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 這么說是真的?”賀松蘭激動抓住侄媳婦的手,“金門大宅真成咱們家的了?!”
看著所有人眼睛發亮看著自己,白露珠也沒打算隱瞞, 遲早要知道的, 笑答:“是的,今天早上剛領到證, 不過魯先生他們還得再住一個月,等處理完手頭的事, 才可以搬。”
這話一出, 整條胡同炸了,連胡素鳳和賀松蘭插話的縫隙都沒有:
“那么大的宅子, 居然就被老賀家小孫媳婦買了!哎呦, 老胡, 你是真有福氣啊!”
“得多少錢才能買得起金門大宅子!露珠, 你太大手筆了!”
“老胡,一天天聽你夸孫媳婦,真沒白夸!你命真的好啊!”
“真是比起古代老太君也差不到哪去了哦!我還記得里面有假山瀑布, 還有那些花園,那才叫花園!”
“比不了, 再也比不了,老胡, 您這孫媳婦真是坐穩咱象羅胡同頭一號了, 無論是誰,拍馬都追不上了。”
“露珠,你咋這么能耐,祺深娶了你,真不知道是修了幾輩子的福, 命好,真是老賀家命好。”
...
以前對孫媳婦夸歸夸,但胡素鳳從來也沒有將孫子落下過,一般都會說,‘我們家祺深也優秀得很,遲早為國家作出卓越貢獻。’‘露珠是優秀,但咱老賀家也不差。’等類似的話。
這會再聽到這樣的話,反而越聽越開心,再也不出聲找補,高興抓著孫媳婦的手,不斷發出發自內心爽暢的笑聲,時不時找個縫隙插幾句話:
“是是,我們老賀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才能娶到這么好的孫媳婦!”
“嗐,住哪間無所謂,主要是和孩子們在一起就開心。”
“祺深是命好,命不好怎么能娶到露珠,我當時第一次見露珠,也是一眼就看中了。”
胡同里的人越說越停不下來,老太太越聽越開心,剛才說了魯先生還要再住半個月,所以倒沒人提起進去參觀,說的都是等準備搬的時候,讓大家再好好進去瞧瞧,白露珠欣然答應。
而后等她說到自己也就只進去一次,暫時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布局后,布魯諾又成了爺爺奶奶們最喜歡的人,被拉著問東問西。
看著奶奶和小姑聽得入迷,白露珠笑了笑,沒有叫她們,自己先走回家。
院子里一片安靜,走到小姑門口,看到兩個孩子睡午覺還沒起,婆婆看孩子流汗,正將厚被子揭開,改蓋上一條薄毯子。
蓋完之后,一回頭看到她,露出笑容,輕手輕腳走出來,順手帶上門,“回來了,吃飯沒?”
“吃了,二花家特地殺了公雞,用鐵鍋燉地特別香。”
天氣慢慢變熱了,院子里放著藤編桌椅,桌子上備著她買的紫砂壺,白露珠走過去坐下,笑著道:“媽,外面的動靜你聽到了嗎?”
剛午睡起來,又還沒到做晚飯時間,穆宛也有空坐下來和兒媳婦喝杯茶,聽到這話,眼里露出欣喜,“聽到了,小諾說的,說你買了他們家的房子,奶奶一聽差點跳起來,可激動了。”
白露珠笑了笑,幫婆婆倒了杯茶,“媽,等搬到那邊去,就找兩個人回來幫忙做家事,你就歇著不用忙了。”
“不用不用。”穆宛急忙擺手,“家里事我都做習慣了,沒什么可忙的,再說這才剛剛改革開放,要是找人來家幫忙,還是有點顯眼,萬一再被人說成地主家庭,那就壞了。”
白露珠端起茶杯抿了小口,“我們是付工資請人,工資也不會低,不過這個不急,等到房子整修完,估計也得半年以后了,到時候再看。”
“謝謝露珠。”穆宛拍了拍兒媳婦的手,心里非常領她的情。
“露珠!”
胡素鳳面上紅光還沒有散去,歡天喜地走進家門,因為太過興奮,沒控制好嗓門,剛喊完,穆宛就連忙站起來往小姑房間走。
“哎呦,看我老糊涂了,孩子還在睡是不是?”胡素鳳跟到房間門口,等看到兩個孩子真的被她吵醒了之后,連忙喊小女兒將孩子抱出來。
兩個孩子睡眼惺忪被抱出來,表情還有點懵,小肉手揉了揉眼睛,知真最先看到媽媽,急著朝媽媽伸手。
白露珠接過女兒,讓孩子側坐在懷里,“媽,弄點熱水來給她們洗洗臉吧,出了不少的汗。”
“哎,我正準備去打水。”穆宛拿著搪瓷盆走進廚房。
賀松蘭抱著福久坐在另一邊藤椅上,福久這會才反應過來,扭著脖子朝媽媽看,露出六顆小米牙,喊著:“媽媽,抱。”
“你才醒啊,才認出來媽媽是不是?”白露珠將旁邊的學步車拖過來,把女兒先放進去,又接過兒子,逗弄道:“再說幾句,渴不渴?喊奶奶拿水喝。”
“奶!”
