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渺渺和楊思楠聊得好好的,先是楊思楠這邊沒聲了,隔著話筒,她聽見楊思楠顫顫巍巍地叫了句時少。
    她在電話這頭跟著顫了一下,很快手機里再次傳來聲音。
    嗓音低啞的男聲，不是楊思楠的聲音。
    而是時野的。
    “夏渺渺。”
    再聽見這個聲音，還是驚得夏渺渺想丟掉手機。
    她現(xiàn)在對他一點也帶不上濾鏡，反倒覺得他就是個惡魔少年。
    看著冷冰冰的，可一旦不順?biāo)男囊?他就會露出惡魔本性,讓人顫栗和恐懼。
    可對方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一般,忙道：“別掛。”
    她心虛地被抓包，動作停住。
    白天盛怒的火氣消下來，她也并沒有那么焦躁了。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往家里的方向駛?cè)ィ哪抗饽聪虼巴獾娘L(fēng)景，“有事嗎？”
    時野說，“夏渺渺，別討厭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自私,易怒,越感知到她離他遠，就越不安和狂躁。
    他原本并不是這樣的。
    少年的嗓音沙啞，風(fēng)吹動他的黑發(fā),他眼中隱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楊思楠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的，心說自己這是走什么大運了，竟然見到時少這幅模樣,就跟失了魂似的。
    真是很喜歡渺渺了。
    可既然這樣，之前渺渺苦追的時候，他又死活不答應(yīng)啊？
    這樣一想，楊思楠又覺得解氣了。
    口嫌體正直的男人活該被甩！
    夏渺渺也沒有預(yù)料到他會說這個，眸光一閃，竟有幾分愣。
    她知道他這是在道歉。
    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時野這樣，她自然也不可能再和他吵鬧。
    停頓的間隙，她聽見電話那頭緊張的呼吸聲。
    抿了抿唇，認(rèn)真道：“時野，如果你尊重我，我就不討厭你。”
    她真的很討厭他的各種強迫行為。
    那會讓她覺得恐慌和不安。
    聽見她松口，他很快彎唇笑一下。
    但唇邊笑意苦澀，他知道有的感情已經(jīng)難再復(fù)原，艱難應(yīng)道：“……好。”
    她像是長舒了一口氣，語氣里逐漸染上輕快，輕松道：“那好吧，我不討厭你了。”
    不討厭。
    也不喜歡。
    從此以后會像個普通同學(xué)一樣相處。
    電話里的氛圍很快冷凝下來。
    時野不說話，夏渺渺也沒再試圖找話說。
    他恍惚間再度明白，之前她向著他靠近時，到底有多努力。
    那以后，換他來靠近她。
    “掛吧。”他學(xué)著她之前的語氣，“夏同學(xué)，明天見。”
    少年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哄。
    夏渺渺：“……”
    為什么她喊起來好端端的稱呼，從他嘴里說出來就這么羞恥啊！
    電話掛斷，時野把手機遞還給楊思楠，“謝謝。”
    傍晚的風(fēng)悶熱。
    時野如常去了射擊隊。
    他坐在射擊隊門口不遠處的臺階上，聽著陣陣槍響，一邊忍著疼，一邊開始思考尊重的問題。
    細細想來，這些天他確實對著夏渺渺干了不少混蛋事。
    強迫著要送她回去，讓她哭泣。
    吃醋后強迫她留在醫(yī)務(wù)室里，害她委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又強迫她坐回來，肩胛骨上挨了她一掌，那根道歉棒冰也被丟進了垃圾桶。
    想來真是被他氣死了，這么綿軟的小姑娘，也露出了這樣兇巴巴的一面。
    他兀自想了一會兒，又開始嘆氣。
    她是不是傻啊。
    對他這樣的人，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原諒。
    他嘗試著往前又走了幾步，逐漸變得清晰的槍聲讓他的心臟不自覺的緊縮，汗毛直立，整個人都處在巨大的恐慌中，滿腦子都是想退回原處。
    可他咬著牙，任憑冷汗淌下來，也沒再往后退一步。
    既然她打不疼他，那他就替她懲罰自己。
    要是再傷害她，對她做混蛋事，他第一個不放過自己。
    第二天早上，夏渺渺詫異地發(fā)現(xiàn)，向來姍姍來遲的時野竟然比自己到的還早。
