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中午,少年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眼神里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這雙眼睛在曾經也綻放著光彩。
專案組組長叫薛以寒,本來在白葉城干的好好的,因為這個案子被調了過來。
薛以寒坐在病床前,手里握著列沉曾經的照片,他總覺得這雙眼睛變了太多,卻找不到形容詞。
直到他腦海里突然閃過晉時的臉,才恍然大悟,列沉如今的眼神和晉時太過相像,以至于感覺全身都冒著寒氣兒。
列沉緩緩閉上眼,靠在床頭。
不語,不食,不動,加上他蒼白的臉頰和虛弱的身軀,跟尸體沒什么兩樣。
“你父母走前有做出什么奇怪的舉動嗎?”
至此,才見他睫毛微微一顫:“沒有,那天他們說要出遠門,走前大家都很正常。”
“妹妹生前有和你說些什么嗎?”
“沒有,她笑著送給我一個娃娃。”
一切都是那么平靜,絲毫沒有什么可疑的。
薛以寒對心理學還算了解,因為一個很好的朋友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在辦案前惡補了很多相關知識,可真正與人交談時卻想不起半分。
至此,他只好打電話給晉時求助,不料晉時正在給學生上課,手機處于關機狀態。
列沉強忍著疼痛下了床,并要求薛以寒放他回家。
他身體確實沒什么大礙,只需要好好吃些東西,本來他也是受害者,警方沒有資格扣留他,更何況如今再問些什么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薛警官的威逼利誘下,他喝完了整整兩碗粥,然后被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列沉看著這一地狼藉,還得自己清理。
地毯上滿是血跡,貓咪躲在墻角瑟瑟發抖。
他走去輕輕撫摸它,可它卻不斷的喵喵叫著。
看向三天沒進食的貓,列沉心里也不僅僅是慚愧了,他先把它的碗洗了一遍,隨后開了新的罐頭拌到貓糧里。
本該狼吞虎咽的貓卻望向自己的碗不為所動,反而撒嬌似的用身體去蹭著列沉。
列沉把它抱到懷里哄了好一會兒,可當它手臂都酸了想休息時貓卻拼命的用爪子勾著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半步,正當他感到困惑時,身后的門被打開了。
“知道它為什么這樣嗎,因為你自殘前給它喂了糧,所以它現在看到你給它喂糧就害怕。”這聲音十分低沉,卻帶了幾分嘲笑和挑釁。
列沉聽著那腳步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后隨手摸了把剪刀,咬著牙轉頭。
正當他準備抬起胳膊時,手腕就被一把握住,剪刀也掉了下來。
貓咪被嚇的跳了出去,又鉆回了角落。
“你根本沒看清楚我是誰,怎么就認定我要害你呢?”
列沉喘著粗氣,這才正式打量起身前這人。
一身黑色西裝在他雜亂不堪的小房間內顯得格格不入,挨得近些還能聞到名貴香水留下的清香。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頭發烏黑,身高應該在185左右,西裝下常年健身的身材更是讓人出神。
可他嘴角不明的笑意,與眉毛上挑的樣子總是讓人放不下戒備心,最讓人提心吊膽的,可能還是他那雙眼睛。
“我是你的讀者,看完你的書頗有收獲,聽你的粉絲說本人很帥,于是登門拜訪,不歡迎嗎?”
列沉嘆了口氣,站起來繼續打掃衛生:“你也看到了,這里現在不歡迎你,改天再來吧。”
可沒想到那人不依不饒:“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但我對你的書真的很感興趣,我自己有一家出版社,如果你愿意和我聊聊的話或許你下一本書我會幫你負責。”
列沉的動作頓了頓,那人已經順理成章的拿過了他的掃帚,好像很熟練似的打掃了起來。
如今已經沒有家了,自己也才剛剛成年,雖說剛剛發行的書能賺不少錢,可未來的路還很長,總要為生計著想。
“我會考慮的,但我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聊作品,我需要休息,所以請你離開。”
“我想先和你聊聊你父親的事。”
“我沒有父親,你趕緊出去吧。”
焦躁的情緒在心底炸開了花,就連嘴角都不斷的抽搐著,但凡是個識趣兒的都知道他的身體本能都在送客。
晉時早就察覺到了他的狀態,可他一直堅信人在失控與憤怒的狀態下會說出平時不會說出口的信息。
“你知道你媽媽和妹妹吃的藥都是你父親研制的嗎?”
列沉抬起頭來,眼睛狠狠地盯著晉時。晉時直視著那雙想要把自己活刨了的眼睛,不但不覺得有半分毛骨悚然,反而還有些欣賞。
列沉蹲下身去撿地上的書籍,想用這種方式緩解自己的情緒,也是給對方一個退路就此離開。
沒想到那人大手一揮丟了幾張照片在地上。
列沉的眼神追隨著地面,直到落到那幾張照片上。
那一瞬間,他伸手去握住了剛剛掉在地上的剪刀。
照片上是小時候一家四口去郊區露營的地方。
記憶深處一直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榕樹,他們把野餐墊鋪在樹下,媽媽依靠著爸爸,妹妹在一旁放風箏,那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可這張照片上,榕樹早已沒了那般蔥綠的生機,也并無孩子嬉戲打鬧的影子,唯獨一根細長的繩子纏繞著樹干,繩子上掛著的正是媽媽。
記憶中旁邊的小湖里有許多魚,爸爸時常帶著他去抓,然后一起烤來吃。
照片中的湖水早就失了當年的清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幼小的身軀漂浮在水面。
“你仔細看看他們的樣子,不覺得很奇怪嗎?既然如此你不該好好尋找真相嗎,現在這樣當個窩囊廢還不如跟他們一起去死!”
晉時的聲音刺耳到他失去了理智,他站起身后用力將剪刀插進了晉時的肩膀,隨后發出了抑制多時的嘶吼。
那一剎那,窗外樹上的鳥兒一起飛走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悲哀,還是因為天空又開始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