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病故,沈穆載也得丁憂守孝,沈家在官場上徹底沒人了;這對沈丹遐沒什么影響,除了每天需要去沈母的靈堂假哭一會,沒有多大的改變。
這天沈丹遐從沈家老宅回來,侍琴告訴她一個(gè)消息,“三奶奶,二奶奶懷孕了?!?br/>
“幾個(gè)月了?”沈丹遐接過茶杯,喝了一大茶水,林氏管事管得一塌糊涂的,哭了一上午,連杯水都沒喝,快渴死她了。
“有兩個(gè)半月了?!笔糖俚馈?br/>
沈丹遐笑問道:“去道賀了嗎?”
“福媽媽讓奴婢從庫房里拿兩匹錦緞、一匹棉布和一架青玉葫蘆插屏,讓貴媽媽代替奶奶去給二奶奶道賀了?!笔糖俚?。
“很好?!鄙虻ゅ陬h首笑道。她有孝在身,這幾日又出入靈堂,是不適合去給王氏道賀的,福婆子這是正確的安排。
過了一日,沈丹遐收到了張鹋兒的帖子,邀她去明日去歸園茶居飲茶;第二天,沈丹遐應(yīng)約前往,進(jìn)到雅間,看到一臉憔悴的張鹋兒,暗嘆了口氣,“郡主,你當(dāng)好好保養(yǎng)身子?!?br/>
“沈姐姐,你還叫我鹋兒吧,別叫我郡主,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做這個(gè)郡主?!睆堭艃禾釅氐沽吮?,遞給沈丹遐。
沈丹遐接過杯子,在她對面坐下,“鹋兒,你找我來,想跟我說什么?”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張鹋兒笑道。
“你要去哪里?”沈丹遐問道。
“去我姑母家,去散心?!睆堭艃貉郾牨牽锤邩w娶妻,又要眼睜睜看他納妾,她受不了啦。
“出去散散心也好。”沈丹遐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br/>
張鹋兒笑,“我不想做一個(gè)自怨自哀的人?!币?yàn)閻凵细邩w,她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她不想再沉浸下去。
“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順風(fēng)?!鄙虻ゅ谂e杯道。她希望張鹋兒能解開心結(jié),重?fù)炜鞓贰?br/>
“謝謝?!睆堭艃号e杯,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沈丹遐掛念著兩個(gè)兒子,先行離開,下樓時(shí),無意間看到沈丹莉和一個(gè)外國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飲茶,那個(gè)外國人,是她認(rèn)識的。
沈丹遐眉尖微蹙,沈丹莉怎么會認(rèn)識克雷蒂安?沈丹遐佇足看了一會,見兩人相談甚歡,沒有去打擾兩人,徑直離去。
民間很少擺靈擺四十九天的,尤其是沈母這種兒孫不怎么爭氣,有出息的偏有早死的老太太,大多擺七日或十四日足矣,十四日后,沈母出殯,沈丹遐帶著兩小家伙穿素服,坐著馬車,送扶喪回家的沈家人出城回魯泰。
沈丹遐發(fā)現(xiàn)沈丹莉沒有跟在周氏身邊,微皺了下眉,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送到城外十里處,送行的人都停了下來,簡單的話別后,沈家人扶著靈柩繼續(xù)前行,正準(zhǔn)備調(diào)整馬頭回城,壯壯癟著嘴,發(fā)出嗯嗯聲。沈丹遐大驚失色,慌亂地喊道:“臭小子,憋著,撇住,不要拉啊,不要拉?!?br/>
趕緊讓奶娘將小家伙抱下去,找避風(fēng)的角落,讓壯壯拉臭臭;雙胞胎不愧是雙胞胎,拉臭臭也同步,胖胖也擺出要大便的姿態(tài),沈丹遐趕緊讓奶娘把這小子也抱下車去了。
為了等這兩小家伙,沈丹遐讓孫楨娘、沈丹迼她們先回城,她圍著車子,在路邊摘野花編花環(huán),準(zhǔn)備一會逗兒子玩。
“三奶奶,程二爺過來了。”莫失突然開口道。
“程二哥在哪呢?”沈丹遐詫異地問道?,F(xiàn)在是三月,不是外地官員述職的日子,程玨不可能這個(gè)時(shí)候回錦都。
“騎馬就快過來了。”莫失眼力比沈丹遐好,看得更遠(yuǎn)。
沈丹遐站起身,瞇著眼,看了許久,才隱隱綽綽的看到遠(yuǎn)處有馬過來,“你確定是程二哥?”
莫失凝目看過后,道:“奴婢確定是程二爺。”
兩小家伙解了臭臭回來了,沈丹遐也不急著離開了,站在路邊等程玨一行人過來。
“程二哥?!鄙虻ゅ跊_程玨揮手。
“小九妹?”程玨翻身下馬,“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祖母病逝,我送靈柩出城,到是你,怎么這個(gè)時(shí)候回京?”沈丹遐問道。
“我祖父病重?!背太k滿臉憂色地道。
“程爺爺病重?”沈丹遐蹙眉,“我前兩天還看著程爺爺精神抖擻地在墨寶樓跟人爭畫呢?他什么時(shí)候病重的?”
