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語回宮后，將殿內所放之物盡數摔了個稀碎，原本還想念在瑕王的情分上對年妃以禮相視，沒想到她竟敢如此對待，就算她是鳳歸瑕的生母，方才她可是讓她在太后面前丟盡了顏面。
    “太子妃，您正懷著身孕，犯不著為了別人生氣，還請息怒。”
    秋蘭快步走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被打的半邊臉依然紅腫。
    “哼，息怒，本宮哪敢有什么怒氣！”
    “奴婢也知太子妃您心里不痛快，只是年妃在宮里榮寵多年，太子妃才進宮不懂這里面人心險惡，能忍一時氣才可制敵。”
    秋蘭到底是從皇后宮里出來的人，年紀雖輕，心思卻謹慎細膩的很，如此柳紈素也不會貿然將她派過來給柳含語當貼身侍婢。
    “本妃的眼里，可容不下一個‘忍’字，去，派人把阮小姐帶進宮，就說本妃入宮后身體不適，故邀阮小姐來聊天作伴。”
    “是。”
    秋蘭見柳含語憤欲難舒，輕搖了下頭只得溫聲應下。
    日垂黃昏，寂靜的荷花池前畢恭畢敬地跪著一個粉衣宮女，她面前站著一位錦衣貴婦，金色朱釵輕顫，風韻正盛。
    “既是讓你去請阮芳華，你照做便是。”
    “可是娘娘對阮小姐不是一直深有忌諱嗎，若太子妃與她接觸太多，那……”
    一塊桂花糕被玉指碾碎投訴池中，引得一群錦鯉爭相競食，貴婦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紅唇輕啟，“在宮中生存就像這水中搶食的魚，跟別人爭，食物吃的才有味道，本宮雖不喜阮芳華，可以她的心計，本宮倒想看看，她會怎么幫語兒對付年妃，必要時刻，本宮能暗中推波助瀾一把，也不足為過。”
    “娘娘說的是，奴婢明白了。”
    地上的侍女抿唇暗笑，恭恭敬敬的低下了頭，只是那紅腫的臉畔還清晰可見。
    柳紈素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仔細打量半晌，瞇眼道:“這年妃的丫頭確實不懂規矩，以為跟個得寵的主子還能在這宮里橫著走不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賤人！”
    秋蘭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卻不敢開口說一個字，肩膀瑟縮著兢懼的望著柳紈素猙獰的臉，方才還好好的，皇后娘娘這般，又是怎么了？
    月影婀娜，晚風恬靜，良夜美景，怎可少了情郎佳人。
    連清澄第三次抬起頭看向鳳歸邪，依舊是那般欲言又止的扭捏姿態，小嘴撅的仿如塞進了一個大雞蛋，兩手十指交握，拇指有些煩躁的轉著。
    鳳歸邪看在眼中卻抿唇不語，邪魅的嘴角輕揚，端起桌上的酒淡淡的飲了一口，反手一轉將杯子伸到她面前。
    “劍南坊的百花釀，千金難買，我好不容易才從坊主那里得來一壇，嘗嘗。”
    “哼，本公子腰包里的錢，十個劍南坊都買的下，何況區區一壇百花釀。”
    連清澄不屑的揚起臉，鼻間隱隱飄來的酒香卻讓那不屑多了七分逞強之味。
    鳳歸邪含酒低笑，微微側過身，唇瓣輕柔的劃過她的臉，饒有耐心的研磨著每一寸芳香之地，最后移至她嘴邊，將口中的酒緩緩渡了出去。
    連清澄微瞇著眼，意亂情迷的望著眼前人，唇角猶殘留著幾絲酒漬，她意猶未盡的伸出綿軟小舌舔了兩下，卻恰巧與鳳歸邪的薄唇相觸，一張白玉似的小臉頓時染上一抹濃重的緋色。
    “若早知道澄兒是這般大膽之人，我該向坊主多要十壇才是，日日如此飲上一口，是何等的快樂。”
    鳳歸邪輕笑，手撫上她的脖頸，帶著十分的霸道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樹影搖曳，林梢驀地傳來一陣悠揚滄桑的隕聲，連清澄輕捶著鳳歸邪的背，眸底暗含幾分被人窺測的慌亂。
