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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紅裙

    謝星闌回衙門之時,正看到衙差領著一個挎著木箱的中年男子快步進了衙門大門,二人面上一片急迫,像衙門內出了什么事端。
    謝星闌勒馬,問上前行禮的門口守衛,“那是何人?”
    守衛恭敬道:“是大人派人請的同和堂的大夫?!?br/>     謝星闌擰眉,一邊下馬一邊問道:“生了何事?”
    守衛道:“適才一對夫妻打官司,大人判了和離,結果審完大家都散了,那男人竟當堂對那女子動手,云陽縣主當時在偏堂,聽到動靜過去制止,也和那男人動了手,結果——”
    守衛話未說完,將馬鞭扔給隨從的謝星闌面色一變,步履如風一般進了中庭,守衛微愣,見謝星闌眨眼間便已走遠,只得輕聲自喃:“結果將那男人一招制住……”
    聳了聳肩,守衛一邊站回原位一邊嘀咕,“誰能想到堂堂縣主還有這等身手。”
    謝星闌劍眉緊皺,面上凝了寒霜一般,眼見衙門各處有衙差來回,他眼底生出兩分久違的陰郁,堂堂京畿衙門,出了男人打女人的事不說,竟還讓秦纓上前制止,其他人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請的還是同和堂的大夫,難道那男人受審還私藏了兇器?
    同和堂是城西最有名的醫館,其中有幾位名醫尤其擅長疑難雜癥和外傷骨傷,想到秦纓有可能傷勢不輕,謝星闌面色又冷了三分。
    他快步行至偏堂,見堂內無人,心底又是一沉,很快,他腳步一轉往通向后院的廊道而去,待走出廊道,果然在后廂房中看到了幾道眼熟的身影。
    廂房門扇大開,堂中站著崔慕之和李芳蕤,沈珞和幾個隨從也面色沉凝地守在外面,看到謝星闌回來,沈珞忙上來行禮。
    謝星闌沉聲問:“她現下怎樣了?”
    沈珞微愣,抬眸便撞入謝星闌寒沁的瞳底,沈珞心底打了個突,雖覺謝星闌過問盧月凝之事的語氣有些過分熟稔了,但謝星闌的眼神容不得他細想,他忙恭敬道:“事發突然,很有些兇險,大夫剛到片刻,現在人還未醒過來?!?br/>     謝星闌握著佩劍劍柄的指節泛白,迫人的陰厲之氣絲絲裊裊地從他周身冒出來,他越過沈珞,大步進門,崔慕之看到他正要開口,卻沒想到謝星闌進門便轉往西廂,他眉眼陰沉,像要找誰尋仇,但那急迫的步伐,又像只是擔憂到了極致。
    崔慕之想到屋內情形,立刻道:“你不能進去?!?br/>     謝星闌理也未理,崔慕之眼看著他要推門而入,忙上前道:“有秦纓在就行了,你進去做什么?”
    謝星闌落在門上的手一頓。
    有秦纓在就行了?
    謝星闌意識混沌了一瞬,但很快,守衛和沈珞的話重新出現在他腦海中,他這才恍然意識到,從來沒有人說大夫是給秦纓請的。
    謝星闌蹙了蹙眉,忙將落在門扇上的手放下,他又想到了沈珞的神色,若是秦纓受傷,就算沈珞平日里再如何面無表情,也不該是那副單純等待的姿態。
    謝星闌有些錯愕,從回衙門到現在不過片刻功夫,但這期間他好像神魂不清了,竟連這樣簡單的破綻都未發現,他指節動了動,竟還發現掌心生了幾星冷汗。
    見謝星闌慢吞吞地打消了進門的念頭,崔慕之沒好氣地道:“不知禮數!”
    一旁的李芳蕤早聽說過崔家和謝家的舊怨,見崔慕之如此言辭,不由心弦微緊,這位謝欽使可不是好相與的,更何況剛才他的臉色那樣駭人!
