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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別告訴大人,我死了!

    燕王妃榮耀半生,委實(shí)沒料到,自己最后的結(jié)局會是這樣,未曾死在陰謀詭計(jì)之中,沒有死在慕容家的復(fù)仇刃下,也沒死在太后和皇帝手里,卻死在自己的兒子手里。
    這是她的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她十月懷胎,嫡嫡親的兒子啊!
    “我、我是你母親!”燕王妃怦然倒地。
    傷口處的鮮血,不斷的往外涌,人在瀕臨死亡的時(shí)候,往往會后悔……
    “忘了告訴母親一件事!”宋宴瞧一眼手中染血的劍,“宋嵐也是我殺的。”
    那一瞬,燕王妃的眸子赫然瞪大,“你說、你說什么?”
    對此,宋宴并不覺得意外,“你不是一慣寵著她護(hù)著她嗎?現(xiàn)在,您可以下去陪著她,繼續(xù)護(hù)著她寵著她,把她寵到無法無天,寵到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
    音落,宋宴冷漠的轉(zhuǎn)身,唇角帶著一撇冷笑。
    宋玄青陪著太后趕到的時(shí)候,燕王妃依舊躺在血泊里,一旁的太醫(yī)躬身行禮。
    “如何?”宋玄青問。
    太醫(yī)搖搖頭,“皇上,臣來得太晚,燕王妃傷得太重,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下去吧!”宋玄青瞧了海晟一眼。
    海晟會意,將一干閑雜人等全部清出了大牢,這地方該留給太后他們,跟過往告?zhèn)€別。
    “你要死了!”太后居高臨下的睨著倒伏在血泊中的燕王妃,瞧著她僅剩下一口氣,茍延殘喘的模樣,說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覺。
    痛快嗎?
    自然是痛快的。
    看她起高樓,看她墮阿鼻。
    燕王妃渾身是血,滿臉是淚,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是她錯(cuò)了……怎么都沒想到,宋宴竟然會殺她,那是她的親生子啊!
    “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死嗎?”太后自問自答,神情冷漠,“不管是宋嵐還是宋宴,都會這么對你,誰都不例外。原因很簡單,從小到大,他們不知對錯(cuò),不辨黑白,只知道自私自利,如你一般,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
    燕王妃閉了閉眼,眼角滑落兩滴淚,嘴角的殷紅又染上一層。
    “你自詡的、虛偽的賢良淑德,把你的一對兒女,養(yǎng)成了吸血的畜生,只知道汲取,不知道付出,注定了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利益至上之人,你還指望他會有良心,會念著你的十月懷胎之苦,撫育之恩?”太后能清晰的看到燕王妃眼底的悔恨。
    臨死之前的悔恨,比草賤,不值一提。
    “現(xiàn)在后悔,已經(jīng)太晚了。”太后退后兩步,“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芳澤蹲下來,瞧著燕王妃一張一合的嘴,快速俯下去聽。
    可惜,宋宴的劍上淬了毒,這毒倒不是有多厲害,宋宴還不至于狠心到這種地步,只是這毒進(jìn)入了身子之后,便會麻痹周身,讓人血流不止。
    燕王妃饒是想在臨死前說點(diǎn)什么,做點(diǎn)什么,亦是不可能,所以到了最后,她也只是睜著眼,直勾勾的盯著太后,一口氣上不來,再也沒了呼吸。
    “太后娘娘,她什么都沒說。”芳澤抬頭。
    太后仿佛早就預(yù)料到,“你以為,他們會把她留下,是因?yàn)槭裁矗克廊俗钅鼙J孛孛堋!?br/>     唯有死人,才能讓宋宴放心。
    宋宴這一劍,徹底砍斷了最后一份親情。
    從此以后,無父無母,無兄無弟無姊妹,孤身一人,既然一身。
    再也不能有人,挾制他,威脅他。
    “敢殺燕王妃,真是……”宋玄青竟也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宋宴,大家都是宋氏皇族,怎么就這么天差地別?
    太后瞧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親手弒母,豬狗不如。”
    宋玄青心里咯噔一聲,“母后,兒臣絕對不會!”