    良久，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貍目寵溺似水，指腹輕輕略過她的臉頰，一手暗運七分力以掌風揮開了窗戶。
    “皇姐，《離殤曲》未免太過煞風景了些，一人多寂寥，還是坐下同皇弟一起喝杯酒吧。”
    連清澄側目看著窗外一道白衣落下，女子絕色的容顏仿如天外飛仙，裙琚飄玦，似實似幻。
    “是我錯了，不該攪了阿邪的好事，皇姐向你道歉。”
    銀鈴般的笑聲從那櫻唇中傳出，落雁眸中帶著淺淺的笑意，信步走過來坐在兩人對面。
    連清澄直覺她這個時辰來定是要說什么要緊事，剛想開口，窗外又閃過一記黑影，以迅雷之勢于眨眼之間就落在了鳳歸邪身后。
    “王爺。”
    “什么事。”
    鳳歸邪擰眉問他，能讓千仇連夜趕來稟告的，也當是棘手之事了。
    “柳無庸瘋了。”
    連清澄渾身一怔，難以置信的看著說話之人，水目中盡是疑問。
    “所以，皇姐會突然出現在這里，要說的也是這件事了吧，龍非白的探子果然厲害，比皇弟的貼身侍衛都快了一步。”
    鳳歸邪盯著落雁平靜的眸子輕笑，龍非白野心不淺，皇姐又承著南夷鬼醫的養育之恩，他們二人會暗中聯合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沒想到龍非白的勢力已經深入到了丞相府。
    “給我的消息可不是什么探子，連公子訓練出來的人才當盛贊，有人把信兒傳到了沉仙閣，我不過是恰巧幫肅羽做了個跑路人罷了。”
    “只怕，在來這兒的路上，你已經去丞相府探過究竟了吧。”
    連清澄似笑非笑的看著落雁，目中暗含深意。
    落雁的手撐在桌子上支著自己的下巴，眉角輕揚，甚為嫵媚，“連公子說笑了，我是行醫之人，柳無庸莫名其妙的發了瘋，我自當看個明白才好給你確切的答案。”
    “所以，你的結果是？”
    “柳無庸確實瘋了，而且，是被嚇瘋的。”
    嚇瘋了？
    連清澄心里愈發奇怪，柳無庸雖然無賴粗莽，可到底是丞相嫡子，究竟是什么事能將他嚇成那般樣子？
    鳳歸邪低垂著頭，貍眸閃過一抹異色，見落雁抿著唇一副了然的樣子，沉聲說道:“皇姐若還有話，不妨直說。”
    “聽說太子大婚那夜，柳無庸醉酒晚歸，回房的路上還撞到了側夫人秦氏，當場嚇的沒了神智，之后便一直神神叨叨的，嘴里一直說著什么‘不是我干的，小妹沒丟‘，今晚突然從夢中驚醒，整個人就像中了魔障一般抱著柱子便往上撞，柳慕賢趕來時，他已經誰都不認識了呢。”
    “小妹？”
    連清澄詫異的輕喃一聲，柔娘之前曾說丞相府二公子重病纏身常年臥榻，柳慕賢寵愛的小女也于幼年失蹤，之后秦氏便失寵了，柳無庸突然發瘋，莫非，與秦氏有關？
    “不管什么原因，柳無庸一瘋，無疑是給了柳慕賢一記重擊，但今日我來此要說的不僅僅是這個，有人出錢，讓我不遺余力治好柳無庸。”
    連清澄淡哂，“這算是跟我們打商量？”
    “不是商量，是我的答案，他的瘋病，便是你們不讓我治，我也治定了。”
    落雁盯著她的眼睛，口吻甚是認真。
    連清澄扭過頭看著鳳歸邪輕笑，“鳳凰，我私心一想，這皇姐，當初還不如不認呢，老跟我們對著干，好傷心吶。”
    “皇姐若想醫便盡管醫吧，更何況，傻子更容易說實話。”
    鳳歸邪輕闔著貍目，將杯中的百花釀一口飲盡，面上看不出喜怒。
    連清澄怔怔的望著他的臉不再說話，鳳凰對于柳無庸發瘋的反應，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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