    時野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夏同學(xué)，早。”
    夏渺渺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應(yīng)了一聲，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把書包放下來，再抬起眼的時候，少年修長的手指推過來一瓶溫牛奶。
    一如她之前對他獻的殷勤。
    夏渺渺還在怔愣中，擺手道：“我不要。”
    他笑一下，沒再強求，把語文課本從桌內(nèi)拿出來，隨意看兩眼。
    好上進的樣子。
    夏渺渺看他一眼，又看那瓶還放在她桌上的牛奶。
    她對距離感有著一種幾近強迫癥的執(zhí)著。
    既然不要，就不想這瓶牛奶再放在她的桌上，忍了半天，還是屏息著，小心翼翼地把那瓶牛奶推回到他的桌上。
    兩人的桌子中間有條縫隙，牛奶挪移的時候產(chǎn)生了輕微的聲響。
    好在時野沒什么異常反應(yīng)，仍在看書。
    她這才松一口氣，開始看書。
    其實時野根本看不進書。
    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可他知道，如若自己投去多余的關(guān)注，一定會讓身邊的小姑娘更加緊張。
    牛奶被拒絕，他的心里其實并不怎么舒服。
    可他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他還會被她拒絕百次、千次。
    如若現(xiàn)在就受不了，他這輩子真注定追不到她了。
    軟綿綿的小姑娘，其實有著比誰都堅定的堅持。
    時少如此勵志，一早就來班里看書，把隨后來的同班同學(xué)們都看得愣愣的。
    祝濱來的時候夸張地“臥槽”了一聲，揶揄道：“野哥，看書啊？”
    時野一腳踹他凳子上，“安靜。”
    他記得承諾過趙志強，會好好管理后排的學(xué)生安靜，不影響想上進的同學(xué)學(xué)習(xí)。
    祝濱瞪大了眼，又在心里臥槽了幾句。
    這特么的？
    野哥真是被夏渺渺下降頭了吧？！
    很快，后排的同學(xué)們都感受到了時大佬想要好好讀書的恐懼。
    大家上課零食都不敢吃，手機也都齊齊調(diào)成了靜音，連震動都不被允許，換個姿勢都得小心翼翼的，要是哪個人轉(zhuǎn)身不小心把本子弄到地上，就會馬上接收到來自時大佬的死亡凝視。
    一個早上下來，后排同學(xué)們都快哭了。
    這特么的說好的差生的快樂呢？！
    比坐在前排還難受！
    夏渺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種細節(jié)。
    畢竟反差實在太大了，以前的后排吵吵鬧鬧，總歸沒有像今天這樣安靜的。
    她其實想對時野說不必。
    可看著少年緊繃的唇角，干脆又把這話咽了回去。
    她怕他覺得傷心，又產(chǎn)生激憤情緒。
    而且，后排在他的控制下安靜后，確實讓她聽課好了很多。
    就連前排的學(xué)生和老師都感覺到了異常。
    平日里鬧哄哄的后排今天竟然都安靜如雞，所有人都感覺到聽課狀態(tài)比往常好很多了。
    學(xué)生們不用再在嘈雜聲中找老師的聲音，老師也不用為了抵抗噪音扯著嗓子大喊著講題。
    誰都覺得感激。
    她安心聽了一個上午的課，心里對時野的不安和抵觸感也放下了不少。
    到下午，籃球賽的決賽就要開始了。
    一班進了決賽，趙志強課后在班內(nèi)建議大家下午都去操場看看，為自己班的隊員們加油打氣。
    一班同學(xué)們反應(yīng)熱烈。
    這么快就到最后一天了，都還有點舍不得，玩了幾天，心都有點浪。
    籃球賽隊員們也都站起來，作為一班的男籃主力，得去操場了。
    時野輕輕扣了扣夏渺渺的桌子，夏渺渺應(yīng)聲從習(xí)題冊里抬頭，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眸。
    “等我好消息。”
    他沒再說給我加油，也不再強迫她來看他的比賽了。
    夏渺渺笑了一下，她感受到他的變化了。
    她知道一班籃球很厲害的，她也希望一班能贏下比賽。
    少女眼睛彎彎如月，聲音清甜：“時野，加油！”
    時野被她的笑晃的小小的恍惚了一下。
    他憋悶了一個早上，沒有睡覺，也沒玩手機，就老老實實地守著她，給她維持后排的秩序，總算等來了她的笑臉。
    她好久沒有這樣對他笑了。
    那兩條秀氣的眉毛終于沒有再擰在一起，反倒舒展開來。
    她說，加油。
    他的心像是泡在一抔溫水里，又軟又暖。
