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青藍再也睜不開眼看她,再也不能開口靜靜的叫她一聲:
娘娘、主子、哪怕她又愛又恨的一聲、小姐都聽不到了,再也沒有了!
她的青藍、沒了……
“青藍!”
撕心裂肺的一道痛哭聲穿過殿門,傳到外面的人耳邊。
無奈焦急在外的皇帝和皇后顧不得太后口令,皇帝一馬當先踹開宮門沖進去。
就見他的母后,似乎無聲無息的俯在床榻上。
“母后!”
“母后!”
“太后娘娘!”
皇帝、皇后,眾多宮人呼喊聲前后傳出,但鄭若依都聽不到了。
再待她要被帶出偏殿,她又奇跡般的醒過來,用力一咬舌尖,頓痛感覺不到,但讓她勉強恢復點意志。
推開圍上來的人,按捺住眼前的眩暈,鄭若依努力站好身子。
她要、她要堅持著送走青藍,要陪著她這最后最后的一程。
以前她們日日夜夜在一起,但還是錯過的太多。
這如今青藍于人世間最后的離開,她一定不要再錯過。
鄭若依就這般神色死寂,眼神空茫的看著宮人們小心給閉眼安詳的青藍穿上華貴的壽衣。
她被收斂于棺槨,然后停留在靈堂前。
不過是一個宮女入棺,原本宮中嬪妃,乃至先帝太妃都是不會在意的。
但是如今中尊貴的太后娘娘這樣了,她們便就爭相趕去。
但太后身邊的碧珠都將她們打發了。
“母后,青藍姑姑已經走了,您這樣子又怎么讓她走的安心?!?br/>
皇帝無奈的說道。
鄭若依定定站在那,不理不睬。
她已經這樣站了近一天了,皇帝和皇后都要跪下求她。
不,皇后已經跪下了,就在皇帝也要跪下時。
鄭若依僵硬的轉身,雙腿板直地朝靈堂外走去。
皇帝顧不得拉他的皇后跟上前,而皇后被宮人扶起來跌跌撞撞的就要跟去。
在越過高深的門檻,鄭若依被拌得險些摔倒,好在邊上宮人攙扶住她。
她揮開手,自己緩慢去到正殿,然后將殿門關上,隔絕一眾人視線。
皇帝嘆了口氣,和他的皇后在門后等候著,準備一有什么事動靜便破門而入。
而入殿的鄭若依踉踉蹌蹌地跪在地上,再從床塌下取出小小的一個檀木箱子。
這個箱子誰都沒有看過里面有什么,其他的人會小心的將這時常的清洗,但不曾打開過。
那時她還不是太后娘娘,也不是云貴妃娘娘,是從鄭嬪開始的,一直到如今。
而這沒有上鎖,他人不可以看,而對青藍,她只隨意吩咐一聲。
當時更是笑著說的,一點都沒有命令的意思。
她是想讓青藍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但她的青藍便是那般的乖巧,只是隨意一句笑言,她就當做是主子命令。
“可是青藍我是想讓你打開的呀,我只是…我只是不好意思……”
鄭若依紅腫的眼睛又有淚珠滾落而下,她顫抖著將一直未上鎖,輕易就可以打開的蓋子掀開。
然后就見里面許多副畫卷,還有荷包,帕子,香囊等等散落著。
“這都是我給你做的,青藍,只是你再不能看到了?!?br/>
全都是她親手做出來、畫出來的。
她這一生只給先帝與當今陛下做過那些繡活,對陛下,是出于無奈給他做了。
而做出來后陛下戴上幾天也就忘了這事,從那以后她不需要再做了。
給她的兒子做,不過是那一腔母愛臨時爆發,之后累了痛了瞬間就消散了。
她想的很開,自家皇子兒子不會缺少這些。
但其實…她的青藍,受寵的云妃娘娘的貼身大宮女也不缺這,就是她自己也會做。
鄭若依臉頰泛淚的從里面拿出一個香囊,邊上繡著一個有些不對稱的“青藍”。
“我是想將這交給你,然后能夠喚你一聲、阿藍,可是我不敢啊……”
鄭若依聲音嘶啞的說道。
她指尖拂過那一個個手工繡活,每一樣都有著故事,但都沒有送出去。
她再取出一幅畫卷展開來,只看到一點的衣袂,她便只感覺心里似有鋒銳的刀子劃過。
又似乎那刀子有些鈍了,一下下斷斷續續的,每一下都生疼。
身形猛地一抖,鄭若依逃避性地站起身,身形歪動,手一軟,畫卷掉落下去,鋪在光滑平坦的地面,畫卷完全的展開。
前世便是習畫,今生都在畫畫,喜歡繪畫,或會出于無奈或算計給他人作畫。
她如今畫技也可以被說一聲大師,更何況畫的是完全深刻在她靈魂中的人。
畫卷中的人栩栩如生,如今看來物是人非。
鄭若依緩緩的跪下,眼眸淚光閃閃,凄惶間將畫收起來,然后抱起木箱朝外走去。
這就一同下葬吧。
若死后有靈,青藍會懂的。
她的阿藍一定會懂的。
“小主,最受太后娘娘信任的青藍姑姑去世了,這時去云月殿,怕是會惹太后娘娘不喜。”
小宮女局促的勸說道。
而被她勸說的小主,看著她抄寫了一部分,剩下的讓貼身宮女抄寫的佛經,緊緊握在手心,咬牙道:
“你懂什么?太后娘娘失去貼身宮女,更是陪伴她一生的心腹,此時最是悲痛。
這時候我將這佛經獻去,定是能讓她對我另眼相看,感動我一片心意!”
小宮女還是覺得不妥,入宮的主子哪個不是人精,但這時候都沒人敢去靠近。
就是之前悲痛去表示可惜,平日都是頗有臉面的妃子都被太后娘娘命人趕出去,更何況她們。
看出自己宮女的不贊同,進宮不久的小主驕傲的抬起頭顱。
“你懂什么,我和那些人關系可不一樣!
本小主可是忠勇男爵府的嫡出大小姐,與當今太后娘娘那可是侄女與姑姑的關系!
甚至與陛下都是表兄妹!
本小主和那些人、那些仗著家世好就得意狗眼看人低的妃嬪可不一樣!
她們也不想想,陛下都是我的表哥,我的身份能尋常嗎!”
但是太后娘娘與自己的娘家幾十年都未曾聯絡過,如今大乾朝誰不知曉。
小宮女這般想卻不敢多說,只能一個頭兩個大的一同跟著去。
聽聞來意,小宮女上報給碧珠。
碧珠有些猶豫,他人自然是直接擋著不當回事,但好歹這是和太后娘娘的母家有關系。
雖然知道關系不怎么樣。
但這畢竟與太后娘娘有些血脈,碧珠身為奴婢不敢擅自做決定,猶豫著還是進到殿中稟告給太后娘娘。
鄭若依靜靜的坐在窗邊,聽到碧珠的聲音,她如泥胎木雕。
良久后,她眨了眨眼,不發一言的站起身,然后就看到請求見她的那位小主。
“你親自寫了佛經,要燒給、青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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