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時突然推開門,把里面的人驚了一跳。</br> 陸明珠原本在沙發上坐著,頓時站了起來。</br> 見來人是虞時,立刻沉下臉罵道:“有沒有禮貌?進我哥辦公室不知道敲門嗎?”</br> 虞時瞥她一眼:“我進陸總辦公室,從來不敲門。陸小姐這是做了什么虧心事,看到人就怕成這樣?”</br> 被虞時隱晦的諷刺,陸明珠臉色極其難看。</br> 只是她這次學聰明了,知道陸閔行還在對面看著,也不敢怎么發作,只是很不悅的罵了一句。</br> “沒素質。”</br> 虞時沒回嘴,徑自走到了自己的工位坐下。</br> 有她在,陸明珠的許多話就都說不出口了。</br> 見陸閔行沉著臉忙自己的事,陸明珠忍了又忍,才對虞時道:“你出去,我有事和我哥說。”</br> 虞時裝作沒聽見,陸閔行抬眸看了一眼,又把視線收回去。</br> 陸明珠見這兩人都不理自己,就知道來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br> 她才剛坐下去又站了起來,揚起下巴陰森森的盯著陸閔行:“哥,你真不愿意幫我嗎?”</br> 陸閔行倦懶的抬眸,神色平靜的看她一眼,重新垂下了眸子。</br> “我上次說過,不會再有下一次。”</br> 他昧著良心把那個男人從警局里帶出來,已經是盡到做兄長的最后一份責任。從那以后,陸明珠的死活,都和他再不相干。</br> 可陸明珠壓根就不相信陸閔行真的這么絕情。</br> 見陸閔行無動于衷,她又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锏:“哥,你別忘了,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你。你欠我的,你就該補償我。”</br> 又是這句話。</br> 又是這句,在他心上壓了十幾年的話。</br> 陸閔行的心因為這句話,終于徹底歸了死寂。</br> 那雙深邃帶著陰翳的眸子緩緩抬起,他打量著對面那個嬌憨可愛的妹妹,像是在回視著這么多年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愚蠢。</br> 為了所謂的親情,為了所謂的愧疚,他違背初衷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br> 他承擔所有人給的壓力,選擇性的讓心愛的姑娘陪他一起委曲求全。</br> 他從見不得惡的人,變成了助紂為虐的那個惡人。</br> 到頭來,陸明珠還說他欠她的。</br> 可他真的欠她嗎?</br> “陸明珠,你只是我妹妹,不是我的女兒。”</br> 陸閔行的手指從鍵盤上移下來,他放在膝蓋上輕輕攥緊,壓住了那一絲因為憤怒而帶來的顫意。</br> 本以為會因為這些話而暴怒,可直到開口后,陸閔行才發現他的語調格外平靜。</br> 他看著陸明珠,一字一句道:“我沒有義務,像是爹媽一樣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爛攤子。當年的事,責任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有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如果他們真的愛你,又怎么會把你交給年僅九歲的我。”</br> “你知道成年人和孩童的實力懸殊嗎?你知道在生死一線間,我其實選擇了讓你活著嗎?我今天還能坐在這里,只是因為我運氣好。可你們誰關心過我,誰又知道我也差點死在那里?”</br> 陸閔行唇角微勾,眼里帶著冰冷和嘲意。</br> “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事只知道責怪我。如果不是我撐著最后一點力氣找人來幫忙,你以為你能活著回來嗎?”</br> 這些話,埋在陸閔行心中二十年了,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br> 在所有人的心里,他是兄長,就應該保護好自己的妹妹。</br> 就連他自己也是這么認定的。</br> 所以這么多年來,他被那種愧疚心疼和悔恨壓得喘不過氣,像個行尸走肉般活了這么多年。</br> 可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放過他。</br> 陸閔行的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只是看在陸明珠眼里,卻好似只剩下冷漠無情。</br> 她呆呆的看了半晌陸閔行后,終于意識到,這個總是順著她疼愛她的哥哥,好像真的再也不管她了。</br> 恐懼和害怕席卷全身,方才的咄咄逼人悉數散去,陸明珠終于紅著眼眶示了弱。</br> “不是的,哥,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不是這個意思?那為什么,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是我欠你的?”</br> 陸閔行攥緊的手緩緩松開,那些似濃霧般糅雜在一起又沉淀了多年的灰暗,從他心中膨脹,直至蔓延全身。</br> “你從小到大,對我要求這要求那,我什么時候沒有滿足過你?”</br> “你在學校里欺負瑟瑟,慈善會上找人羞辱她,為了爭娛樂圈C位故意讓其他女星毀容……你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事,哪次我沒有退步忍讓,替你善后?”</br> “可你呢陸明珠?你把我當作任性炫耀的資本和工具。你逼走我心愛的人,你讓我給你收拾所有爛攤子,直到現在都還在威脅我?”</br> 陸閔行低低的笑了起來。</br> 虞時從沒見他笑過。</br> 可如今看到后,心中卻沒來由的泛出一絲悲涼。</br> 陸明珠啞口無言。</br> 可她眼里沒有愧疚和痛苦,只有不知名的恐慌。</br> 甚至,她還在試圖挽回陸閔行對她的順從和寵愛:“哥,你也知道很多事不是我有意的,我……我真的,真的也很害怕……”</br> 陸明珠突然掩面啜泣起來,她哽咽著說道:“哥,你知道嗎?其實你不是爸爸的孩子。爸爸這么多年一直想讓人取代你,是我一直在盡力幫你周旋……”</br> 話沒說完,虞時就幽幽的插了話:“想取代陸總的那個人,是陸志學嗎?”</br> 陸明珠的話戛然而止。</br> 幾秒后,她突然聲音尖利道:“虞時!你是怎么知道的?”</br> 虞時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語氣淡淡:“陸總也知道啊,他還知道,你們親兄妹倆在聯手設計他。當年在酒店設計許瑟瑟的事,就是你們一起籌謀的吧?”</br> 這話落下,虞時緊盯著陸明珠的表情。</br> 她在詐陸明珠。</br> 可陸閔行聽到這話,猛地抬起了頭。</br> 就連陸明珠也慌亂了幾秒,對上陸閔行的視線后才連忙否認道:“胡說。虞時你少在這里挑撥離間,我有沒有做過這些事我哥最清楚。”</br> “陸總當然清楚。”</br> 虞時把手機屏幕朝下扣著,站了起來,“他清楚你早就知道陸志學才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和且有繼承權的事。也清楚你昧著良心,一次又一次辜負他對你的疼愛,甚至心甘情愿的替陸志學辦事。他更清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陸氏那些股份,對不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