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容白到了集市的時候,那個老漢就那樣被丟在一旁,周圍三步開外都沒半個人。</br> 那些人早在老漢倒地的時候就跑了,誰會在一個快死的老頭身邊站著找晦氣。</br> 現在雖說已經過了熱的月份,但是晌午的太陽也毒辣,要是繼續把人放在這里,除了死就沒有別的結果了。</br> 一旦人死了,那惡疾肯定會在京中瘋狂蔓延,以至于短時間之內難以控制。</br> 她朝著老漢走過去的時候,集市上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她,等著看接下來的發展。</br> 慕容白半蹲下了身,素手搭在了老漢略顯枯槁的手腕上,沒有絲毫的嫌棄,只有一個醫者的仁心。</br> 她天青色長裙,耳邊碎發,還有那雙清澈且堅定的雙眸,都落在了不遠處的那個男人眼中。</br> 像是這一瞬間,他的視線里除去了人群,只剩下了那個救治著病患的小姑娘。</br> 她確實很不一樣。</br> 過了一會兒,慕容白的手從老漢的手腕上移開,從袖袋中掏出了一個藥丸給他喂了下去。</br> 他的確是染上了惡疾,好在他倒了之后周圍沒人靠近,不然還得一個個排查。</br> 慕容白給他喂了藥之后又讓人倒了水,過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老漢的眼睛就緩緩睜開了。</br> “老人家,你好點了嗎?”慕容白開口輕聲問道。</br> 老漢沒忘記自己剛才的情況,知道是面前的小姑娘救了他,連忙趴著磕頭道:“小老兒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啊!”</br> “不必言謝。”慕容白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們村子里今天還有人跟你一樣出來找活嗎?”</br> “應該沒了,村子里本來不讓出去,可我家里還有個老婆子跟小孫子,就指望著我打點零工掙錢養活呢……”老漢渾濁的眼中露出悲傷的神情。</br> 他何嘗不想回去享受天倫之樂,奈何兒子拋妻棄子,入贅到了村長家,兒媳自殺,就剩下他跟老婆子還有小孫子了。</br> 他要是不掙錢,一家老小就餓死了。</br> 就算老漢生活所迫,可是他必須得回去,慕容白剛才給他吃的藥也只是抑制惡疾的,要根除就得等明日派粥中的藥了。</br> 若是他現在不回去,還是有可能傳染給別人。</br> 慕容白出門都不帶銀子,她扭頭看了看周圍,發現了剛好有一家當鋪。</br> “大爺,你在這里等我一下。”</br> “是。”老漢拘謹的點頭。</br> 她說完就進了旁邊的當鋪,把耳墜給當了,換了個幾十兩銀子。</br> 慕容白還特意讓老板換了些碎銀子跟銅板,這樣也方便給老漢,不惹什么是非出來。</br> 她出來之后,老漢拽著衣角,身子佝僂著,想要來來往往的招工頭子看看他,可他一大把年紀了,根本沒有人愿意找他做工。</br> 這種情況雖然讓人難受,但這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強食適者生存。</br> “大爺,這里有二兩銀子跟幾十個銅板,你先拿著,回家好好休息。”慕容白把手上的銀子遞給了老漢。</br> 老漢連忙擺手,拒絕道:“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兒也沒給小姐干活,還欠小姐一條命,怎么能收您這么多銀子。”</br> 這二兩銀子都是大戶人家丫鬟一個月的工錢了,老漢得掙好幾個月。</br> “這錢可不是白給你的,明日我會去你們村子,你在村子住的久,有些事我還得找你問問,這就當是提前付的工錢。”慕容白說道。</br> “可是這太多了,我……”老漢神色糾結。</br> “不多,到時候可能還要你幫一些小忙,收下吧。”慕容白把錢塞到了老漢的手里。</br> 老漢瞬間感動的熱淚盈眶,捧著銀子的手都在顫抖,他小心翼翼的把銀子收到最里層的衣服中,這才抹了一把眼淚。</br> “小姐,小老兒姓楊,叫楊老三,家住在合方村,您明兒要是過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就盡管開口。”楊老三說著又要給慕容白磕頭。</br> 慕容白把人攔住了:“楊大爺,你先回去吧,我明兒過去會找你的。”</br> “哎哎,我這就回去。”楊老三連連點頭,不過在臨走時又停住了步子:“小姐,您是哪家的小姐,我想記著您的恩情。”</br> “我叫慕容白。”慕容白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br> “慕容小姐,以后您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盡管開口,我一定會辦法您的大恩大德。”楊老三說著朝著慕容白深鞠一躬,然后才拖著佝僂的身子離開了。</br> 慕容白看著他的背影,良久才回神。</br> 她視線環視了四周嘈雜的勞力集市,這里不乏年邁的老人,甚至還有一些孩子也蹲在一旁,眼睛睜得大大的等活干。</br> 有些人還把視線轉到她身上,顯然是看到了剛才的場景,希望也能獲得一些恩賜。</br> 不過慕容白并沒有把剩余的銀子分出去,一次分錢,次次想要。</br> 銀子還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去掙,她剛好有個想法,能讓這些年邁年幼的人有一份工作,養家糊口。</br> 經過回春堂這次紫葉草的事情之后,慕容白覺得還是必須有自己的藥材種植地,這樣也能以備不時之需。</br> 不然以后再發生這種事,又會被人牽著鼻子走,這種感覺真是一點都不好。</br> 有了這個計劃,她得找人包下些山頭,盡快把這一切都提上日程。</br> 慕容白想法落定,自然也不用在這里久留,藥粉的事攝政王府的暗衛會解決,她也沒有必要再跑一趟。</br> 只等著明日跟著蕭東楚一起去合方村放粥,到時候看看村子的情況。</br> 她在轉身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一雙眼睛在盯著她,但當四處尋找的時候,卻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br> 奇怪,難道她感覺錯了?</br> 慕容白皺了皺眉頭,轉身離開了這里。</br> 在他走后,剛才隱在暗處的男人才重新出現了。</br> 他看著離開的慕容白,轉了轉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嘴角上揚。</br> 這個女人要是成了他的,那勢必會對他以后的宏圖霸業有所幫助,但要是成了別人的,那除了毀掉就是毀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