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司琛回來公主府后,先回了趟自己的洗鉛堂。沐浴更衣,還又從新束了束頭發,一切收拾妥帖了,這才到鳳華園來見蘇婉鴻。
穗兒說,公主殿下正在小花園里獨酌。
柏司琛皺了皺眉。
又喝酒!
正值深秋暮臨,金烏西垂。柏司琛沿著鵝卵石甬路分枝踏英地走過去時,蘇婉鴻正斜臥在涼亭中看太陽下山。
她今日穿了一套石榴紅的裙裝。今早上早膳時,因為是在她自己的臥房里,穗兒便只伺候她穿的是里面的中衣襯裙。柏司琛也并未覺得此套衣裳多么鮮亮奪目。
當然,也許是他當時心里有事!
而今,蘇婉鴻身披的外裳如妍麗嬌艷的榴花一抹,在金彩霞光的映照下,在蕭瑟秋景的花園中。
他遠遠望去,正紅中又添了橘色的妍麗色彩,襯得她整個人好像白的發光。??Qúbu.net
如同九天仙子降臨凡塵,攬壺自斟,灑脫飄逸的仿若一幅畫卷。
柏司琛的心底,悄悄地升起一絲甜蜜的味道!
嘴角也隨之微微揚起。
這是他愛的女子!是他放在心底里私藏了這些年的女子。
蘇婉鴻再次提壺自斟時,余光瞥見了那一抹漸漸走近的白袍。
她便起身坐正了慵懶的嬌軀,從茶盤中又捏起了一只瓷杯來,小小一盞,放在了旁邊座位的幾桌上。
公主殿下親自提壺斟酒。
“回來了?事情可辦妥了?!”
“妥了!剛在你舅父那里回來!”
柏司琛也未施禮,徑直走到她的身邊,捏起她剛剛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任誰看,這關系都熟稔的已然不分彼此了呢。
蘇婉鴻也不介意,接過他剛飲盡了的酒杯,還欲續杯。
賢惠的模樣,像個伺候歸家夫君的小娘子。
柏司琛看著她的眼睛里都盛滿了秾情,“別倒了,這種花果酒你自己留著喝吧!給我喝了浪費!”
他喝這種甜酒,跟喝糖水有什么區別!
蘇婉鴻笑了笑,便把酒壺、酒杯放置在了幾桌上,想站起身來。
………柏司琛輕一抬手,又給她推了回去。
然后還沒等公主殿下趔趄地坐穩在廊凳上呢,玉腿上便枕上了一顆沉甸甸的大腦袋來。
柏司琛:“讓我躺會兒,跑了一天的路,累了!”
蘇婉鴻簡直拒絕不得!
想想這臭男人去這一趟時怎么說的來,‘查不出幕后主使,總也不放心你的安全呢!’
算了,不該想的便不去想了!就當自己聽見的是真心話吧!
她抬手撫了撫男人被風刮亂的幾根碎發,看著他這剛剛替換過的衣袍,聞著他身上低廉澡豆的味道。這應該是從他的洗鉛堂過來的。
遑論他這一日的外出奔波,就洗鉛堂到鳳華園的距離,也不近便了!
“回頭讓穗兒收拾一套廂房出來,置幾套衣裳備著,你不方便回洗鉛堂的時候,就在廂房里更衣。”
至于這間廂房設在哪里,不言而喻。
柏司琛也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牽了她的小手過來,放在唇畔深深一吻。
“倒也不必!今日特殊而已!那刺客的血濺了我一身一臉!你本就總好做噩夢,我怕沖撞了你!”
蘇婉鴻‘嗖’地就抽回了自己的手來!
刺客的血,濺了他,一身一臉?!
柏司琛鳳眸笑彎:“騙你的!我連碰都沒碰到他,隔著三步遠問了幾句話而已!”
“那可問出什么了?!”蘇婉鴻一點兒也不想聽他審問刺客的過程,但事關自己,她還是想聽一聽結果的。
柏司琛在她的腿上歪了歪頭,斜目道:“他說,他并不知道自己受雇于何人,但他知道那人在城外的荒塋中還存放了些貨物,內設私兵,十分蹊蹺!”
“貨物?什么貨物?!”
“他沒說!只說模糊記得有兩處。一處是在個大富戶的祖塋中,另一處就直接是在亂葬崗里面的山洞里,倘有打柴的樵夫誤闖誤撞進去了,他們都會……”柏司琛說到這兒,本想做個‘殺人滅口’的動作,但見此時聽他講話的是蘇婉鴻哪!男人直接硬生生地把‘殺人滅口’的動作,改成了個‘別怕,我在’的微笑。
蘇婉鴻聽前面的話自然也能猜到后面的意思了,無心理會柏司琛那個討好的笑容,皺眉直接問道:“可與舅父都說清楚了?!”
“自然!國舅爺聽完,當即便點了五千騎步兵,直撲城郊荒塋了!”
而柏司琛其人,則施施然地‘深藏功與名’,回來他的公主殿下跟前,‘醉臥美人膝’了。
縱然還不能確定刺客所說的‘貨物’,究竟是何物?但此種隱匿行蹤,鬼鬼祟祟的暗潛,斷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事的。
無論是周國舅,還是蘇婉鴻,在他們這種與國休戚的宗室心里,大夏朝的宗廟社稷,才是頭等大事!
蘇婉鴻的蛾眉稍稍松緩了一些,心頭上籠罩著的一層烏云卻沒有散去。
半晌,她還是問出了口:“你是如何使那刺客招供的?!”
聽聞舅父之前也曾夜審過那兩人,各種酷刑也是過了一遍的,其中一個還死在了刑具上。都沒得到一句有用的只字片語!
那他柏司琛又用了什么法子?!