    “廢話,自己教出來的兒子是什么模樣,哀家心里清楚,哀家只是在想,他殺了自己的母親,斷情絕愛,那么接下來會做什么?”太后問。
    宋玄青細(xì)想,“宋宴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xiǎn)入宮,必定是為了影子死士的事而來,如今燕王妃已死,說明宋宴已經(jīng)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接下來,就該圖謀不軌,在朕頭上動(dòng)土了。”
    “昔年先帝諸子,哀家都能扶你登基上位,如今皇位已穩(wěn),天下既定,還怕他一個(gè)宋宴嗎?”太后往外走,臨了又頓住腳步,回望著死不瞑目的燕王妃。
    宋玄青忙道,“她也可憐,朕會讓人厚葬她。”
    “不,哀家要把她挫骨揚(yáng)灰,以祭阿鸞在天之靈。”太后拂袖而去。
    宋玄青一愣,海晟有些猶豫,“皇上?”
    “照……太后說的做!”宋玄青疾追太后而去。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不能因?yàn)檫@一星半點(diǎn)的可憐,而抹殺了她的可恨之處,自古以來血債血償,天公地道!
    慕容家那么多人死無全尸,被棄亂葬崗無人敢收拾,以至于后來……尸骨無存,憑什么她隋善舞,能得厚葬?
    “阿鸞尚未留有全尸,隋善舞……更不能!”太后哽咽了一下。
    芳澤頷首,“奴婢明白太后娘娘您的心思。”
    “芳澤,她死了,哀家這半生愁怨,似乎也落了下來,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gè)宋宴,等到宋宴歸案,哀家還能做點(diǎn)什么呢?”太后神色哀戚。
    似乎,也沒什么可做了!
    唯一那點(diǎn)執(zhí)念消淡之后,還能做什么呢?
    因著宮內(nèi)鬧了一通,所有人都瞧見了曾經(jīng)的燕王府小王爺——宋宴,是以城內(nèi)城外皆是加強(qiáng)戒備,不敢輕縱一人。
    花緒披著外衣站在醫(yī)館門口,瞧著大街上偌大的動(dòng)靜,眉心微微擰起,“這么大的陣勢,能抓住人嗎?”
    老鼠都被嚇得跑回地洞了,何況是宋宴那般狡猾的狗賊!
    “花緒姑娘!”羅捕頭喊了聲。
    花緒回過神,“羅捕頭,有沒有什么消息?”
    “暫時(shí)沒有,沒瞧見整個(gè)巡衛(wèi)軍都出動(dòng)了,愣是沒發(fā)現(xiàn)端倪,挨家挨戶的搜著,宮內(nèi)宮外里三層外三層的,一只蒼蠅都別想飛出去。”羅捕頭嘆口氣,“這小子太狡猾了,但是我有一點(diǎn),我家大人想不明白。”
    花緒不解,“什么問題。”
    “你說,宋宴為什么要露臉?”羅捕頭不解,“難道就因?yàn)閾Q了一張臉,所以肆無忌憚?不至于吧!”
    花緒想起大人送回來的那副畫像,標(biāo)注了一行小字,說是北瀾的褚懷越便是大周的宋宴,所以宋宴換不換臉,其實(shí)沒什么用。
    “宮里早就布出了宋宴現(xiàn)在的五官容貌,我若是他,定然是隱藏身份,好歹遮個(gè)臉是不是?”羅捕頭繼續(xù)道,“據(jù)說是堂而皇之的進(jìn)了宮,也叫人看見了他。”
    花緒擰眉。
    “我繼續(xù)巡邏,你這些日子仔細(xì)著。”羅捕頭道。
    花緒一把拽住他,“羅捕頭,現(xiàn)在能出城嗎?”
    “自然不成,城門口戒嚴(yán)了,不到天亮不放行!”羅捕頭搖頭,“怎么,要出城?”
    花緒點(diǎn)頭,“城內(nèi)這么大的動(dòng)靜,老鼠都回了窩,怎么可能出來?我覺得,人是不是出城了?”
    “你是說,聲東擊西?”羅捕頭愣怔,“想出城也不是不可以,去找知府大人要個(gè)出城文書便是,走!”
    花緒慌忙穿好外衣,“等我一下!”
    拿到文書之后,羅捕頭便送了花緒出城。
    “你確定不要我送你?”羅捕頭問。
    花緒搖頭,“女子軍的姐妹們都在城外,我自己去尋她們便是,羅捕頭,多謝您和知府大人!”