    她這念頭剛落,便見謝星闌轉過了身來,看清謝星闌面上神色時,李芳蕤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只見謝星闌面上風輕云淡,仔細看,還能看出他眼底有星星點點的亮彩,那樣的輕松自若,仿佛卸去了千斤重石,與片刻前相比簡直是換了張臉。
    謝星闌正慶幸出事的不是秦纓,哪還介懷崔慕之口舌之快,但他并不知道到底生了何事,于是面不改色地問:“有多久未醒了?”
    崔慕之想到盧月凝今日鬧的這一出便氣郁,也不答話,李芳蕤因對謝星闌頗有感念,便上前道:“已經小半個時辰了,雖說盧姑娘這病不是一日兩日了,但她的侍婢說,發的這樣兇還是頭一次,我們也沒想到會如此?!?br/>     原來是盧月凝。
    謝星闌了然,“怎會忽然病發?”
    李芳蕤想到適才的情形,仍有些驚嘆:“剛才公堂上有個男人動手打人,縣主去制止,一招便將那男人制服了,本來沒有任何意外,可盧姑娘在門口圍看之時,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怎地,忽然就病發暈倒了,還有些窒息之狀?!?br/>     謝星闌擰眉,又去看崔慕之,“她此前可如此過?”
    崔慕之語氣沉重地道:“此前我所見,大都是她養病的模樣,這樣兇險的病發,我也是頭次見。”
    謝星闌又覺古怪,“好端端的,她怎會來衙門?”
    崔慕之唇角微動,卻說不出口,一旁李芳蕤有些尷尬地道:“盧姑娘與崔世子鬧出了什么誤會,是來找崔慕之致歉的。”
    謝星闌此刻已神魂歸位,李芳蕤一句話他便想通了全部關竅,昨日盧月凝去了陸氏醫館,好端端暈了一場,秦纓和陸柔嘉好心送人歸府,卻見到了本不該出現的崔慕之,崔氏本是想和陸氏修好重新許婚,但經過盧月凝昨日那番安排,多半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謝星闌心底冷嗤一聲,前世崔慕之將盧月凝捧在心上許多年,如今他和陸氏的婚約不作數了,對盧月凝的心思也要變了。xしēωēй.coΜ
    謝星闌喜歡這樣的“變化”,思及此,他又去看合著的門扇,凝神靜聽時,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淺淺說話聲,是秦纓的聲音。
    謝星闌站著未動,直到說話聲落定,幾道腳步聲往門口而來。
    不多時門扇“吱呀”一聲打開,是秦纓走了出來,看到謝星闌站在堂中,秦纓眼瞳也微亮,“你回來了——”
    謝星闌唇角微彎,“嗯”了一聲。
    秦纓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謝星闌此刻看她的目光格外柔和,竟令她有些不慣,她念頭一轉問:“是不是查到了緊要之處?”
    謝星闌微怔,容色半斂道:“查到了許多龐雜,但不確定是否緊要。”
    秦纓不禁撇嘴,“看你心境不錯,還以為有何收獲?!?br/>     她說完又看向崔慕之,“盧姑娘已經醒了,你進去看看她吧,大夫用了針灸之術,說盧姑娘此番的確是受驚過度,大抵是她自小被照顧的極好,沒見過這般打人的暴力場面,一時受不住?!?br/>     崔慕之僵站著未動,本來眼下只有他和盧月凝最為熟悉,但他若進去探望盧月凝,仿佛就真坐實了什么似的,他道:“我已經往國公府送信,讓她哥哥來接她?!?br/>     秦纓眼珠兒微轉,似笑非笑道:“此處不是有個哥哥,為何還要費勁去另找一個來?”
    “你……”
    崔慕之氣的臉都要青了,可盧月凝片刻前當著那般多人,一口一個“慕之哥哥”的叫,他根本無法反駁,而他從前照拂盧月凝慣了,也不明白他此刻為何如此瞻前顧后,常言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經過昨日,他沒有在秦纓面前說這話的底氣。
    “我衙門里尚有公務在身,沒法子在此多留,國公府來人之前,我留下崔陽在此照料,只要人平安無事便可?!?br/>     崔慕之僵聲說完,果真將崔陽叫來一番交代,崔陽跟了崔慕之多年,最知道他從前如何關懷盧月凝,眼下見他竟要提前回刑部,有些驚訝道:“世子要回刑部,不正好順路將盧姑娘送回國公府去?”
