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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夫人冷眼笑了,她沒有沉思,想來這個問題早已在她腦海中過了千萬遍了。
    “似乎沒有,故而才奇怪。”
    她回答的直爽。
    我料到她會這么答了,于是接著往下問。
    “呵,那夫人您覺著,奴妾大張旗鼓來自尋羞辱,可是奇怪?”
    以靜夫人對我的懷疑精神,我知道她的答案依然是肯定的。
    “你自個兒也這么認(rèn)為?”
    即便是心里承認(rèn)我說的對,她也不沒有直接說是,而是要繞個彎來反問。
    側(cè)擊她心里防線的前話說好,我便依著心思開始了正面攻擊。
    “奴妾在王宮待得久了,有一點(diǎn)跟夫人您很是相像,那便是防人之心固若金湯。
    不管是何人,不管是何言,只要聽入耳中,第一反應(yīng)不是信任,而是懷疑、猜忌、辯駁,故而整座王宮的大環(huán)境中,連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善意都逐漸消失了。”
    我言詞犀利,在靜夫人有所指責(zé)之前放了烏龍出去。
    “今日奴妾來夫人賢宮中,直言問出困在心間個把月的疑惑,只是因奴妾自個兒想不通而已,別無她意。若是夫人不肯指教,奴妾也不敢強(qiáng)求,就只好當(dāng)夫人您不曾教誨過奴妾,忘掉好了。”
    我越是懶著表達(dá)我的渴求,她越是疑心加重不給正答,于是我打諾施儀,不做回頭的向著殿外走了。
    這招“欲擒故縱”是我二十一世紀(jì)的時候買衣服最常用的招數(shù),那時候的討價還價的心理戰(zhàn)中,只要你一轉(zhuǎn)身要走,店主便覺著談不攏的價格還算有賺頭,便會叫住你;若是靜夫人實(shí)在想不出對我說話之后的壞處,她說不定是會叫住我的了。
    一步,兩步,三步…靜夫人沒有任何動靜——我不會真的只能去找嬴政和魏嬤嬤了吧?
    若是真的,提早能知道這種結(jié)果。我來是空跑一趟,我該留下來好好勸說靜夫人、請她告訴我的。
    怎么辦,馬上就跨殿門門欄了——
    我這會兒回身,在她眼中。我莫須有的疑點(diǎn)是要被認(rèn)定了的吧…
    “等等！”
    靜夫人叫住了我,沒有待我轉(zhuǎn)身便像是要擺脫煩惱一樣,說了她的所知。
    “本宮在一次覲見王上時,看到御醫(yī)正在為王上身上的淤青上藥,而且王上雙手不是很有力道的模樣。
    本宮詢問過穹陽宮做事的人,才知是前一夜王上在齊溪宮留宿了,故而才去斥責(zé)了你,以免你驕縱成性,沒個分寸。
    不管你聽沒有聽進(jìn)心里去,你此后若是再有機(jī)會服侍王上的話。都該收斂桀驁性情的。”
    她厲聲陰氣。
    靜夫人選擇了告訴我,自然不會撒謊,那就是說,她不知道嬴政的左手是為我而傷的。
    嬴政沒有告訴靜夫人他為我劃了手,那他會告訴一個從人?
    不用問。他自然是不會的！
    如此,魏嬤嬤到底是怎么知曉的此事的呢?
    “多謝靜夫人直言相告,奴妾再斗膽請問夫人,您對奴妾言說的那些個天女夢曇之言令奴妾很是不明,可是有何玄機(jī)的?”
    我乘勝再問,不為求得結(jié)果,只為表明我對她說的那件事情沒有什么不測之心的真意。
    靜夫人聽我提及她上次見面時言說的夢曇之論。故作高深的隱晦暗示了我。
    “日久見人心,溪夫人聰慧,自然會心中有數(shù)的,下去吧。”
    她不愿與我坦白她的詳細(xì)心思。
    既然是靜夫人說她有事,那就靜等她的事情浮出水面好了,強(qiáng)訊多半是不會成功的。而且眼下對于我來講。找魏嬤嬤才是要緊事。
    早聽洛蔥說過,魏嬤嬤不同于王宮中其她的從人,她這種不同不光表現(xiàn)在她曾經(jīng)帶大過嬴政和嬴政的數(shù)位公子、公主的資歷上,還有王宮夫人們都要敬她三分的潛規(guī)則規(guī)矩上。
    因?yàn)槲簨邒邥r常表現(xiàn)出的孤傲姿態(tài),我知道我不可能對她隨叫隨到。于是我就只好尋好時機(jī)再做詢問。
    洛蔥一向急我所急,這次在詢問魏嬤嬤的事情上,她更是費(fèi)心周轉(zhuǎn)制造時機(jī),為我很快便安排好和魏嬤嬤穹陽宮外的“偶遇”,解決了見面難的事情。
    因?yàn)槁迨[的積極,我?guī)缀鯖]做多少耽擱便如愿單獨(dú)見著了魏嬤嬤,并且是在說話還算方便的地段。
    “老奴所知已然盡數(shù)稟報給了溪夫人,溪夫人再問,老奴便是無可奉告了。”
    我還沒有開口祥問,她先堵了我的口。
    “本宮找魏嬤嬤來,自然不是重溫舊話勞煩嬤嬤的,那日經(jīng)了魏嬤嬤指點(diǎn),本宮已經(jīng)向王上問過,王上也已告知了本宮。
    今日見著魏嬤嬤,便是開口,也只是好奇魏嬤嬤何以能視透王上所傷乃是本宮所致的緣由?”
