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勝
    “也好！”朱八十一稍加琢磨之后，迅速點頭，“等送走了張士誠他們，我立刻派人送你過黃河！不過你得給我記住，到了那邊不要禍害百姓。否則，縱使朱某想拉你一把，其他各路紅巾也不會放過你！”
    “是！末將遵命！”王宣喜不自勝，趕緊躬身拜領(lǐng)。
    自打聽說了張九四和王克柔兩人的事情之后，他就一直謀劃著要給自己弄一塊地盤兒，現(xiàn)在總算如愿以償了，豈能不喜出望外？！至于勿害百姓什么的，即便沒有朱八十一叮囑，他也會注意約束軍紀(jì)。原因無他，高郵宣言里頭說得明白。誰要禍害了老百姓，別人就可以隨便去吞并他的部眾與地盤。而如果他沒禍害百姓，其他紅巾諸侯想要吞并他，就是打當(dāng)初主持定盟者的臉，朱屠戶和芝麻李等人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朱八十一卻不知道王宣肚子里早已經(jīng)將利害關(guān)系看了通透，見此人答應(yīng)得痛快，忍不住又笑著叮囑道：“你既然是地方望族出身，應(yīng)該知道，如果地租收得高了，佃戶們就寧愿背井離鄉(xiāng)，也不會再從你家里租田種。其實治理地方也差不多是同樣道理，若是待百姓太苛刻，等同于逼著他們逃走。不如賦稅少收一些，積聚一些人氣。人多了，糧賦自然就多了，其他各項雜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大總管教訓(xùn)得是，末將一定會把這番話牢牢記在心里，時時對著去做。末將前些年跟在脫歡不花身后助紂為虐，就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凡是那些百姓揭竿而起的地方，幾乎無一不是官府盤剝過重的緣故！”王宣趕緊又施了禮，信誓旦旦地保證。
    “嗯，你明白就好！”朱八十一看了他一眼，嘉許地點頭。自己這個朱公路是當(dāng)定了，扶植起來一個孫伯符不算，還要再扶植起兩個王玄德來，說不定日后還有什么張孟德，李孟德。不過這樣做，總強過讓這些大好男兒都死在自己手里。更強過讓他們被逼得走投無路，又不得不重新去投靠蒙元朝廷。（注1）
    “我淮安軍內(nèi)，很多將領(lǐng)都來自黃河以北。王將軍如果去了那邊，請多少照應(yīng)一些！”逯魯曾心里想得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找了個機會，低聲敲打。
    對于朱八十一這種養(yǎng)虎為患的做法，他一直都太不贊同。然而當(dāng)著大家伙的面兒，他又必須維護這個孫女婿的權(quán)威，所以只能采用一些小手段，防患于未然。
    那王宣聽了，又忙不急待地點頭，賭咒發(fā)誓說自己一定會將弟兄們的家眷照顧周到，絕不敢讓大伙有后顧之憂。否則，祿長史隨時都可以提兵過河來問罪。
    “你明白就好！”逯魯曾也掃了他一眼，用完全不同的語調(diào)說道。
    賭咒發(fā)誓如果管用的話，大元朝就不會弄得烽煙四起了。但是，值此大勝之際，有些煞風(fēng)景的話沒必要多講，講出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老夫子只是隨便敲打了一番，就轉(zhuǎn)頭去看戰(zhàn)場上其他情況去了。
    此刻的戰(zhàn)場上的剿滅潰兵工作，基本上已經(jīng)宣告一段落。大批大批的蒙元將士，被人數(shù)不到他們十分之一的紅巾軍押著，成群結(jié)隊走向運河邊上臨時開辟出來的俘虜安置點兒。已經(jīng)集中起來的就不下兩萬人，看上去黑壓壓一大片。陸續(xù)還有從更遠的地方被抓回來的，深一腳淺一腳地朝運河邊上走。
    然而這些俘虜們，除了模樣看上去比較狼狽之外，大多數(shù)人臉上卻沒多少恐懼。誰都知道，這回南征主事的人是朱屠戶。朱屠戶抓到當(dāng)兵的向來是愿意留就留，不愿意留就發(fā)路費釋放。像坑殺、虐俘這種事情絕不會去做。運氣好的話，大伙說不定還能混上幾頓飽飯和一些路費，比先前當(dāng)兵時還要劃算。
    即便是俘虜中的蒙古兵，被抓到后也沒顯得如何沮喪。朱屠戶不好殺，無論漢人還是蒙古人，當(dāng)兵的還是當(dāng)官的，被他抓到，只要沒有激起過民憤的話，最多是罰一筆贖身銀子了事。而揚州一帶相對富庶，很少發(fā)生動蕩，那些蒙古兵平素連城都懶得出，自然也來不及做什么激起民憤的事情。
    唯一看上去比較惶恐的，就是被俘的探馬赤軍。作為一個先后被女真和蒙古征服的游牧民族，契丹人早已沒有了自己的家園。當(dāng)兵打仗，幾乎是他們這些人唯一的出路。即便被朱八十一不收取任何贖金就地釋放掉，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還能做些什么？而繼續(xù)吃朝廷的糧餉，跟淮安軍做對的話，那一噴就是上百顆彈丸的火炮，又像噩夢一樣刻在了他們的記憶中。因此，他們一個個就像行尸走肉般，兩眼空洞，失魂落魄。