    “靳捕頭走的時(shí)候,關(guān)照過,好兄弟得言出必踐。”羅捕頭道,“你走吧,我既然出來了,便去周遭瞧瞧,說不定也能有意外的收獲。”
    花緒頷首,徑自離去。
    羅捕頭領(lǐng)著人在城外附近轉(zhuǎn)了一圈,一直到了天亮也沒什么異常,瞧著越漸升起的日頭,不由的撓撓額角,“到底藏在哪兒了?”
    “捕頭,還要繼續(xù)搜嗎?”底下人問。
    羅捕頭嘆口氣,“都出來了,自然是要搜一搜的,繼續(xù)找吧!”
    也不知道花緒這丫頭,會帶著人去何處找尋?
    這一帶,都是密林,莫非是去密林深處了?
    誠然。
    花緒領(lǐng)著人,就沿著當(dāng)日宋云奎被誅的懸崖,沿著山路和附近有人際的地方,一點(diǎn)點(diǎn)的,地毯式搜查,分毫線索都不放過。
    曹居良則在六部追查,宋云奎畢生的戰(zhàn)事,一樁樁一件件,凡是有所記載的,都不能放過,這些可能都是影子死士的線索。
    “花緒姐姐,這一帶好似什么都沒有。”時(shí)隔太久,該有的痕跡早就消失了,哪里還能尋著太多。
    花緒眉心微凝,“懸崖底下也派人去找了,燕王那個(gè)狗賊肯定留有后招。”
    “花緒姐姐,那邊的荒村里一個(gè)人都沒有。”小丫頭氣喘吁吁的策馬歸來,“咱們都搜遍了,沒見著什么,您要去看看嗎?”
    荒村?
    花緒是聽說過,附近有個(gè)荒村,據(jù)說是當(dāng)初鬧了一次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后來聽說村子里鬧鬼,便再也無人敢打那荒村的主意,往常在附近砍柴的樵夫,也都是繞道走的。
    “燕王此前很是忌憚這一方面,難不成反其道而行?”花緒自言自語,“跟我走!”
    荒村坐落在溪邊,原先有人住的時(shí)候,應(yīng)該是山明水秀,極適合居住,但是現(xiàn)在嘛……荒草漫長,瞧著委實(shí)不像有外人進(jìn)入的樣子。
    “咱們從側(cè)邊進(jìn)去了,里面的屋子都是空置的,屋瓦倒塌,確實(shí)沒發(fā)現(xiàn)什么。”小丫頭解釋。
    花緒深吸一口氣,“這附近看來看去,能藏人藏東西的地方,似乎也就這么幾處,該找的都找遍了,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
    “會不會還在城內(nèi),沒出來?”小丫頭追問。
    花緒搖頭,“城內(nèi)那么大的動(dòng)靜,朝廷挨家挨戶的搜,若是狗賊在城內(nèi),一定插翅難飛,我料他沒這般愚蠢。都別說了,進(jìn)去看看!”
    荒村終究是荒村,進(jìn)去之后,那種荒涼的空寂,惹得人人心頭發(fā)怵,委實(shí)涼得厲害,茅屋坍塌了大半,剩下的一些被山野里呼啦的風(fēng),吹得左搖右擺,搖搖欲墜。
    從村口走到村尾,委實(shí)沒什么可疑的,斷壁殘?jiān)2贿^荒蕪。
    “花緒姐姐,你看,是不是沒什么可疑的?”小丫頭問。
    花緒點(diǎn)頭,“誠然如此,的確沒什么可疑的,瞧著皆是稀松平常,只是……這是村尾,為什么將石碑?dāng)R在村尾呢?這村碑不是該放在村頭,擱在路邊嗎?”
    “好像……是這個(gè)理兒!”底下人面面相覷,這東西的確該放在村頭,還真是沒見過放在村尾的,畢竟就這么一塊。
    花緒繞著石碑走了一圈,“雖然多疑是病,可如今情況特殊,還真不能太大意,大家且看看,這石碑有沒有什么怪異之處?”
    若是沒什么可疑之處,便也罷了!
    “要不,撬了吧?”底下人提議,“反正這村子都沒人了,撬了應(yīng)該也沒人追究罷?”
    話是不錯(cuò),但是撬了……
    “花緒姐姐?”眾人巴巴的瞅著她。
    花緒環(huán)顧四周,“那便……撬了吧!”