程玨呆怔了一下,苦笑道:“我被騙了。”
沈丹遐噗哧一笑,道:“難得程二哥也有被騙的時(shí)候。”
“你說我現(xiàn)在不進(jìn)城,直接離開如何?”程玨挑眉問道。
“程二哥,你別害我啊,你要這樣走了,讓程爺爺知道是我拆穿的,會罰我的,我現(xiàn)在好歹也是當(dāng)娘的人了,被程爺爺罰,很沒面子的。”沈丹遐攔住程玨道。
程玨笑,看著旁邊摘花玩的兩小家伙,“那是你的兩個(gè)兒子?”
“胖胖壯壯快過來?!鄙虻ゅ趩镜?。
奶娘將兩小家伙抱了過來,沈丹遐見胖胖手里抓著朵野花,往嘴里塞,忙伸手抓住他的小手,把野花給搶出來,“這東西不能吃?!蹦门磷樱阉男∈植粮蓛簦钢太k道:“胖胖,壯壯,這是舅舅,叫舅舅?!?br/>
“啾啾?!眱尚〖一锏目邶X還是不清,只能發(fā)出相似的音。
程玨目光微閃,唇角上揚(yáng),溫和地笑道:“他們的小名,可是你取的?”
“小名是我取的?!鄙虻ゅ谛Γ按竺撬麄兊〉?,叫均炎、均烶,平均的均,炎熱的炎,火貌烶?!?br/>
“好名字,初次相見,我這個(gè)當(dāng)舅舅的得給兩個(gè)小外甥一份見面禮?!背太k笑著,取下了腰間懸掛的一對知了形狀的玉佩,遞給兩小家伙。
“胖胖壯壯,快謝謝舅舅?!鄙虻ゅ谛Φ馈?br/>
兩小家伙不會說,裂著小嘴,露出乳牙對著程玨笑,兩個(gè)奶娘屈膝行禮,表達(dá)謝意。兩人閑話了幾句,就結(jié)伴回城,沈丹遐因擔(dān)心程玨半路逃走,硬是把他送到程家大門口,看著他進(jìn)去,才帶著兩兒子回家;程玨啼笑皆非,這丫頭,他就開個(gè)玩笑而已,要不要這么認(rèn)真?
回到家中,沈丹遐總覺得她遺忘了某件事,但一時(shí)之間,她又想不起,“算了,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鄙虻ゅ诰蛯⑦@事置之腦后,因而錯(cuò)失了找到沈丹莉的最好時(shí)機(jī)。
程玨雖被程老太爺以病重騙回家,但他畢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不能離開任職的地方太久,在錦都呆了十天,答應(yīng)年底述職時(shí),娶程老太爺世交的孫女為妻,苗氏這才放他回葵縣。
三月二十日,出使大宛的張艤和宋煊,出使西韃靼的趙誠之回到了錦都,張艤和宋煊帶回了大宛的良駒和美人,趙誠之帶回了西韃靼的各色寶石和美人。
良駒交由昌寧伯飼養(yǎng),美人則賞給臣子們,當(dāng)然在為岳母守孝的徐奎這一次沒能得到美人;不過有樸美人伺候徐奎這個(gè)半百的老頭,已然足夠了,再多一個(gè),徐家就該為徐奎辦喪事了。
徐朗是四月初十回到錦都的,或許是為了給沈丹遐一個(gè)驚喜,他并沒有提前派人告知,等他先去衙門里把差事交了,回到徐府,已是午后,沈丹遐帶著兩個(gè)兒子在歇午覺。
胖胖壯壯睡在里面,兩小家伙會翻身了,沈丹遐不敢讓他們睡外側(cè),怕一不小心兩個(gè)小家伙掉床下面去。徐朗知母子三人睡著了,沒有進(jìn)去打攪,而是讓婢女準(zhǔn)備熱水,沈丹遐有點(diǎn)小潔癖,他梳洗干凈了再見妻兒比較好。
徐朗沐浴更衣,一身清爽的回到屋里時(shí),沈丹遐母子還未醒,在旁守著的莫失,輕手輕腳地給徐朗行了禮,悄聲退了出去。徐朗在床邊坐下,看著睡得香甜的妻兒,眉眼柔和,唇角上揚(yáng)。
壯壯睜開了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徐朗,小眉頭皺起,這人他不認(rèn)識;“啊唔啊唔?!眽褖押傲藘陕?,想叫醒母親,讓她把這個(gè)不認(rèn)識的人趕出去。沈丹遐嚶嚀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伸手過去,從胖胖身上摸過去,摸著壯壯,輕輕拍了拍,“壯壯別鬧,乖乖睡覺,一會起來給蛋蛋給你吃?!?br/>
壯壯吧唧吧唧嘴,抱著他哥的手,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母子三人睡得很香,直到西洋鐘打了點(diǎn),沈丹遐才悠悠地醒轉(zhuǎn)過來;睜眼看到了目光溫柔的徐朗,沈丹遐愣怔住了,大白天就作夢了?
