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的語氣有些平靜，即便身為帝尊的蕭漠聽到后，都有些訝然，這平靜并非是故意做作，而是發自內心，甚至能夠聽出來幾分失落。</br> 就像他斬的不是六位至尊，而是斬了六個阿貓阿狗，那樣的隨意。</br> 葉曉蝶一行人反應過來時，卻是滿臉的崇拜，神殿就在這里，秦墨不可能撒謊，更何況這種事情若是撒謊，以后至尊古路開啟，一旦那些至尊出現，便會被立即拆穿，對于把榮譽當作性命一般的人族來說，這絕對不可原諒。</br> 天龍王突然收起了笑容，上下打量著秦墨，不知道他是哪里不對頭了，立下如此功勛，為何卻沒有一絲笑容？</br> 身為帝尊，蕭漠本不應該如此激動，但想到秦墨斬的是六位至尊，他便難以自抑，他少年時可做不到秦墨這樣，甚至連秦墨一半都不如。</br> 如今至尊古路還未開啟，南域便出了一個六斬至尊，怕是比起中州的那些古世家的妖孽們，都差不了多少，甚至有可能比他們更強。</br> 他從天龍王口中得知，眼前這位正好與中州那些古世家的妖孽不同，出身微末，甚至只是來自一個剛剛進階五星的一星下等部落。</br> 而且，能夠進階五星部落，且得天道萬世永昌，也是他自己爭取來的，別說什么世家底蘊，甚至連一部好的功法都沒有，簡直是一清二白。</br> 但他的戰績卻是駭人聽聞，紀元之初坑殺牛魔族十萬精銳，那一戰比起人族無數大戰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卻是整個族群戰事不利時，唯一的一場勝仗，而且這場勝仗幾乎沒有損失太多，鼓舞了人族的軍心。</br> 后來的一系列經歷便更不用說了，直到現在，當他一個人被留在了神殿內，所有強者都認為他會死去時，他卻帶著神殿回到了人族。</br> 然而，他卻只是說：我把他們全殺了。</br> 語氣平靜的將蕭漠準備好的所有贊賞之詞，都堵在了心頭。</br> 他看著秦墨，尷尬道：“族群絕不會虧待你，也絕不會虧待你的部落。”</br> “謝謝。”秦墨拱手一禮，依舊不卑不亢。</br> 他確實很失落，但他卻不知道為什么而失落，而換做之前，他肯定會洋洋得意的慶祝一番，甚至會跟人炫耀自己有多么了得。</br> 可是現在，他找不到那個他想要分享的人。</br> 秦墨并非是什么少年老成的人，雖有兩世記憶，但他依舊只是一個少年，他的心會痛，他做不到虛懷若谷。</br> “為什么會這樣？”秦墨問著自己，而后心突然又開始難受了，臉上露出了幾分痛苦之色。</br> 蕭漠卻是臉色一變，擔憂道：“你怎么啦？難道受了傷？”</br> “多謝前輩關心。”秦墨搖頭道，“晚輩只是感覺有些累了。”</br> 蕭漠一臉尷尬，因為這句話確實很尷尬，他很想跟秦墨好好聊聊，但秦墨似乎并不想跟他聊。</br> 烈陽圣王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卻沒想到，天龍王搶先道：“小崽子，翅膀硬了啊，有你這么跟尊上說話的嗎？”</br> “無妨。”蕭漠卻沒有生氣，反而是笑著道，“確實該好好休息一下，到是本帝心太急了。”</br> 聽到此話，烈陽圣王與天龍王臉色一變，正想替秦墨給蕭漠賠罪，卻沒想到蕭漠扳著臉，道，“你們不會真當本帝這么小心眼吧？”</br> 這回兩人尷尬了，天龍王撓著頭，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秦墨似乎也發覺了自己的語氣不對，畢竟眼前這位是人族前輩，便拱手賠禮道：“晚輩失禮了。”</br> “你這小家伙，真有些看不透。”蕭漠微笑著道，“既然累了，便好好歇息一下，我們便不打攪了。”</br> “晚輩日后定當登門拜謝。”秦墨躬身一禮。</br> “好，這可是你說的，本帝便在部落里，等著你來。”蕭漠帝尊臉上的笑容更甚，顯然很滿意秦墨的表現。</br> 雖然他并非心胸狹隘之輩，但當著這么多后輩的面，秦墨不冷不熱的跟他說話，他的面子自然過不去。</br> 可秦墨后面賠禮，卻給了他臺階，讓他心底暗自點頭。</br> 烈陽圣王與天龍王本不想離開，他們很想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卻沒想到蕭漠扳著臉，瞪著兩人道，“你們不與本帝一起走嗎？”</br> 兩人面面相覷，這里就是他們的轄地，他們能夠走到哪里去？不過看到帝尊的臉色，卻只得選擇跟隨。</br> 幾人剛準備離去，秦墨突然上前道：“尊上慢走，晚輩有一件事，想請尊上幫忙。”</br> 蕭漠回過頭，有些古怪，烈陽圣王與天龍王，都是狠狠的瞪著秦墨，那意思似是在說：小家伙，這位可是帝尊，不要過分了，雖然你現在地位不同一般，但得罪一位帝尊，可不是明智之舉。</br> “你說。”蕭漠回頭道。