    然則眾人還沒來得及動(dòng)手,冷箭“嗖”襲來。
    “小心!”花緒快速推開身邊的丫頭,徒手抓住了冷箭,狠狠丟擲在地,“有埋伏!”
    音落瞬間,黑壓壓的一片箭雨襲來……
    密林深處忽然驚飛一群雅雀,動(dòng)靜嘩然,聲響傳出去甚遠(yuǎn)。
    “頭,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有野獸?”衙役伸手遮在眉睫處,瞇著眼睛,瞧著不遠(yuǎn)處的林梢,“這么大的動(dòng)靜,莫不是老虎捕雀?”
    羅捕頭輕嗤,“要是真有老虎,我今兒就給你們剝一張老虎皮,請你們吃紅燒虎頭!”
    眾人哄堂大笑,這地兒靠近京都城,怎么可能有老虎,否則出行傷人,朝廷早就派人去狩剿了。
    “那個(gè)方向……”羅捕頭拽著過身邊的衙役,“我記得你家也是那一帶的,怎么回事?那一角是什么地方?”
    衙役笑道,“那里就是一個(gè)荒村,早年因?yàn)槲烈咚劳炅耍髞砺犝f有點(diǎn)鬧鬼,就沒人敢去哪兒了,就連咱們附近的人,也都是繞道的,據(jù)說很是晦氣!”
    “荒村?”羅捕頭如釋重負(fù),“那便罷了!”
    “頭,咱們這么漫無目的的走,得走到什么時(shí)候?”衙役們有些心慌,“城內(nèi)這么熱鬧,咱們?yōu)楹尾蝗コ莾?nèi)?都說宋宴那小子在皇宮內(nèi)出現(xiàn),肯定走不出城門,咱在這兒晃悠也沒什么用啊!”
    然則,羅捕頭卻頓住腳步,若有所思的瞧著荒村的方向。
    “頭?”
    羅捕頭回過神,“荒村距離這兒遠(yuǎn)不遠(yuǎn)?”
    “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跑過去得小半個(gè)時(shí)辰。”底下人回答。
    羅捕頭緊了緊手中刀,“走,去看看!”
    與其在這里瞎晃悠,不如去碰碰運(yùn)氣,萬一在這林深處,碰到這只打老虎呢?
    思及此處,羅捕頭緊了緊手中刀,見著老虎就打老虎,見著毒蛇便砍毒蛇,總歸別放過!
    殊不知,荒村里已經(jīng)打成一團(tuán)。
    饒是女子軍多年不曾動(dòng)手,但女子軍依舊是當(dāng)年的女子軍,對付敵人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軟,該殺之人,絕不放過!
    手起劍落,鮮血飛濺,饒是身上扎著冷箭,饒是只剩下一口氣,也不能放過這些該死的東西。
    花緒持劍在手,旋身瞬間,直取對方性命,速度極快,快如閃電,眾人之中,她的輕功素來極好,望著藏在茅屋邊上的身影。
    “就算你披上人皮,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東西!”花緒縱身一躍,冷劍直逼那人而去。
    “公子?”
    “公子!”
    斗篷赫然掀開,露出那張蒼白如鬼魅的容臉,置身黑暗,永陷黑暗。
    曾經(jīng)的燕王府小王爺,身份尊貴,瀟灑恣意,是京都城里的女子,一心希嫁的對象。
    而如今呢?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交戰(zhàn)聲,不絕于耳,刀刃碰撞之聲,何其紛亂。
    “花緒姐姐!”
    “花緒姐姐!”
    身子被宋宴一掌震開,五臟六腑都擰著疼,花緒只聽得耳畔的風(fēng)呼嘯而過,撞在石碑上的瞬間,鮮血自口中噴涌而出。
    “花緒姐姐!”女子軍們蜂擁著,圍攏上來。
    花緒撐不起來,渾身是血,四肢宛若散了架,一口真氣提不上來,張嘴又是一口鮮血噴薄在地,“你們快走,去找人,去……定要抓住這狗賊!抓住這狗賊。”
    “花緒姐姐!”
    “走!”花緒拼盡全身氣力,冷然厲喝,“不然一個(gè)都跑不了!”
    宋宴立在幽暗出,無溫下令,“殺!”