    秦纓唇角噙笑,看戲一般望著他們,崔慕之也未想到崔陽如此沒有眼色,面上一時間紅白交加,繽紛多彩極了,“盧瓚會來接她,等盧瓚來了,你立刻滾回侯府。”
    崔慕之目光銳利,語氣更陰惻惻的,直嚇得崔陽縮了縮脖子,他連連應下,又將崔慕之送出廂房,崔慕之走到甬道處,才忽然想起今日來衙門本就是為了過問案子進展,如今謝星闌和秦纓都在,他卻如此狼狽離去?
    幾番猶豫,崔慕之終覺難堪,最終還是往衙門大門行去。
    崔慕之前腳剛走,李芳蕤便促狹道:“縣主好厲害,差點將崔世子氣個仰倒,我常聽父親說這位崔世子最是清傲才俊,如今別的不說,在私事上卻是牽扯不清。”
    秦纓想到崔慕之的臉色,只替陸柔嘉覺得解氣,待崔陽歸來,秦纓便令崔陽進去面見盧月凝。
    盧月凝剛剛醒來,心境正是糟糕,等了半晌沒等來崔慕之,卻等來了崔陽,一聽說崔慕之讓盧瓚來接她,自己回了刑部衙門,頓時紅了眼眶,“慕之哥哥這是怎么了?這是要與我結仇了嗎?回刑部本是與國公府順路,他卻不愿送我一程?!?br/>     崔陽局促地給崔慕之找借口,但盧月凝哪能聽得進去,她掩面落淚,不知想到什么,又驚惶地拉著云竹的手,仿佛如此才能令她心安。
    秦纓進門看她時,盧月凝見來人是她,也沒了以禮相待的心思,只抽噎著不語,秦纓打量了她片刻,交代兩句便告了辭。
    出來對謝星闌和李芳蕤說,“她沒什么事了,我們出去說話。”
    幾人相攜而出,李芳蕤邊走邊道:“盧姑娘是久病之身,但膽子也太小了,當時我們趕到堂門口也就比縣主慢了三五步,縣主已經將那男人制住了,就這樣她還是被嚇暈了?!?br/>     秦纓也覺如此,便道:“剛才我離開之時,她還是心有余悸的模樣,她說她不常出來走動,或許真是沒見過這些覺得害怕吧,雖未看到打人,但當時那位夫人面上有傷,唇角還見了血,看著便令人駭然?!?br/>     李芳蕤點頭,“是啊,看著那夫人悲哭控訴的模樣,便覺得被打的仿佛是自己,他應該慶幸剛才去拿住他的是縣主,若是我,我手比縣主重上百倍!”
    等走出甬道,正碰上周顯辰帶著衙差們從牢房的方向出來,見到謝星闌和秦纓,周顯辰忙上來問道:“謝大人回來了,今次可查到什么了?”
    謝星闌正欲答話,秦纓打斷道:“適才那人如何交代的?”
    周顯辰道:“自然是不住地喊冤,說只是嚇嚇人罷了,先關個幾日,讓他知道知道厲害,竟然在衙門公堂之上動手,實在是令人憤然?!?br/>     秦纓肅容,“關個幾日只怕不行?!?br/>     周顯辰微訝,又去看謝星闌,遲疑道:“縣主這是何意?”
    秦纓道:“此人多有前科,但因此前被算作家內爭執,衙門并未立案,可他們如今已經和離,此人不管是當街打人還是在公堂上打人,都是蓄意傷人之罪,周大人以為關上他幾日,他便能知道厲害了?”