    我明白她不想和我多說的心思,可是我為了達(dá)成所愿,卻很想和她聊上一聊,否則多浪費(fèi)洛蔥的這番盡心操辦啊。
    魏嬤嬤那日,只是清晨的時候去齊溪宮看了那么一眼、便對我那般的態(tài)度,想來那一眼,定是看透了什么我所不知的事情的了。
    聽我抬出了嬴政,魏嬤嬤面浮了冷笑,像是我很“不知廉恥”一樣的在暴露我自己的缺陷。
    “既是王上與溪夫人已然無事,老奴身為下人,自是為王上與夫人高興的。”
    她輕描淡寫過了這一問。
    我如何能讓她淡淡的糊弄過去。
    “本宮在問,嬤嬤何以看透了個中實(shí)情?”
    我肅顏重述我的提問。
    魏嬤嬤見我追問真切,裝迷糊裝不過去了,當(dāng)即便擠出了兩絲假笑。
    “哦,老奴沒有溪夫人說的那般精透,只是那日為溪夫人您折鋪,看過了溪夫人的處子之紅罷了。老奴服侍過兩朝王妃們的初次夜晚起居,從未見過那般多的血漬,故而——”
    她音波平穩(wěn),字句停頓相當(dāng),沒有任何感情附加,說出如此嚴(yán)重的詞匯,就像在背誦無趣的詩書一樣刻板。
    原來魏嬤嬤看到的是血跡有異,所以她在懷疑我的處子之身,或許她也將她的所見稟明了嬴政,故而才會得到嬴政不準(zhǔn)外泄重提的命令。
    我腦袋急速轉(zhuǎn)動,心神波蕩的阻止了她的述說。
    “嬤嬤覺著本宮身子不潔,乃是本宮自個兒劃破了身子,是故必然會有個傷口?”
    魏嬤嬤發(fā)現(xiàn)血漬之后對我寸步不離的所作所為,的確是這樣疑心之后的做派。
    她面色沉靜,并不否定。
    “王上已然嚴(yán)令此事無疑,老奴恭喜夫人無恙。”
    說著恭喜,音色卻是透著一股鄙夷。
    想來,我的揣測沒錯:嬴政是為了我受的傷、而且是為了我強(qiáng)壓了此事的。
    嬴政,我愛的嬴政,他真的如此愛我嗎?
    依著我跟我自己的約定,我本該這個時候就去穹陽宮找嬴政的,可是心里越是迫切的想去,腿腳卻越是注了鉛一樣的沉重。
    不知道是否是過于激動和忐忑,我心中膽怯的一直打著退堂鼓。
    “夫人,奴婢已然打探好了,秦王午時打前宮回到了穹陽宮,這會兒想是用過膳食了,再過會兒便會歇了去,咱們趁著時候去吧?”
    洛蔥為了我能夠邀寵成功,一直在著手為我準(zhǔn)備前情,可勁兒鼓勵我勇敢前往。
    我當(dāng)然要去,一定要去,可是,我一想到要去跟嬴政徹徹底底的坦白彼此心意就緊張:
    如果是我誤會了嬴政的意思,如果他已經(jīng)不想要對我堅(jiān)持下去了,如果他還在生氣、并且傷心的再對我口出惡言,我們不會又起爭執(zhí),進(jìn)而再無親密可能了吧！
    我糾結(jié),可我心里也清楚,我是不可能不去的,即使是膽怯,所以我被洛蔥督促著,暗暗給我自己打著氣,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向了穹陽宮。
    嬴政,他的心意還在吧?一位堅(jiān)毅性情的君王,他怎么會那么隨便便改變了心思呢,對吧?
    “回稟溪夫人,王上即刻便午歇了,您看,您先回了去?”
    趙高委婉拒絕我進(jìn)入,提示我可以回去了,因?yàn)?他的言外之意是說,嬴政沒有要我等待他的意思的。
    我看了看穹陽宮內(nèi),知道嬴政氣性未過不想見我,可我若是這會兒走了,我怕我這口好不容易鼓起的氣泄下,再來的話就更需要勇氣了。
    “本宮知曉了,趙常侍去服侍王上吧。”
    這會兒不見我也好,我也能緩口氣,調(diào)整心態(tài)、更好的和嬴政說話——我這樣安撫著我自己說。
    聽我好聲好量說話,趙高也客氣的答應(yīng)著說了。
    “誒,奴才這就回去侍候王上去,只是夫人,這兒風(fēng)大,您——”他拖長著音,一副靜等我離開的樣子。
    我知道他想我表明我自己的態(tài)度,他好心中有數(shù),于是我直言了我的所想。
    “本宮等著王上午歇,你退下吧。”
    我半軟半硬的表態(tài)我要留下,要他不用管我。
    趙高遲疑一二,選擇了回避。
    “喏。”
    他弓背退后幾步,轉(zhuǎn)身小跑著回去了。
    我不知道趙高有沒有如實(shí)稟報嬴政我在外面等待他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嬴政有沒有主動問起我接到他的詔令后的舉動,總之我站在穹陽宮外,一時半會兒的,沒有一個人前來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