躺在她腿上的男人,看著她疑問的美目,鳳眸瞳底氳起了一抹笑意!
在她心里,自己終究是比不上某些東西的!
他的舅父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
所以,柏司琛答的十分流利:“我當時認出了那刺客是北地之人,北人素來信奉泰山山神。我便以山神之名起誓:愿將他的骨灰帶回北地,葬在黃河邊上。黃河有靈,他的老母在外漿洗衣服時,便能與子相聚了!”
“……”
蘇婉鴻半信半疑,卻也不好再追問了。
柏司琛則適時地在她的腿縫里蹭了蹭,直蹭的女子嬌軀僵硬,一動也不敢動。臉頰更是紅如煮熟的蝦子一般。
“殿下,我覺得我越來越像是你的男寵了!你不知道,周府管事瞅我的那個眼神!”
蘇婉鴻氣笑,從不曾想這個‘男寵’一詞有朝一日會從他柏司琛的嘴里吐出來!還是說的他自己!
“男寵?有你這樣的男寵嗎?整日矜冷倨傲,見了我連個禮都不施!還敢……還敢晚上強迫我!”
后面那句話,女子說的聲若蚊蚋。
柏司琛卻聽的如春雷驟雨,灑在他的心田里,好不滋潤!
他驀地直起身子,憑借著挺拔高大的身軀,直接把女人抵在了廊凳的護欄上。
一雙鳳眸,情深且爍爍地,緊緊攥著那只瑟縮的小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他說:“殿下,我想再求你一事,可否答應我?!”
蘇婉鴻受不住他如此近距離的逼視,鳳眸的焦距,都快要把她燃燼了。溫熱的吐息也噴薄在她的面頰上。
帶著剛剛那杯花果酒的香甜。
“何事?!”女子微微側臉躲了他的直視。
柏司琛在她瑩潤的耳緣處低語道:“我想以后,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喚你一聲‘鴻兒’!行嗎?”
“!”
蘇婉鴻的心里霎時被那兩個字燙了一下。
直燙得她面頰上也飛上了緋云。比天邊的落霞還紅彤彤的。她沒吭聲!
若是平等身份的男女相愛了,互稱一聲對方的名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但他們卻不能!
可柏司琛這個男人,平時裝的有多么矜冷倨傲,他在蘇婉鴻面前談情說愛時就有多‘不要臉’!此時更是自作主張地道:“你不說話,我就當是你恩準了吧!鴻兒!
鴻兒?鴻兒……”
男人涼潤的薄唇,輕輕地、柔柔地銜含住那一小片瑩白如玉的耳緣。
直吻得女子陣陣顫栗,卻又拒絕不得!像一只大貓掌下的被俘小鼠,無力反抗自己的命運,只得伸長了纖細的頸子,任他舔舐拆吃。
‘鴻兒,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做錯了事,別怪我!’
這最后一句,是柏司琛自己喚給自己聽的。
他想,如果人真的有來世,那他愿意選擇舍棄一切,陪她在這園子里采花釀酒、烹雪煮茶。
一輩子!
只是今生……
他配不上她了!
蘇婉鴻最后是被柏司琛抱回鳳華園正堂的,因為公主殿下說,她的腿麻了,走不了路了!
某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頭顱,覺得這東西也委實沒法上稱稱一稱。終究是她太嬌氣,枕一枕,還能枕麻了腿!
公主殿下嗔他又怨他,還偏偏說不出口來。
想她皇帝弟弟賞給她這一位,也當真是摸著她的脈賞的。
————
第二日清晨,柏司琛是被窗外一男一女的交談聲吵醒的。
習武之人本就異于常人的耳聰目明,即便外面孫管家和穗兒的談話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
“一會兒公主醒了,就快去稟報吧!這可不是小事兒呀!搜剿回來那么多的武器兵刃,國舅爺這回直接下了封城令!官兵正在街上挨家挨戶的盤查呢!”
“啊?還有人敢私藏武器兵刃?這莫不是想造反不成!”
“慎言!慎言!咱就一月錢不過倆巴掌的奴仆,甭操心那些國家大事了!當好自己的差事要緊!”
“好,我知道了!一會兒主子醒了我就進去稟報!”
“哎!那個,吃早飯了沒?他們剛從膳食堂孝敬了我一份雞蛋糕,蒸的水嫩鮮香,你要是沒吃早飯……”
“快去吃你的吧,死鬼!我正侯著主子起床呢,哪里還有空跟你吃早飯?”
“嘖嘖嘖,你呀,就是太拼命三娘了!當差也不能誤了吃早飯呀!”
“不比管家爺是蓋著有公主的恩寵在的,我可沒有,你快走吧!別耽誤我升職加俸的速度!”
“你………”
柏司琛轉回臉來,沒再理會外面那兩人的打情罵俏。
懷里溫熱的身體還緊緊摟抱著他的腰,他抬手理了理覆蓋住她臉龐的幾縷散發。
她的青絲烏黑柔順,捋在手指尖上輕輕軟軟的,綢緞一般。昨夜種種,卿卿我我,恨不得互為泥溶,也都像長了腳的精靈,跳躍過絲滑的烏發為橋,直躍到他的掌中,心中。
柏司琛繾綣不舍地在女人的額頭上再次落下深深一吻。
蘇婉鴻好像也是這一個動作睡累了,囈語著翻了個身,朝里睡去。
光潔瓷膩的后背一覽無余,雪白的肩頭上還留有朵朵冶艷的紅梅殘落。
大大小小,形態不一。
柏司琛的鳳眸被那幾朵余溫猶存的紅梅燙了一下,女人淺啜低吟的聲音還在他的耳畔回響。
他拉起錦被,覆蓋上那‘紅梅落雪’的惹人香肩。一翻身,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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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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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