，是自然而然卻又惡心的事。</br> 杜云停和他對這種事的觀念全然不同，咂咂嘴，還對前幾世回味無窮，念念不忘著顧先生的百分之七。</br> 話說回來，顧先生怎么還沒出現</br> 慫慫真的很急。</br> 7777不急顧先生，它急任務。</br> 你把渣攻扔下了，準備什么時候解決</br> 杜云停說：等我變強的時候。</br> 他在那天喝了系統給他的藥劑，正在逐步調理身子，使自己進化為一名新人類?？芍钡侥壳盀橹?，他還沒感覺到自己有什么特別的反應。</br> 慫慫狐疑道：二十八，你賣給我的不會是假藥吧</br> 7777就像蒙受了巨大的屈辱。</br> 假藥！它音調高了，什么叫假藥我這樣的系統</br> 我正經，道德，售賣的東西都是經過主神審核通過的！……哪兒會有假藥</br> 你這是對我人格尊嚴的侮辱！</br> 我就問問，杜云停安慰它，別激動。</br> 7777仍然很氣。</br> 你就是不相信我！</br> 信信信，杜云停好像個慈祥的老父親一樣連聲哄著，別急，我肯定信你?？茨愕暮椭C膏，功效多好。</br> 接連說了好幾句好聽的話，又哄了好幾聲，總算把7777撲騰騰燃燒起來的怒火平息下來了。杜云停算明白了，有脾氣的系統比人還難哄，跟個小姑娘似的，輕易不松口。</br> 起碼比他身邊的狼崽難哄多了。</br> 他側著睡下，喊狼崽子。</br> “商陸”</br> 小孩背對著他，一聲不吭。</br> 杜云停有點手癢，“商陸……”</br> 男孩睫毛顫了顫，終于回過頭來了。他看起來模樣有點委屈，道：“哥哥，尾巴不能再摸了?！?lt;/br> 杜云停仍然伸著手，和他打商量：“我就摸兩下。”</br> 商陸抵不過他的目光。那眼神看著可憐巴巴的，透著股朦朧的水光。</br> 幾秒后，一條狼尾巴從他寬松的睡褲里頭探了出來，被杜云停伸長手臂，一把抱進了懷里，很有點“有毛茸茸萬事足”的模樣。他抱著尾巴，就好像抱著只懶洋洋蜷縮在他懷里頭的貓，上下很有條理地盤著，來回梳理上頭細密的毛。</br> 過一會兒，他又把目光慢騰騰移動上去，盯住了男孩的耳朵。</br> “……”</br> 商陸試圖負隅頑抗。</br> “哥哥，耳朵就……”</br> 杜云停仍然盯著。</br> “……”</br> 男孩把腦袋垂下來了。杜云停一手摸耳朵，一手摸尾巴，儼然是個人生贏家。</br> 狼崽子被摸得渾身直哆嗦，腦袋都快完全埋進枕頭里，悶聲道：“就十分鐘?！?lt;/br> “沒事，”杜云停安慰他，“等哥哥耳朵尾巴長出來后，也會給你摸的?！?lt;/br> 商陸抬起頭，眼睛里頭水蒙蒙的，神色好像有些詫異。</br> “……”</br> 杜云停信誓旦旦，“包你摸個夠?！?lt;/br> 作者有話要說：日后，狼崽子一手拎耳朵一手摸尾巴，“哥哥說了，包我摸個夠?！?lt;/br> 慫慫：……</br> 我靠，之前不知道，被人摸尾巴感覺這么刺激的！</br> 我們都互相摸過尾巴了。四舍五入一下，相當于結婚了。</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張家雨歇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緩緩、艾雷王、sonic、卮酒、張家雨歇、histkey、aliape2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br> 林汐。34瓶；黑小喵、八八八、席陌兒30瓶；故歸15瓶；小飛魚會飛yo、嗑瓜子的小公主vic、回首向來蕭瑟處10瓶；ye、、眉眼盈盈似辰星、獄墓厭、居其不意、千秋昭然、墨墨腐5瓶；黃昏夜雪2瓶；aliape2、方笑笑喜歡王小姐、滄陵落、、玄亭晚、電臀小柯基、老大爺的少女心、生于夏花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