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坐在車后座上閉目養神，劉學坐在他旁邊刷手機。
    他們在田華鎮直播了四天，現在去另一個鎮上。
    “我靠！”劉學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穆星睜開眼看過去。
    “我吵醒你了？”劉學見他看過來，連忙不好意思的道歉。
    穆星搖搖頭：“我本來也沒睡，怎么了？”
    劉學聽他沒睡，也就不憋著了：“你以前那個叫MRC的團，也太不要臉了吧？”
    “他們又搞事了？”穆星詫異。
    “也不算搞事吧，就，說話讓人怪惡心的。”
    他將手機頁面給穆星看，原來是常一鳴和徐子嘉先后發了微博小作文。
    小作文洋洋灑灑寫了很長，總結一下意思就是：你不把我當朋友了，沒關系，我一直記得我們曾經的好。
    穆星打了個激靈靈的寒顫。
    劉哥說得不錯，確實怪惡心的。
    他翻了翻評論，下面已經吵起來了。
    一邊是網友噴常一鳴他們蹭熱度臉皮都不要了，穆星話都說的那么直接了，還要硬貼。
    一邊就是這幾個人的粉絲。
    他們一邊在熱評底下控評，一邊痛罵穆星。
    不止如此。
    “你的超話里出現了好多黑子，網上也莫名出現了很多對你不利的通稿，一看就是買的。”劉學哼了一聲，十分肯定道，“我覺得，就是你前公司在買水軍黑你。”
    “黑我什么？”穆星好奇。
    他現在不當明星也不恰飯，這些人黑他有什么用？
    劉學在屏幕上劃拉幾下，給他看。
    穆星一眼看到最上方的大字標題#某退圈明星利用粉絲信任直播圈錢  #
    內容里介紹了一下穆星，然后說他為家鄉賣貨的時候，中期畫風一轉：
    “……穆星一直說自己是因為家鄉的柿子滯銷而開直播，并不營利，也不會長久當主播。可小編了解到，近日他連著接了好幾個農產品帶貨直播……
    直播帶貨并不丟人，可拿著造福家鄉為噱頭，用好名聲為自己鋪路圈錢，吃相未免有些難看。”
    這篇軟文乍看之下站在第三方角度，十分公允。
    可不論是誰，看完這片軟文，都會對穆星生出不好的印象。
    “就是這種軟文，我刷到好幾篇了都。”劉學生氣得很，“微博底下還有人說聯系到你想花錢請你代言，但是你嫌價格太便宜拒絕了。”
    現在黑子們都在噴他虛偽，利用家鄉的名頭撈錢。
    “超話里有不少粉絲不知真假，現在吵成一團了。”劉學說起這話的時候義憤填膺。
    他沒告訴穆星，他剛剛用小號上陣跟黑子對噴了一個多小時。
    “哦。”穆星說道。
    劉學看著他平淡的面容，忍不住道：“你就不生氣？”
    穆星奇道：“氣什么？”
    “他們冤枉你！我就沒見過哪個主播有你這么無私奉獻的！”在第一次知道穆星是免費給這些果農們帶貨的時候，劉學看他的目光簡直像是是在看圣母。
    然后知道穆星把所有請他帶貨的商家都拒絕以后，劉學看他的眼神從圣母變成了圣人。
    這么大把錢都不要，無欲無求了都，可不就是圣人么？
    穆星淡定道：“本質就是一群網絡上的陌生人而已。他們可以因為我長得好看，因為我賣的柿子便宜而喜歡我，也可以因為我舞跳得差，我直播賺錢而罵我。這種喜歡和討厭都只是一種很輕飄飄的情緒。要是天天跟他們生氣，我不用過我自己的日子了？”
    “但是他們罵你！”劉學重復。
    穆星想了想，說道：“那你換位思考一下，他們想了好久的措辭，花幾個小時在網絡上噴我，結果我壓根看不見，也一點都不生氣，他們是不是虧大了？”
    劉學：“……”
    然而仔細一想，還真是。
    穆星是真一點都生氣，一點不在乎，連手機都沒打開翻一下  。
    這么一想，那些黑子好慘哦。
    劉學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他神色復雜的看著穆星，語氣里帶著欽佩：“我承認我被你說服了，穆星，你說話行事，真不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不像嗎？”穆星疑惑的思索了一下  ，轉頭很認真的請教劉學，“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什么樣的？”
    車窗半開  ，橙黃色的夕陽余暉恰好落在他眸子里，熠熠生輝，里頭是毫不掩飾的好奇和率直。
    倒、倒也不是不像。劉學想，這會兒看起來就像個嬌生慣養的半大小子了。
    他撓撓頭：“我也說不出來，可能你就是網絡上很流行的佛系青年吧。”
    *