    周顯辰猶豫道:“但……”
    “若只是關上幾日,便會叫他以為就算在公堂上打了人,也只是在牢里隨便待幾天便罷,對于他這樣的人,這幾日的禁足并不算什么,下一次,他知道打人的后果如此輕描淡寫,那他還會毫無顧忌地動手。”
    秦纓語聲嚴正,“周大人說得對,得讓他知道厲害,但關幾日不算‘厲害’,得讓他知道律法不是兒戲,讓他知道打人要付出慘痛的代價,讓他以后再也不敢如此暴戾傷人,這才是厲害。”
    周顯辰嘆了口氣,“縣主的意思我明白,但是這樣的事太多了,若都立案判刑,那衙門的牢房是不夠住的,獄卒也要增加不少,衙門難以負擔?!?br/>     秦纓也是一嘆,“周大人也說這樣的事很多,那是因為衙門并未明正典刑,律法寫在公文上,大半百姓們大字不識,根本不知哪般有罪哪般無罪,久而久之,刑文律法變成了一張廢紙,民間作惡之人無所顧忌,逞兇者才會越來越多?!?br/>     周顯辰去看謝星闌,卻見謝星闌若有所思地看著秦纓,開口道:“云陽縣主說的極有道理。”
    見謝星闌如此,周顯辰略一思索道:“我明白縣主的意思了,那此案便按蓄意傷人之罪算,再加上他藐視公堂,也的確該重責,判案之后,衙門張榜在外,令百姓知道如此便要坐牢?!?br/>     秦纓微微頷首,“下次若有家內動手傷人之事,周大人還可用此法,久而久之,百姓們對律法有了敬畏之心,作惡之人多了忌憚,周大人的政績好看,老百姓更會覺得周大人是為民請命的好官。”
    周顯辰被秦纓這話說的有些慚愧,連忙應下。
    李芳蕤在旁看得滿眸敬服,謝星闌眼底也映著一片清輝,但秦纓自己明白,這一切都多虧她有個縣主身份,等到了偏堂,秦纓才將此事按下。
    幾人都是為了案子而來,謝星闌命人拿出幾份名目來,“這是今日所查,和此前的猜測差不多,安民坊以南多為雜院民居,其中雖是魚龍混雜,但里面的人多為平頭百姓,無法干涉衙門辦差,只有北面的幾處鬧市才有出兇手的可能?!?br/>     “北面有兩處最繁華之地,一是臨著御街的兩條長街,二是羅槿兒家舊書鋪子所在的巷子以及外頭的橫街,按照卷宗上所記,今日走訪了三十來處鋪子,我又尋了竇家的一個管事幫忙,如今已經探明,臨著御街那一側的大部分商鋪之后都有達官貴胄作保?!?br/>     “這其中有各處府邸私產,也有通過親族打理自己不出面的,還有些則是與人合伙,這是名目,上面有些人家,你或許瞧著眼熟?!?br/>     秦纓拿過名目來看,很快道:“永川伯府?”
    李芳蕤一聽這話,連忙上前來探看,“這茶肆好像是外祖母當年的嫁妝,已經開了許多年了……”
    秦纓接著往下看,“昌平伯府的綢緞鋪子,宋侍郎府上的米糧行,定北侯府的……酒肆?又是他們府上的酒肆?”
    謝星闌頷首,“不錯,在御街上的這家,名叫樂宴樓?!?br/>     秦纓便道,“在長興街上有處百宴樓?!?br/>     謝星闌也覺得巧合,但道:“長興街上是五六年前開的,是在案發多年之后,雖然有些巧,但扯不到案子上去。”
    秦纓頷首,又往下看,“段家的玉器行,盧國公家的是瓷器行,幾年前已經關了,還有鄭氏的金鋪,這都是進項極大的買賣?!?br/>     謝星闌應是,秦纓這時又將去永川伯府之事道來,待拿出那份名單后道:“雖說當日有人提過范玉蘋的長相,但兇手也不一定就是從壽宴上得到的消息,畢竟也有其他人見過范玉蘋,因此這名目只做參考。”
    謝星闌心中有數,沒多時,早間派出去的所有衙差都回了衙門,衙差們摸排走訪的功夫不及謝星闌,得來的名目更為龐雜,謝星闌和秦纓都十分習慣,李芳蕤看著那厚厚一摞紙沓,只覺頭都要大了。
    眾人正在屋內議論,衙門口來了幾匹快馬,正是來接盧月凝的盧瓚,他一路行至偏堂,開口問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見慕之,他可陪著凝兒?”