</br> 秦墨哪里不明白兩人的意思，但他還是堅持，便躬身施禮道：“尊上可否幫我斬了云夢澤的那頭九星天眼獸？”</br> 他的語氣極為誠懇，真的是在請求，不是要求。</br> “就這事？”蕭漠古怪的看著他，就連烈陽圣王和天龍王都是恍惚。</br> 至于一旁的一眾強者們，目瞪口呆，突然想到秦墨好像是從云夢澤來的，進入神殿之前，怕是被這天眼獸給為難了，如今立了功，就想著讓帝尊給他報仇。</br> “還請帝尊成全。”這是秦墨答應河蚌姑娘的事，以他現在的實力，自然無法戰勝一頭九星天眼獸，但帝尊就不同了。</br> “你這小子，到是記仇。”連蕭漠都以為秦墨是因為記仇，不過他到沒有反感，人族男兒向來坦坦蕩蕩，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反而讓蕭漠更加欣賞他。</br> 扭頭盯著烈陽圣王和天龍王，蕭漠道：“跟本帝走一趟吧。”</br> 秦墨來不及感激，三人便消失了，而此時在云夢澤的那座島上，天眼獸臉色大變，下意識便想要遁走，然而卻來不及了。</br> 蕭漠幾人去殺天眼獸了，在場的至尊與強者，卻都松了一口氣，一個個都走了過來，至尊們臉上透著的是佩服，而那些強者們眼中則透著敬畏。</br> “幸好本尊當初沒有強來，不然，現在肯定會被你追殺。”蕭秋長走到他面前，卻調侃了起來。</br> 他這調侃，其實也有慶幸之意，若是當初他真的動了手，后果不堪設想。</br> “這只能證明你的人品還算不錯。”秦墨笑著道。</br> “奶奶的，我欠你這條命，看來是非還不可了。”李慶宏大步走來，卻哭喪著臉。</br> “還不了，就一直欠著好了。”秦墨也調侃道。</br> 聞言，李慶宏臉色更難看了，不過這難看卻并不是被逼出來的，他也知道秦墨其實并不在乎他還不還這條命，只是他身為至尊，卻必須得還，不然心底有條梗，日后很難再進一步。</br> 傲秋站在一旁并不說話，但她臉上卻掛著難得的笑容，她很高興，秦墨還活著，且英姿勃發的從神殿里走出，斬了剩下的五位異族至尊。</br> 見到蕭秋長和李慶宏跟秦墨這么熟絡，剩余的兩位至尊，卻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好。</br> 之前秦墨要把命牌交出去時，他們曾言，秦墨必當成為人族的罪人，將他們害死在神殿里，差點還動起手來。</br> “兩位不必如此。”秦墨雖然有仇報仇，從不含糊，但這兩位至尊卻跟他算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br> 若是只因為幾句話，就要找他們算賬，那也顯得心胸太狹隘了。</br> 本來以為會被秦墨奚落一番的兩位至尊一聽，臉漲得飛紅。</br> “日后若有難處，只需招呼一聲，我二人定鼎力相助。”兩位至尊齊聲，且拱手一禮，放下了各自的驕傲，因為秦墨讓他們心服口服。</br> 秦墨卻同樣躬身回了一禮：“若有借助之處，定當言明。”</br> 見秦墨回禮，兩位至尊有些受寵若驚，卻也安心了下來，這只證明秦墨之前的話，并非虛偽做作。</br> 安下心來后，兩位至尊便選擇了告辭離去，因為他們確實跟秦墨不是很熟。</br> 蕭秋長與李慶宏，也緊隨其后，秦墨六斬至尊后，他們必須平復那波瀾起伏的心，否則日后定當活在這陰影之下，不得寸進。</br> 見到幾位至尊都離去了，葉曉蝶等人這才圍攏了過來，齊聲施禮，道：“見過殿下。”</br> 秦墨現在的絕對是至尊，只是并不知道他的封號，所以他們只得以簡單的殿下稱呼。</br> “都是一起喝過酒的朋友，行這么大禮，就不怕折了我的壽？”秦墨開玩笑道。</br> 他卻沒想到，一眾天驕與大能都當了真，連道不敢，直到秦墨一再要求，他們這才沒有那么拘束。</br> 對于這一眾強者來說，他們的震撼遠超于幾位至尊，因為傲秋救他們時，他們都以為秦墨只是傲秋的童子。</br>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秦墨居然比幽冥至尊還要強，逆天的斬了六位至尊，讓他們現在都難以平復那顆驚動的心。</br> 簡單的聊了幾句，一眾強者也選擇了告辭，此時身份完全不同，當初喝酒時能說的話，卻都說不出來了。</br> 到是葉曉蝶留在了最后，她低著頭，怯生生的走來，將一個香囊塞進秦墨手里，連紅撲撲的說道：“哥哥，以后你來木州，可一定要來找我啊。”</br> 秦墨也不知怎么了，下意識便回了一句：“好。”</br> 就好像以前，經常有一個人這么要求他，而他總是順口這么答，當他見到葉曉蝶的臉更紅時，意識到不對勁。</br> 卻已經晚了，葉曉蝶一蹦一跳上了離開的船，轉眼間消失不見。</br> “我做錯了什么？”秦墨扭頭看向傲秋，尋求著答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