    少年如風(fēng)般走出去，大家齊聲為他們加油。
    夏渺渺看著時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后，這才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寫了一會兒作業(yè)。
    二十分鐘后，班內(nèi)的同學(xué)都都開始稀稀落落地準(zhǔn)備去操場看決賽了。
    楊思楠也準(zhǔn)備去操場了，能較容易見祁葉的最后一天，楊思楠也不想浪費。
    “渺渺，那我去操場了哦。”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夏渺渺的筆尖停住，咬了一下唇，“楠楠，我們一起去吧。”
    楊思楠詫異道：“可是時少在操場欸！”
    “嗯。”夏渺渺點頭，“我們?nèi)タ椿@球賽吧。”
    她想，他早上幫了她。
    那現(xiàn)在，她也想在人群里給他加油。
    楊思楠應(yīng)一下，又問：“那我和你說時少你還生氣不啦？”
    夏渺渺搖搖頭，“昨天是我情緒過激了，不好意思啊，楠楠。”
    楊思楠倒是不太在意，美滋滋地想：“正好咱倆一起去，還能互相打個掩護，嘿嘿嘿。”
    今天是決賽，籃球場上格外的熱鬧，除了決賽的一班和七班的同學(xué)，幾乎全校的人都來看這一場巔峰對決。
    一班有投籃精準(zhǔn)率高達90的時少，而七班則有著最會搶籃板球的程禹榮，其他隊員水平在校內(nèi)也都是拔尖的，這一場籃球賽應(yīng)該會格外的好看，誰也算不到勝負(fù)。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八分鐘，由林佳蕊帶領(lǐng)的啦啦隊正在臺上賣力地跳著加油舞蹈。
    看臺上已經(jīng)坐滿了人，再找不到空位了。
    夏渺渺和楊思楠就干脆在操場邊的香樟樹下尋了個空地。
    夏日炎熱，日頭又毒辣，曬得人睜不開眼。
    楊思楠惦記起之前的小風(fēng)扇來，趕緊又跑去存放的柜子里把小風(fēng)扇和接線板給拿出來了。
    夏渺渺看著這看籃球賽二件套，也有點忍俊不禁。
    兩人去學(xué)校小賣部買了冰飲料和冰塊，再走回來的時候，籃球賽已經(jīng)開始了。
    楊思楠輕車熟路地接上了接線板，開開心心地打開了電風(fēng)扇。
    溫?zé)岬娘L(fēng)吹在冰塊上，迅速變冷后，送到兩人的皮膚上。
    頓時舒爽不少。
    夏渺渺咬著菠蘿棒冰，心情也跟著舒暢了很多。
    楊思楠試圖用手機放點音樂聽，但哪怕把聲音開到最大，在人聲鼎沸地操場上，也顯得跟蚊子叫一樣。
    楊思楠雖然跟著夏渺渺一起看了很多場球賽，但對此仍舊一竅不通。
    更何況她來操場的目的，可是為了祁葉哥，自然想要更舒愜一點。
    “渺渺，我去拿音響！”
    楊思楠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去拿了音響，剛插上電，那音響很快就放出了夏渺渺的聲音
    “時野時野你最帥，你是我的小可愛！”
    雖然這一回并沒有連通校內(nèi)的各大廣播，但也足以讓十米內(nèi)的人都聽見。
    也成功的讓球場上的少年們的動作都停頓了一秒。
    時野站在烈日下，目光往聲源處尋去。
    遠遠的，就看見醫(yī)務(wù)室門口的那一棵香樟樹下，兩個手忙腳亂的小姑娘。
    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化開一絲淺淺的微笑。
    以前覺得讓人煩悶且負(fù)擔(dān)的加油聲音，現(xiàn)在聽起來卻變得如此悅耳。
    “時野時野你最帥，你是我……”
    夏渺渺也愣了兩秒后，漲紅了臉，迅速地摁掉了接線板的開關(guān)。
    心臟因為緊張，重重地跳動著。
    空氣仿佛凝結(jié)，就連風(fēng)都停了。
    楊思楠一臉呆滯地和她對視，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咕嘟”一聲，十分響亮。
    楊思楠：“……”
    夏渺渺：“……”
    楊思楠訥訥道：“……渺渺，我是不是干壞事了……”
    夏渺渺紅著臉，沉重地點點頭，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搬磚一樣的手機：“是的，我現(xiàn)在想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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