    “別著急，老天餓不死瞎家雀兒！”負責(zé)看押俘虜?shù)暮芏嗷窗曹娸o兵，就是從以前的俘虜轉(zhuǎn)變過來的。見到探馬赤軍們?nèi)绱四樱⒖滩鲁隽怂麄兊拇笾孪敕ā榉敔I的整體安寧起見，主動湊上前，低聲安慰，“你看老哥我，當(dāng)初就是在黃河邊上被淮安軍抓到的。現(xiàn)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別著急，咱們朱總管是個菩薩心腸，絕對不會不給人活路！”
    “我只會打仗！”被安撫者是個探馬赤軍百戶，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悻悻的回應(yīng)。
    “那就加入淮安軍唄！瞧老哥這身板兒，只要在輔兵營里熬上兩三個月，還怕當(dāng)不了戰(zhàn)兵？！即便當(dāng)不了，留在輔兵營里也是個當(dāng)官的，拿的軍餉一點兒都不比戰(zhàn)兵少，并且上頭還不會克扣！”
    “不想再打仗了，累了！”探馬赤軍百戶嘆了口氣，依舊無精打采。他們以前不是沒有打過敗仗，但敗成今天這般模樣的仗，卻真是平生第一次。這讓他們每個人心里都籠罩著一股濃重的挫敗感，感覺自己根本不能再上戰(zhàn)場了。即便上了，也適應(yīng)不了淮安軍的武器和戰(zhàn)術(shù)，所以干脆自暴自棄。
    “那就當(dāng)教官唄！”輔兵頭目看了一眼契丹百夫長的羅圈腿，繼續(xù)大聲安慰，“會騎馬的去當(dāng)馬術(shù)教官，會使槍的去當(dāng)槍術(shù)教官，會射箭的去教新兵射箭。只要你真有本事，絕對耽誤不了。我們輔兵營里頭，就有好多教官是蒙古人。人家都不在乎，你們跟誰干不是干啊？！實在不喜歡住在軍營里，還可以去官府的小學(xué)堂當(dāng)那個，那個什么什么體育教師。天天教一群小孩子舞刀弄棒！工錢也不比當(dāng)兵低哪去，還不用整天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
    “真的？契丹人也能當(dāng)教習(xí)？”不光是百夫長，周圍的契丹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帶和幾分期盼追問。
    解甲歸田，畢竟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他們不會種田，遠在塞外的故鄉(xiāng)，也早就成了一段陌生的記憶。但教一群小孩子舞刀弄棒，彎弓騎馬，卻不是一件很復(fù)雜的事情。契丹人自己的孩子，也需要家長從小手把手來教，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士兵。天分、資質(zhì)上，與其他人的孩子沒任何分別。
    “真的，不光是契丹人。小學(xué)堂中，教算數(shù)的色目人和教摔跤的蒙古人都一抓一大把。”輔兵頭目點點頭，非常自豪地回應(yīng)，“不過就是有一點兒，原來那種四等分法不講究了。蒙古人打死的漢人照樣償命，漢人打死了蒙古人，也是一樣！”
    “那是，那是！”眾契丹男兒紛紛點頭。他們在蒙元朝廷的四等民族劃分體系中，也是一直被當(dāng)總漢人對待。地位僅高于南方漢人，遠不如蒙古和色目。所以對淮安軍取消等級差別這一點，沒有絲毫抵觸。內(nèi)心深處，甚至還帶著一點點贊同。
    “實話跟你們說吧！咱們家總管啊，是佛子轉(zhuǎn)世！”輔兵小頭目終于如愿以償?shù)叵麥缌穗[患，嘴巴立刻就沒了把門的，將聲音壓低了一些，滿臉神秘地透漏，“佛子，你們聽說過么？佛祖眼中，眾人平等。根本沒有什么漢人、契丹、蒙古、色目的差別。都是人，都一個鼻子倆眼睛，誰跟誰都一樣！你們哥幾個先在這里放心歇著，我到別處轉(zhuǎn)轉(zhuǎn)去。朱總管是個大好人，咱們可不能耽誤了他老人家的事情！”
    說著話，丟下幾個心神大定的契丹人，轉(zhuǎn)身朝其他俘虜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嚷嚷道，“弟兄們，別著急，都坐下，坐下，放輕松些。你們誰聽說過亂殺無辜的朱總管？沒聽說過吧！沒聽說過就不用怕了。老子當(dāng)初和你們一樣，也是打了敗仗被抓過來的。你們看老子現(xiàn)在.....”
    “大都督！”“大都督！”他的話，很快被一陣山崩海嘯的歡呼聲淹沒。朱八十一和毛貴等人走過來了，打了勝仗的淮安士兵們興高采烈地圍攏過去，用自己所知道的方式，向心目中的英雄表達最真摯的崇拜。三萬（自己這邊輔兵不算）打十二萬（對方那邊有一個算一個），戰(zhàn)而勝之。朱都督帶領(lǐng)大伙，又一次創(chuàng)造了奇跡。跟在這樣的英雄身后，大伙何愁前程不會光明？！
    注1：正史上，張士誠在被朱元璋打擊之后，就曾經(jīng)一度投降了蒙元朝廷，被封為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