聽到媽媽的話,知真先喊了出來,最近兩孩子都不太喜歡人抱了,似乎是想趕緊學會走路,每天就愿意待在學步車里。
看著姐姐‘嘩啦嘩啦’邁著小步子走到廚房門口,福久也坐不住了,仰頭看著媽媽,“車,車車。”
“媽媽抱著你不方便,你去請姑奶奶幫你拿。”白露珠有意讓兩個孩子多說話,現在不止會喊媽媽,爸爸,奶奶,爺爺,太太等重疊字都會喊,就是奶奶前面多個姑,就有點繞不過來彎子,一直喊不太明白。
福久看向一臉期待的姑奶奶,“奶,車。”
果然又是喊奶,喊外公外婆也是喊爺奶,喊姑奶奶也是喊奶。
“是姑奶奶。”賀松蘭笑著糾正,但不等孩子再喊,就把學步車拿了過來。
穆宛將洗臉盆端出來,溫度適中,里面放著兩條柔軟的小毛巾,擰干一條遞給兒媳婦。
白露珠將兒子放進車里,然后用腳踩住車轱轆,不讓孩子跑掉,將他小臉和脖子里的汗都擦干凈后,才讓她們在院子里跑著玩。
“以后好了。”胡素鳳坐在椅子里笑瞇瞇看著兩個重孫子,“露珠,你真是不聲不響做大事,怎么就直接把金門大宅子給買了,以后這兩孩子就更有地方跑了。”
不單單是重孫子跑得更自在,她想要的小花園,不,何止小花園,那都是大花園,以后不管想種什么都不用再考慮玻璃花房裝不裝得下,會不會擠到別的花,直接種上松柏都行。
更別提還有大荷塘,夏天一到,看不完的荷花,哪像家里只有這一口大缸裝個一兩朵荷花,年年還要擔心發不發芽,有沒有凍死。
當然,孫媳婦出了錢,也不能就理所當然的住,該出點心意還是得出。
到了晚飯時間,賀松毅和賀祺深都下班回來了,胡素鳳跟兒子說完這件事后,沒等兒子反應過來,就道:
“露珠雖然掙錢了,但是我們現在肯定是和兩孩子走的,既然要住,就不能白住,我拿一部分錢,你們也得拿一部分錢,不管多少,盡個心意。”
“應該的。”丈夫還在發怔,穆宛笑著道:“露珠,你買這宅子肯定不便宜,家里情況你也大概了解,你看出個多少好?”
“不用了。”白露珠還沒說話,賀祺深喝光碗里的稀飯,放下筷子道:“這件事我已經和露珠商量過了,不需要你們出,再說這宅子還得讓香陽的爸媽和奶奶一起過來住,你們給了錢,他們住了肯定不踏實,覺得在占你們便宜。”
聽到白越明兩口子要過來住,全家人表情不但沒有露出異樣,反而露出欣喜。
穆宛最先道:“嫦慧她要是一起過來住,那就太熱鬧了。”
“我剛聽到買宅子就這么想過,但又擔心他們住香陽住習慣了,不舍得往市里搬。”賀松蘭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餅,高興道:“要是嫦慧也來了,我們每天就真的熱熱鬧鬧,露珠也不用兩頭跑了。”
看胡素鳳還有勸的意思,白露珠放下碗筷,笑道:“奶奶,錢都付了,證也都領了,真不用您再出錢,等魯先生一家搬走了,您直接去選最大最好位置的房間,要是實在想花錢,您就挑些自己喜歡的家具擺設放進去就成了。”
聽了這話,胡素鳳心里別提多滿意了,就喜歡這種被重視的感覺,“行,你說了算,露珠,奶奶的私房錢都給你留著,以后你缺錢盡管找奶奶要,全都給你。”
白露珠笑出聲,“好。”
“爸,你不是有兩個老同學在一建嗎?”賀祺深知道媳婦心里還有個沒解決的事情,“我記得咱們這象羅胡同就是一建承建,永信叔當年也參與進來,還有楷州叔,他當年不是還出去留過學?現在應該平反了吧?”
