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瑤面不改色,漂亮的眉角微揚了一下,她笑著問:“我們很熟么?國師是不是喊得有點過于親密了?”</br> 軟刀子丟了過來,對方愣怔了幾秒,隨后笑容在嘴角徐徐漾開。</br> 小姑娘,的確長進不少。</br> 正如剛才在那拒絕白修遠的時候,溫柔卻也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念想跟余地。</br> 百里滄瀾盯著姜瑤的眼睛,語調極慢,“是在下唐突了,還請殿下,不要責怪。”</br> 姜瑤:“……”</br> 又有點不確定了,這人真是顧北煜么?</br> 如果真的是顧北煜,他為什么突然又成了北燕國師,還戴著面具,突然這樣高調地來大楚,是跟來求助的涼國有關么?</br> 心中許多個問號,此時卻不能問出來。</br> 畢竟隔墻有耳。</br> 兩個人身份又都這樣特殊,恐怕此時也不是揭開對方身份的大好時機。</br> “福瑞居又出了新菜品,味道很是不錯,國師有時間可以去品嘗一下。”她說完之后,喊上了清妍,踏著那些打著漩兒的粉紅花瓣,慢慢走遠。</br> 百里滄瀾站在原地,看著那抹倩影慢慢消失,啞然失笑。</br> 果真是長大了啊。</br> 如果是小時候,早就撲到他懷中,撒著嬌,喊著煜哥哥了。</br> 而現在竟然都要開始選皇夫了?</br> 還有,那個白修遠,有點過分礙眼啊。</br> **</br> 熱鬧褪去,整個離府漸漸靜謐了下來。</br> 一身紅色吉服的離晝,有點恍惚,他心底被壓了許久的某根弦,在蠢蠢欲動。</br> 但他很好地藏住了自己眼底的野心。</br> 顧沉皺眉:“那百里滄瀾,真的沒有跟你說其他什么別的?離晝,現在兩國國事緊張,你可不能藏私。”</br> “小胥怎敢,百里滄瀾只說聽聞我成婚,特意送來賀禮。北燕皇室中人,早就沒有人記得我了,他們就算是有什么圖謀,肯定也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不過岳父放心,只要他還在,小胥會找機會探查他們的目的,如有消息,立刻稟告。只是……”</br> “只是什么?”</br> 離晝看了看一臉正直的顧沉,壓低了聲音說道,“岳父,您真的不認識百里滄瀾么,剛才他還說,給您送了一份大禮,已經送到顧府了。”</br> 顧沉愣了幾秒,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北燕國師啊!</br> 對方說是‘送禮’,肯定是沒安好心。</br> 顧沉立刻交代了一句,讓有情況就知會他,然后立刻匆匆離開了。</br> 離晝看著顧沉轉身走了出去,他瞇了瞇眼,想起來那個百里滄瀾說過的話。</br> 他父皇已經生病,現如今七皇子成了唯一的繼承人。那七皇子,就是當年顧府的那個庶子顧北煜,比起正統身份來,根本不如他離晝!</br> 如果,他能夠回北燕的話……</br> 顧沉哪里知道自己的新女婿,此時正想著如何謀權之事。他上了馬車后,惴惴不安,一直擔憂,那個北燕國師到底送了什么禮物。</br> 難道對方要買通自己?</br> 又是不像。</br> 他為官清正,又是當今陛下的妹婿,無論如何,都不會做那等賣國之事!</br> 許是,那個國師給許多個官員家里,都送了大禮?</br> 坐在他身畔的悅然公主,見他心神不寧,關切說道,“夫君,你這是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么?”</br> “沒事。”</br> 聽著夫君冷冰冰的聲音,悅然公主心中十分郁結,那個梁氏都離開多少年了,為何顧沉對自己更加疏遠,沒有耐心了?