    等到穆星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網絡上的傳聞已經變成了穆星帶貨開天價，多個商家支付不起。
    因為有幾個商家還自爆找過穆星，但是被對方一點不拖泥帶水的拒絕合作。合理猜測是穆星對報酬不滿意。
    劉學對穆星說起此事，穆星打了個哈欠，眼角浸出一點淚水：“沒事，明天直播的時候澄清一下繼續了。”
    結果還沒等到他們第二天上播，近期十分關注穆星在網絡上新聞的汪局長就已經忍不住了。
    他對穆星的印象可好了，這小伙子，年輕，踏實，還不慕名利，一心替家鄉做好事。
    這樣的有為其年，怎么能被那些人這么污蔑？
    新城縣宣傳委官方發了一條微博，十分嚴肅的反駁那些捕風捉影，散布流言的網友。并澄清，穆星現在接的賣貨直播，都是受新城縣當局邀請，為農貨滯銷的老百姓謀福祉。并且，穆星分文不收報酬，網上傳聞的天價酬勞完全是無稽之談。
    一個偏僻小縣城的官微關注量實在不多，一開始發出去并沒有多少人看到，最后還是一個年輕新城縣網友艾特了幾個大V，才終于被人關注到。
    等到穆星第二天打開直播間的時候，一瞬間被滿屏的禮物光輝給閃了一下  。
    他不適的眨了下眼睛，不解道：“什么情況，今天大家都集體中獎了？”
    [給星星子刷禮物賺錢錢！]
    [我媽以前天天罵我看直播浪費時間，我跟她說了你給家鄉無償帶貨的事，我媽第一次沒罵我，還夸你是個好人。]
    [其實我昨天還跟黑子噴過，主播正常恰飯怎么了？哪個主播不恰飯？但我沒想到兄弟你這么有境界。]
    [老鄉加油，我是新城縣的，感謝你對我們家鄉的貢獻，打賞支持你一波。]
    穆星大致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看向一邊舉著攝影設備的劉學：“不是說今天直播的時候說一聲就行？”
    劉學連忙說道：“跟我沒關系啊，是咱們新城縣的官微看不下去了，替你澄清的！”
    [主播居然還不知道嗎？]
    [……我以為你說你不上微博不關注網上消息是開玩笑的，居然是真的？]
    [剛剛一臉茫然的星星真可愛  ，媽媽愛了。]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穆星直播間相當一部分粉絲，畫風已經從“老公我來了”變成了“媽媽愛你”。
    穆星知道以后，點點頭：“本來是打算今天直播的時候說一聲的，謝謝官微替我發聲。”
    他見直播間還在不斷刷禮物，出言阻止：“大家沒必要給我刷禮物，沖動消費要不得。我平時直播收益已經足夠生活了。”
    [我發現主播從來沒求過禮物。]
    [是啊，他也從來沒感謝過禮物榜。我可能是整個云朵最卑微的榜一了。排面還比不上一盆柿子。]
    [哈哈哈給可憐的黑榜一大佬點贊。誰讓我們粉的是真·帶貨主播呢]
    [不過說真的，主播這里賣的水果真的很便宜，之前的柿子也很好吃。]
    這話穆星秒接：“當然！每一個帶貨直播的產品我都親自試吃以后才接的。至于價格，我們這邊是產地直銷，果農大叔大嬸們都很厚道，給的都是十分優惠的價格，性價比大家盡可以放心。”
    他想了想，說道：“我們新城縣的水果，真的很好吃，以后會慢慢擴大線上規模，大家記得多多支持啊。”
    [支持支持，一定支持！]
    [下單了。]
    *
    這次直播無疑很成功，在新城縣官微這一波宣傳下，穆星的產品幾乎被蓋章了“物美價廉”的標簽，熱度空前。
    新城縣將他當做公眾人物典范宣傳，過往那些“黑料”，在他做的事情的對比之下，顯得微不足道。
    在這種背景之下，他接到了國家臺的采訪電話。
    國家臺記者打電話的時候自信滿滿：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機會。
    然后他被穆星痛擊。
    穆星毫不猶豫的拒絕：“豐收季，沒空，抱歉。”
    記者連忙說道：“我們是國家臺，這個采訪會讓你被更多人知道和認可的。”
    穆星：“抱歉，我真的沒空。”
    記者：“……”
    被掛斷電話之后，他和同事吐槽。
    同事恰好是穆星的粉絲，他想了想，建議道：“你再給他打個電話，就說這個節目面向全國觀眾，要是他接受采訪  ，節目播出以后，新城縣還有小溪村都會被更多顧客知道，以后水果就更不愁賣啦。”
    記者狐疑：“這樣真的有用？他連自己都不想出名。”
    同事催促他：“你試試看嘛。”
    記者打了個電話，將同事的話對穆星原原本本重復了一遍。
    對面幾乎沒有猶豫：“這樣嗎？好的，你什么時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