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的聲音中氣十足,一身天青色錦緞衫衣襯的她多了幾分威嚴。</br> 她誥命夫人的名頭不是白來的,雖然上了年紀,但是氣場依舊不減當年。</br> 宋興見是沈老夫人,態度才有了一些好轉,拱手問安:“見過沈老夫人。”</br> 慕容白踏著步子走到了沈老夫人面前,乖巧的攙扶著她坐到了主位上。</br> 沈老夫人坐下之后,才對著宋興開了口:“宋老爺這禮老身可受不起,這眼瞅著慕容家的主人都快姓宋了,我這把老骨頭到時候還要給宋老爺行禮呢。”</br> 沈老夫人一口一個宋老爺,這其中諷刺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br> 宋興不知不覺間就被按上了這么大一個名頭,他不過是替妹妹跟侄女抱不平而已,沒想到會被沈老夫人聽見。</br> “老夫人言重了,我不過是擔憂小妹跟雪柔丫頭罷了,雪柔丫頭性格溫婉,如今受傷昏迷連個太醫都沒請,這又是什么意思?”宋興替自己辯解完還不忘質問沈老夫人。</br> 宋興站在那里,一雙圓眼看著沈老夫人,也端起了自己的架子。</br> 他現在大有一副不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這件事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架勢。</br> 沈老夫人也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畢竟一個小輩而已,跟他計較也顯得失了身份,所以她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慕容白。</br> 慕容白對她的意思瞬間了解。</br> “宋家大伯,您無官無職在這里質問我祖母這個一品誥命,這是何道理?就連我父親這個正兒八經的兵部尚書也被您罵的狗血淋頭,您這也太不把皇權放在眼里了吧?”</br> 她說完學著宋興的樣子,站在那里,等待著一個讓她滿意的解釋。</br> 宋興沒想到慕容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上下打量著她,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似的。</br> 在他的眼里慕容白就是一個廢物,一個書都沒看過幾頁的草包,可如今怎么能開口就說出壓人的言論?</br> 這下他也才反應過來慕容白對他換了稱呼的事情。</br> 慕容白看著他這副驚訝的模樣,也猜得出來他在想什么,不過不好意思,她可不是之前的那個草包了。</br> “怎么?宋伯伯這是覺得皇權的問題太小,您回答起來有失身份,所以選擇沉默嗎?”</br> 宋興被她的話驚出一身虛汗,皇權的問題太小,那這世上還有什么算大事?</br> “幾日不見,二小姐變得是伶牙俐齒,舅舅只不過是擔心你大娘跟大姐姐,所以一時口快罷了。”宋興只得解釋。</br> “宋伯伯快別亂說,我哪敢有您這么不知分寸的舅舅。”慕容白一臉的惶恐,讓宋興臉都黑了。</br> “既然宋伯伯也知道是自己口快,那是不是得給我祖母跟父親賠禮道歉呢?”</br> 她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可是眼里的溫度卻是低的讓人打寒顫。</br> 宋興看了一眼慕容白,讓他給沈老夫人道歉無所謂,但是憑什么慕容復一個廢物也敢受他的道歉?!</br> 旁邊的慕容復已經快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一直以來都是他忍氣吞聲,今天終于要揚眉吐氣了。</br> “看樣子宋伯伯好像不太情愿。”慕容白一臉的為難:“那我只能進宮問問皇上怎么辦了。”</br> 宋興咬牙,他還沒被一個小丫頭這么算計過,但這件事絕不能傳到承元帝耳中。</br> 藐視皇權的罪名壓下來,就算是皇后跟宋國公一起出面求情也沒有用。</br> 于是宋興壓著自己心里千百個的不愿意,朝著沈老夫人跟慕容復拱手作揖:“方才是我魯莽了,還望老夫人跟慕容兄見諒。”</br> “宋家老爺真是客氣了,老身方才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賠禮道歉什么的其實都不用。”沈老夫人樂呵呵的說著。</br> “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這么見外做什么。”慕容復也跟著說道。</br> 宋興被兩人的話差點氣懵了,等他道完歉才說這種話,是不是顯得太虛偽了?!</br> 但那兩人笑臉相對,他也不能就因為這樣撕破臉。</br> “禮節還是要有的。”宋興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br> 慕容白對宋興賠禮道歉興趣不大,她的一雙眼睛早已經落到了旁邊的劉嬤嬤身上。</br> “哎呀,光顧著說話了,劉嬤嬤不是要去宮里請太醫嗎?不如就把宋太醫請來吧,之前大娘也專門給祖母請了他,的確不錯。”慕容白建議道。</br> “不可。”宋興開口拒絕。</br> 宋太醫是什么德行宋興清楚得很,要是讓他給慕容雪柔看病,估計這病一時半會也好不了。</br>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情緒或許激動,趕緊解釋道:“宋太醫今早就被叫回家里了,恐怕來不了,隨便找一個太醫就行了,還不趕緊去。”</br> 宋興瞪了劉嬤嬤一眼讓她趕緊去,生怕再出什么亂子。</br> 劉嬤嬤也不敢耽擱,立馬就朝著外邊趕去,前腳剛跨過門檻,后腳就聽到了慕容白的聲音。</br> “劉嬤嬤真是不錯,拿一家的月銀聽兩家人的話,改明讓宋伯伯把另一份月銀也送過來,可不能虧待了劉嬤嬤。”</br> 劉嬤嬤腳下的步子一個虛晃,差點摔倒在地。</br> 宋興也著急去看宋歡跟慕容雪柔:“老夫人,我去看看小妹跟雪柔,就先走一步了。”</br> “嗯,畢竟是娘家人,看看是理所應當。”沈老夫人沒有阻攔,她也沒辦法阻攔。</br> 宋興得了沈老夫人的回答,立馬就大步走去了白雪院。</br> 只不過他前腳走,后腳慕容復的臉就沉了下來,對著慕容白沒有一絲好臉色。</br> 剛才他在宋興面前沒有問這件事,也是不想家里的事被外人摻和,但現在這里只剩下他們幾個了。</br> “慕容白,雪柔受傷是不是跟你有關?你對她做了什么?”慕容復質問著面前的慕容白。</br> 他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定了慕容白的罪,他覺得凡是對慕容雪柔不利的事,都跟慕容白脫不了干系。</br> “我一個姑娘家能對大姐姐做什么?況且這件事太子跟攝政王都在場,父親怎么不問他們對大姐姐做了什么?”慕容白隨口就把那兩個人帶進了這場質問中。</br> 慕容復一聽她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br> 他好歹也是兵部尚書,一家之主,整日被這個逆女質問,這像什么樣子?讓他的威嚴往哪里放?</br> “混賬東西!”慕容復開口對著慕容白就罵了起來。</br> 慕容白被他這句話震得退了兩步,站到了沈老夫人身后,看著有些害怕的樣子。</br> “祖母您聽聽,父親這樣辱罵太子跟攝政王,這怕是要滿門抄斬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