</br> 倆人貌合神離已久,如果不是今日是蘭鳶成親,他們兩個人根本不會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br> 悅然公主傷心難受,神情更是抑郁。</br> 一炷香的時辰后,馬車停在顧府門口,孫管家表情復雜地站在那。</br> 顧沉率先下了馬車,他急急問道:“可是有什么人,送了什么禮來?”</br> 孫管家表情古怪,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猶豫地看了看落后兩步的悅然公主。</br> 而悅然公主正處于想要挽回顧沉的心,見孫管家不答話,責備道:“你吞吞吐吐干什么,老爺跟你問話呢!”</br> 孫管家愁著臉說道:“沒有什么人送禮來。”</br> 顧沉松了一口氣,看來可能是離晝聽錯了,亦或是那北燕國師,知道他清正,不會收他的禮,索性就沒有送。</br> 結果下一刻,孫管家繼續又說:“雖然沒有送禮的,但卻有人來了。老爺,那女子自稱是您的外室,她抱著的孩子生了生病,現在昏迷不醒,小的不知如何處理,只能先把人安頓在偏房,找了大夫來,給那孩童先診治著……”</br> 顧沉立刻臉色一變,拔腿就朝偏房跑,但跑了幾步,驀然意識到了什么,他回過頭,看到了悅然公主,慘白如紙的臉!</br> 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悅然,我回來再跟你解釋。”</br> “顧沉!你竟然背著我在外邊養了外室!”悅然公主尖著嗓子,沖了上去,要去拽顧沉。</br> 但顧沉急著去看生病的孩子,跑得有急。</br> 刺啦一聲,他身上的官服,被扯掉了一個袖子,那刺耳的聲音,仿佛在預示著什么。</br> “姜悅然,你瘋了嗎!”</br> “我就是瘋了,也是被你逼瘋了的!我可是公主啊,你竟然敢養外室?”</br> 看著兩個人扭打到了一起,屋檐頂上一抹黑影,一閃而過。</br> 黑衣人輕功極佳,看夠了熱鬧,他腳尖輕點,越過幾處屋檐,最后跳進了福瑞居三樓一間雅間。</br> 摘掉蒙面巾,徐七一臉興奮地說:“閣主,果然如你所料,那顧沉跟悅然公主,倆人都撕扯到了一起,嘖嘖,那個畫面,可是十分精彩啊!”</br> “好,退下吧。”</br> 徐七一頓,他眼巴巴地看了這一桌子菜,“閣主,咱不好這樣卸磨殺驢吧,而且這一桌子菜,您一個人,也吃不完啊。”</br> 一席墨色祥云金紋錦袍的顧北煜,依舊戴著面具,他緩緩地抬起頭,深藍色的眸子里,氤氳著淡淡的殺機。</br> “殺什么?”</br> 徐七:“……”</br> 哎不是,閣主,咱不好這么斷句的啊!</br> 他的求生欲一向很強,頓時縮了縮脖子,那只腳怎么邁進來的,就又怎么收了回去。</br> “我是說,今晚的月亮,傻亮傻亮的啊,嘿嘿嘿嘿。”</br> 徐七一邊干笑著,一邊原路返回,十分利落地從窗口跳了出去。</br> 顧北煜半垂眼,給自己又倒了一盞茶,放在唇邊品茗。</br> 當年在西南的時候,他送了顧沉一個大禮。對方回京后,就把那女子也帶了回來,一直瞞著悅然公主,給養在外邊。</br> 那女子后來給顧沉生了一個兒子,他視若珍寶。</br> 當年在顧府吃的那些苦,還有幾次瀕死的經歷,顧北煜并沒有忘記,他報仇的時候,從來都不計較時間。</br> 只要有效就好。</br>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容十分炎涼。</br> 就在這個時候,雅間的房門,被緩緩打開。</br> 姜瑤穿著月牙白錦袍,玉冠束發,系著墨色綴玉腰帶,宛若十分俊俏的小公子,緩步走了進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