“爹爹?!迸峙肿终粓A地喊了一聲。把沈丹遐喊回了神,讓徐朗異常歡喜,伸手將胖胖抱了起來,狠狠親了兩口。
“九兒,你聽到了沒?兒子叫我爹爹,他叫我爹爹。”徐朗喜滋滋地道。
“聽到了,這小子還真是的,上午教他時(shí),還喊不出來,這會子看到你就喊得這般的清晰。”沈丹遐坐了起來,將垂在額前的秀發(fā)挽在耳后。
“乖兒子?!毙炖市幕ㄅ牛е鴥鹤佑钟H了好幾口。
“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怎么不喚我起來?”沈丹遐問道。
徐朗俯身在她唇角上輕啄了一下,道:“舍不得吵醒你們?!?br/>
“啊唔啊唔?!眽褖训芍炖?,揮舞著小拳頭,似乎對他親沈丹遐不滿。
徐朗放下胖胖,去抱壯壯,壯壯可沒胖胖那么乖,在他懷里掙扎,還把頭向后仰,身子挺直,不讓他親。徐朗奇怪地問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嫌棄你。”沈丹遐笑,穿鞋下床,“壯壯,這是爹爹,拋你高高的爹爹,還記得嗎?”
“哇哇哇?!眽褖雅ぶ碜?,向沈丹遐懷里撲。徐朗出去有大半年,兩個(gè)孩子其實(shí)都不記得他了,胖胖性格較隨和,還愿意和徐朗親近,壯壯根本不搭理他。沈丹遐為了培養(yǎng)他們父子之情,不肯伸手抱壯壯,把壯壯逼急了,脫口嘣出一聲,“娘?!?br/>
沈丹遐笑了,總算不虧,兩個(gè)兒子,一個(gè)先叫爹,一個(gè)先叫娘;過了一會,就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壯壯是真知道沈丹遐是他娘,準(zhǔn)確無誤的沖著沈丹遐喊娘,而胖胖只是喜歡叫爹爹這兩字,沖誰都這么叫,叫沈丹遐也是爹爹,叫莫失莫忘也是爹爹,叫他的奶娘也叫爹爹。
心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徐朗到也豁達(dá),逗著胖胖道,“日后,他就知道了,來,乖兒子,再叫聲聽聽?!?br/>
胖胖笑咯咯地喚著“爹爹”,徐朗百聽不厭。
小別勝新婚,到了晚上,讓奶娘把兩孩子抱走,徐朗就將沈丹遐抱上床,脫衣解帶,攻城略地,一夜纏綿。
徐朗剛巡邊回來,可皇上并沒有給他放假,次日一早,他就起來了,沒有驚動沈丹遐,悄悄的用過小米粥,就趕去城郊的校場。沈丹遐醒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知道自個(gè)兒睡過頭了,也沒太慌亂。梳洗過后,就去看兩個(gè)小家伙。
徐朗在校場,換了勁裝,正在練箭,燕郡王高榳在趙誠之、張艤和楊林海的陪同下,騎馬過來了;徐朗放下手中弓箭,給高榳等人行禮。高榳笑著道:“你我之間不必這么多禮。”在高榳看來,徐朗是他的妹夫,比趙誠之等人更值得他信任。
一行人比試了一番射箭后,高榳幾人就去騎馬了。徐朗沒跟過去,繼續(xù)操練御林軍。
半個(gè)時(shí)辰后,常緘神色緊張地來報(bào),“三爺,不好了,燕王遇刺了。”
徐朗臉色微變,雙眉緊鎖,“燕王現(xiàn)在何處?”
“侍衛(wèi)們已經(jīng)保護(hù)燕王回城,那名刺客也已經(jīng)捉到,只是他當(dāng)場就服毒自盡,箭是朝燕王射去的,若不是趙世子舍身為燕王擋下了箭,受重傷的人會是燕王。”常緘道。
徐朗看向遠(yuǎn)處,目光幽深,雖然他剛回來,但已知道在他離錦都這大半年里,燕王已經(jīng)被刺殺過兩次,被人下毒一次,這次又被刺殺,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燕王的命?
是高鋆的余孽?還是前瑞王和威遠(yuǎn)侯的余孽?徐朗無法確定,去看了那個(gè)刺客的尸首后,就回城去燕王府見高榳。高榳遇刺的地方是越騎營的校場,他這個(gè)正指揮使是要負(fù)責(zé)任的。
高榳將重傷昏迷的趙誠之帶回燕王府,將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全請了來,高榳不懷疑趙誠之的忠心,可趙誠之是趙后的親侄兒,若他和趙后決裂,他的身世曝光,趙誠之會倒戈相向嗎?高榳不敢賭,他也賭不起;但不管怎樣,事情還沒到那一步,高榳沒想讓趙誠之去死,下令太醫(yī)們?nèi)戎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