白露珠詫異看向男人,沒想到正發愁的事,他居然知道。
賀祺深發現媳婦詫異的眼神,輕輕抬了抬眉頭,意思是‘我當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不過柳永信剛退下來,已經不在一建了。”賀松毅被兒子這么一問,從剛才的驚怔中回過神來,“露珠,你是想找人整修金門大宅?”
“對。”白露珠這陣子一直琢磨著該找誰做承建,現在被賀祺深這么一提,頗有種‘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感覺。
要說家里誰人脈最廣,當然是公公了,從小就跟在賀老爺子身邊,大大小小人物都見過,更何況南北發射基地建設,都是由他參與負責,接觸的承建商都是為國家做事的,再靠譜不過。
就算不能直接找一建的人負責小公司,但只要隨便推薦一個退下來的人,或者人家手把手教的徒弟,都足夠她用的了。
找人蓋房子不難,難得是人靠不靠譜。
“倒是巧了。”賀松毅溫和一笑,“其實金門大宅當年就是由柳永信的父親,柳成添負責建設的。”
“還有這事!”賀祺深驚訝一瞬,了然道:“也不意外,永信叔以前不是天天說,他祖上設計過親王府,現在看來說不定是真的。”
白露珠也很意外,更多是覺得巧合,“爸,那這位永信叔已經退休了,還能請得動嗎?”
賀松毅被全家人盯著,就連小孫子小孫女都睜著大眼睛看過來,笑著道:“柳永信肯定會愿意來,但我不推薦他,他和我一樣,都沒有繼承到父輩的天賦,反倒是他兒子柳濤,雖然剛剛考取大學,但是很有天賦,可以找他試試看。”
話音落下,胡素鳳第一個不愿意,“才考取大學,哪能把這么大的宅子交給他,我覺得還是柳永信好,你們雖然天賦不高,但當年都是被親爹帶出來的,再沒有天賦,也比所里大部分人強。”
“媽,您不能看不上年輕人,露珠比祺深還要小,您能說她做生意不行?”賀松蘭說完,看母親閉了嘴,繼續道:“時代在進步,您看現在這冰箱彩電洗衣機多方便,真要整修還得找個既有這種家傳國風背景,又能懂得怎么設計會更方便的人來修繕,畢竟露珠他們年輕,不能真整成古代宅子一樣吧。”
“小姑你說的真是太對了,我為你鼓掌。”
賀祺深使勁鼓著掌,“爸可不輕易夸人,就找柳濤來設計,露珠,你覺得怎么樣?”
“可以。”公公確實不輕易夸人,能讓他覺得好的肯定不會差,再說整修這方面還是得讓家里人看著,她接下來沒有空成天在這里盯著,“奶奶,您要是實在不放心,就把父子倆都請過來,您作為總監工怎么樣?”
“總監工?”胡素鳳來勁了,“露珠,你讓我當總監工?”
“對啊。”白露珠笑著吹捧,“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又會算賬,再沒有比您老更適合當總監工的人了,不過,我就是怕您身體吃不消。”
其實老太太還真是最適合的人,做整修得有一定的氣勢壓住人,寧愿讓施工隊覺得你太難搞,也不能讓人覺得你好說話。
尤其還是這種熟人,哪怕是公公去,都有可能因為是朋友關系,連續修改個幾次,就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動手改。
老太太就不一樣了,首先輩分擺在那里,性格也不是個好糊弄的,甚至要求樣樣都得最好,為了最好什么話都敢說,不怕折騰得罪人,更別說還有賀松蘭這個幫手。
再說養花多年,胡同里也住著不少奇人,吆喝一聲,都能來幫個忙出出主意,只要設計圖過關,讓她看著人根據圖紙修繕,再好不過了。
“吃得消!”胡素鳳坐直身體,興奮道:“我是監工,又不是施工,看著他們干活,我有什么吃不消的,露珠,你要是真放心奶奶,奶奶一定給你整修得漂漂亮亮。”
“行,您不怕辛苦就行。”白露珠接著問:“那就請柳濤和他父親了?”