    殺,干凈!
    一個(gè),不留。
    廝殺的混亂,花緒無力的靠坐在石碑處,方才的用力一撞,她的身子狠狠撞在了石碑上,是以此刻,石碑有些松動(dòng)。
    女子軍已有撤退之意,但在男女體力上,女子定然是吃虧的,一個(gè)接一個(gè)的女子倒下,黑衣人殺紅了眼。
    眼前籠在無溫的陰翳中,花緒無力的揚(yáng)起頭,唇角的血還在止不住的往下淌,“宋宴!狗賊!”
    “本王記得你,你是月兒身邊的人。”宋宴居高臨下的睨著她,手中握著劍。
    寒光冷刃,倒映著花緒蒼白的面容。
    “被你這種狗賊記住,真是我的不幸!”花緒能感覺到,五臟六腑處騰起的碎裂疼痛。
    宋宴這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只是她沒料到,他的內(nèi)力竟然會精進(jìn)到這種地步。
    須知,花緒的功夫,亦是靳月手把手調(diào)教的,若換做以前,花緒絕對不可能連他一掌都挨不過。
    “若你死了,你猜……她會不會回來,為你報(bào)仇?”宋宴握緊手中劍。
    花緒的瞳仁驟然一縮,剎那間明白了,為什么宋宴不吝讓她們發(fā)現(xiàn),全身的力道都凝在掌心,“狗賊!”
    一掌推出去的瞬間,是宋宴的手起劍落,鮮血如同噴薄的涂料,以拋物線的姿勢,飛濺在石碑上,花緒復(fù)而挨了一腳,竟是連石碑都被一同踹倒。
    怦然巨響,女子軍們皆紅了眼眶。
    “走!”花緒滿臉是血,發(fā)髻凌亂,趴在血泊中無法動(dòng)彈。
    血色朦朧中,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東西,再后來,她看到了宋宴手里的劍,高高提起,毫不留情的落下……
    …………
    “頭,就在這兒。”衙役伸手拭汗,“瞧見沒有,到處都是藤蔓,到處都是荒草,還沒靠近都覺得陰森森的,委實(shí)沒什么好看的!鬧不好,周圍真的有什么吃人的野獸!”
    羅捕頭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還野獸呢……你再胡言亂語,回頭真拿你喂狼!”
    “別!”衙役笑呵呵的在前面領(lǐng)路,“仔細(xì)腳下,這地方長久沒人行走,都快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羅捕頭忽然繃直了身子,“小心,有血腥味。”
    “哎呦,不會真的是老虎啊、狼吃人了吧?”底下人紛紛變了臉色。
    羅捕頭撒腿就往前沖,底下人緊隨其后。
    誰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鮮血從村頭蔓延至村尾,尸體……尸體橫七豎八,倒伏在路邊,更有甚者掛在斷墻頭,可見,就在不久之前,這里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
    “怎么會這樣?”所有人都愣了。
    羅捕頭瞧著倒在血泊中的陌生女子,心頭砰砰亂跳,“女的?女的……”
    女子軍?
    “花緒!”羅捕頭面色驟變,“快,看看有沒有活口!”
    在村尾倒伏的石碑邊上,羅捕頭停住了腳步,握刀的手止不住顫了顫,下一刻,疾步?jīng)_上去,“花緒姑娘?花緒姑娘!”
    “我的媽呀……”底下的衙役皆變了臉色。
    對于這位醫(yī)館里的花緒姑娘,這幫人倒也不陌生,平素跟著羅捕頭,都是見過花緒的,誰曾想……斷臂跌落一旁,花緒渾身泡在鮮血中。
    地面上的血,已然凝成了厚厚的一層血漿,饒是身處曠野,血腥味依舊濃郁不散,足見當(dāng)時(shí)慘烈。
    “花緒!”羅捕頭紅了眼眶,“該死的東西!都給我去找,找到他們!”