    李芳蕤輕咳一聲,“崔世子有公務在身,回了刑部衙門,他的小廝崔陽在照顧盧姑娘?!?br/>     見謝星闌和秦纓忙著,李芳蕤道:“我帶你去。”
    盧瓚應好,去后院途中,又聽李芳蕤講了來龍去脈,他面色微沉道:“凝兒膽子是小的,不過今日應該不止是因為打人之事,還可能因為慕之?!?br/>     見李芳蕤好奇地望著自己,盧瓚也不愿多說妹妹的閑話,直往廂房而去,等見到盧月凝,便見盧月凝紅著眼眶,剛哭完沒多久。
    盧瓚專程接她,盧月凝也只能先回國公府去,云竹扶著盧月凝起身,眼看她顫顫巍巍的,李芳蕤也上前幫忙,適才李芳蕤并未在跟前,此刻見她這般善舉,盧月凝不由去打量李芳蕤,只是她那眼神中除了謝意之外,還有幾分莫名幽微之感,直看得李芳蕤心里發毛。
    出了后院,李芳蕤一路將盧月凝送上了馬車,盧月凝開口道謝,待入馬車落座后,她又掀起簾絡目光深長地望了她片刻,李芳蕤一臉莫名,身邊的侍婢沁霜都上前道:“盧姑娘怎么奇奇怪怪的?!?br/>     李芳蕤抿唇返回,等入了偏堂,坐在了秦纓身邊,秦纓頭也不抬地道:“將人送走了?”
    李芳蕤“嗯”了一聲,聽起來興致不高,秦纓不由抬眸看她,“怎么了?”
    李芳蕤疑惑道:“盧姑娘怪怪的,剛才我扶她出去,她時不時看我一眼,令我想到了當年剛回京城,我第一次與她見面的場景?!?br/>     秦纓一邊在紙張上寫字一邊問:“第一次見面怎么了?”
    李芳蕤道:“當時我剛回京城,認識的人不多,與她第一次相見是在外祖母的壽宴之上,那時她是跟著盧國公一起來的,我外祖母知道她沒有女眷相陪,便令我在后堂招待她,我記得她剛看到我便像受了驚嚇似的,而后一直盯著我看,好像我哪里很奇怪?!?br/>     秦纓筆尖微頓,“她盯著你看?看你的穿著?還是長相?”
    李芳蕤搖頭,“我也說不好,像是看穿著,又像是看長相,當時我以為我穿的衣裳有她不喜歡的紋樣,還問她怎么了,但她很快恢復如常,只說我衣裙好看?!?br/>     “當時我覺得她那話不夠誠心,她的衣裙都十分素雅,我卻喜歡明艷的裙裳,我想她是不喜我那般裝扮?再加上她總是病弱嬌氣,與我脾性不合,那日之后我便不曾主動與她交際,她倒也是真的不怎么出來走動,后來幾次見面,倒沒什么奇怪之處了?!?br/>     說著李芳蕤看了眼自己的紅裙,“我母親也說我應該素雅沉靜些,我真是不懂,難道我如此便不似大家閨秀了?”
    秦纓聽著她的懷疑,也覺有些道理,畢竟盧月凝素來以佛門俗家弟子示人,連閨房內都是明凈清雅的布置,待聽完最后一句,她笑看過去,“誰說的,你著紅裙明艷照人,沒有人比你著紅更好……”
    “看”字未出口,秦纓笑意忽而一滯,她目光在李芳蕤眼下的淚痣上停留一瞬,連忙問道:“你與盧月凝第一次見時,也是著紅裙?”
    李芳蕤想了想道:“若未記錯,應該是一件銀紅宮裙?!?br/>     秦纓握筆的手微緊,她將目光從李芳蕤身上收回,寒意像陰冷的蛇一般從她背脊爬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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