“請那么多人干什么,就給柳濤一個人付工資就行了。”胡素鳳一說完,桌上人就同時勾起嘴角。
老太太有著盤算,“柳永信那人我知道,越不行越想干,這宅子是他爹設計的,現在又請他兒子重新修繕,正好他退休了,就算咱不花錢請他,他保證也會屁顛屁顛自己跑過來。”
“奶奶真有遠見,所以我說這總監工您老最適合了。”
白露珠一夸完,胡素鳳頓時眉飛色舞,要不是天色太晚,當場就會讓兒子把人給請過來,先出個圖稿。
“爸,露珠這次不止買了宅子,還買了準備建設新天荷總店的地,那上面剛好有廢樓。”是什么樣的樓他沒見過,不過昨天聽媳婦和魯先生他們聊天,知道原本是打算建西式商業街,既然是西式,那剛才他提的人肯定可以用。
賀祺深剛提完,就得到媳婦贊賞的眼神,頓時腰板挺得更直,也更來勁了,“爸,楷州叔當年也是有抱負的,年紀雖然比你們小幾歲,但頭幾年肯定沒少受罪,現在出來了還得等著分工作,再說就算是分,也分不到什么好工作,不如你去勸勸,既是幫露珠,也是幫他自己。”
賀松毅點點頭,“宅子交給柳濤修繕,王楷州剛出來,空有才華沒有人手,反倒是柳永信這幾年帶了不少徒弟,改革開放,肯定有想出來做的人,露珠,你可以帶上他們倆一起去看看地,然后先出建設圖稿以及報價,我會幫你審核,你要是滿意,就交給他們去做。”
“謝謝爸。”白露珠心里的石頭落了一塊下來,沒有想到白天還在愁,晚上直接就找到了靠譜的承建商,桌子底下偷偷握住男人的手,露出贊賞笑容。
賀祺深緊緊抓著主動伸過來軟綿綿的小手,心里別提多美了,拿起空碗往桌子中間一放,“我還要再喝三大碗稀飯!!”
胡素鳳高興地笑容一頓,“你這孩子瘋了?不是剛喝完兩碗?”
“高興!”
賀祺深兩只手都伸到桌子底下,嘴角咧到耳后根,歪著頭看著媳婦,使勁搓了搓媳婦的手,“我高興!”
白露珠抽回自己被搓疼的手,翻了個白眼。
福久看到媽媽的臉色,拍著桌子咧嘴笑著喊:“爸!傻!”
全家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知真也咬著手指,發出銀鈴般笑聲:“傻!爸!爸!”
“哈哈哈哈哈~~”胡素鳳先大笑出聲,摟過離得最近的重孫子疼愛道:“我們大福和真真最聰明,爸爸特別傻,對不對?”
“嘿!你們兩個皮癢是不是?”賀祺深剛威脅完,就收到無數道更具威脅的眼神,還沒開始訓就敗下陣來,委屈看向媳婦,“露珠...”
白露珠撥了撥他額角的頭發,夸道:“你不傻,比他們倆聰明。”
“那當然。”
賀祺深頓時又美了,無視全家人嫌棄的眼神,順勢抓過媳婦的小手,又喝了一大碗稀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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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公公的幫忙,很快就將三人請了過來,同時讓父母也從香陽趕來。
柳永信一如想象中模樣和性格一樣喜感,整個人偏胖,還穿著一建的藍色工作服,他兒子柳濤外形反而很嚴謹,模樣也很帥,戴著一副透明眼鏡,穿著白襯衫,回力白球鞋,身上還有著學生氣。
王楷州面容看上去確實比兩人老了好幾歲,甚至有些樸實,但背脊挺得特別直,骨子里能看出來其實不是樸實性子,經過多年糅雜,顯得有些復雜,話說得也不多。
兩人各自遞過來幾張圖紙,柳永信不甘心似的,也塞過來好幾張,還放在最上面,套著近乎道:“侄媳婦,我相信你肯定很有眼光。”
話音剛落,就得兒子懟了:“爸,你別自取其辱。”
白露珠差點笑出聲,沒想到嚴謹的柳濤,說話這么犀利,“永信叔,你先坐著喝杯茶,我先來看一看,仔細挑選。”
“哎,你看你看。”被兒子這么說了,柳永信一點都不生氣,又坐了回去。
白露珠先看金門大宅的設計,看完一張,就遞給賀祺深,讓他分給家里其他人看。
比起柳濤和王楷州的圖稿,柳永信的確是在自取其辱,老太太本來還覺得自己說得沒錯,覺得柳永信這稿子也是有模有樣的,院內規劃得明明白白。
然而等一看到柳濤畫的圖,立馬將柳永信的稿子嫌棄丟到一邊。
這一舉動著實傷了柳永信的心,他剛看老太太看得滿意,正準備走上前仔細解釋解釋呢。
一家人都著迷于柳濤的圖紙,但著迷的不是新圖紙,而是舊圖紙。
柳濤準備得很齊全,找出當年他爺爺珍藏的金門大宅布局圖紙,全家人之所以著迷,也是因第一次看到完整版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