    能把花緒與女子軍傷成這樣的,除了宋宴,羅捕頭想不出第二個(gè)人。
    衙役們當(dāng)即四散開來,一方面搜尋兇手,一方面搜尋活口,并且派人去找救援,這種情況,已經(jīng)不是他們所能處理的。
    “花緒!花緒!”羅捕頭哽咽。
    早上在城門口分開的時(shí)候,還是活生生的,好好的,有說有笑的,這會卻斷了一臂,還有脖子上的血。
    染血的羽睫抖了抖,不得不說,宋宴是個(gè)十足的變與態(tài)瘋子,他一刀劃開她的頸動(dòng)脈,卻沒有直接殺了她,血流而死,慢慢等待死亡的降臨,是最痛苦最讓人難以忍受的。
    花緒用殘存的手,死死捂住了脖子上的傷口,可是身子愈發(fā)冰涼……在意識將陷入混沌之際,她聽到了有人喊她。
    “花緒,我是老羅啊,我是羅捕頭,是我!”羅捕頭眼里淌著淚,“你別怕,我替你包扎傷口!”
    即便他也知道,這傷口即便包扎住了,也是來不及的。
    “別……”花緒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干涸的嗓子里,只吐出最后一句話,“別告訴大人,我、我死了!”
    這便是她,留著最后一口氣,想做的事情。
    “花緒!花緒!花緒!”羅捕頭歇斯底里,呼吸急促。
    終是,無力回天。
    羅捕頭癱跪在地,狠狠的以拳捶地,“宋宴!”
    “頭,沒有活口!”衙役們趕回來,“已經(jīng)讓人去城門口通知了,想必援軍很快就會趕到,只是……花緒姑娘她?”
    羅捕頭面色鐵青,臉上掛著淚,“對女子軍而言,戰(zhàn)死……不丟人。”
    衙役們分散開來站崗,以防再有一場。
    足足等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朝廷的援軍終于來了。
    誰知,趕來的是曹居良。
    驟見著躺在血泊中的,已無聲息的花緒,他腦子里嗡的一聲炸開,赫然間想起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曾這樣了無生息的躺在血泊中。
    拜,燕王府所賜!
    曹居良緊握著袖中拳,一雙眼睛通赤如血,“花緒……宋宴,宋宴你給我滾出來!你這個(gè)孬種,有本事別躲躲藏藏的,宋宴……滾出來!”
    燕王府的人,都該死!都該死!
    “曹大人,現(xiàn)在怎么辦?”羅捕頭眼里含淚,“總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宋宴這狗賊還不知要做出多少喪心病狂的事情。今日殺花緒,明日……”
    明日會如何,尚未可知。
    “這就是個(gè)瘋子,禽獸!”曹居良脫下外衣,覆住了花緒的尸身,“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羅捕頭點(diǎn)頭,“死一萬次都不夠!”
    至于花緒的尸身,他們自然是不能帶走的,得交還給女子軍,由女子軍安葬,所以……
    “等等!”曹居良忽然摁住,幾欲將花緒抱上擔(dān)架的羅捕頭,“別動(dòng)她!”
    羅捕頭一愣,“怎么了?”
    花緒雖然死了,可她的手……
    “你不覺得她手指的動(dòng)作很奇怪?”曹居良皺眉,回望著羅捕頭。
    羅捕頭醒過神,“手指……她要指什么?”
    花緒臨死前,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氣力說話,但是直到死的那一刻,她仍清楚自己該做什么,四指蜷起,食指伸出,虛虛的指著石碑。
    這是她說完那句話之后,保持的姿勢。
    不是捂著脖子上的傷口,而是指向石碑。
    “這石碑有什么東西嗎?”羅捕頭詫異,“方才底下人都看過了,沒有什么異常啊!”
    曹居良緩步上前,仔細(xì)的查看石碑,繞著石碑走了一圈又一圈,出了石碑染滿鮮血,委實(shí)瞧不出來任何的異樣,但若是毫無異樣,花緒應(yīng)該不會……
    驀地,曹居良忽然躺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羅捕頭驚呼。
    曹居良側(cè)望著石碑,這個(gè)姿勢是以花緒的角度來查看,畢竟花緒當(dāng)時(shí)已經(jīng)傷重,根本不可能站起來,她是躺著的,那么線索應(yīng)該也是如此。
    眉心陡然擰起,曹居良驟然眼前一亮,“快來人,把石碑挪開。”
    眾人一擁而上,當(dāng)即將石碑挪至邊上。
    曹居良呼吸急促,疾步上前,眸色猩紅的盯著地上的印記。
    “這是……”羅捕頭駭然。
    曹居良笑了,笑得悲愴,“到底是公主養(yǎng)出來的人兒,不愧是女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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