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囂倒地的瞬間,能清晰感覺到自己意識正在剝離。
像是將睡未睡時,恍惚間就墜入沉沉夢境。
他回到了七年前那個暑假。
那一年的暑假,長且燥熱。
蟬鳴聲沒完沒了地叫著,吵得人心慌。
他看見十八歲的自己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像是在找什么人。
盧時文在他身后邊追邊喊:“你別找了人都走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你看看路邊野花,隨便哪一朵都又美又香,你干嘛非要撿棵沒有喜歡人的草。”
許是蟬鳴太吵了,又或許天氣太熱易上火,他轉過身,抬手給了盧時文一拳。
盧時文驚愕,然后反手回擊他一拳。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踢倒了路邊垃圾桶,踹彎了護欄,最后雙雙被抓到街道辦,鼻青臉腫地跟那個街道辦主任道歉,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才把自己贖出來。
夕陽余暉,將兩個人的身影拉得細長。他們在十字路口分別,有流浪歌手彈著一把破舊的吉他,啞著聲音唱:“我也曾經做夢過,后來更寂寞,我們能留下的其實都沒有……”
有個路人經過,往流浪歌手面前放了一張面值一百的人民幣,問了句:“能點歌嗎?我想聽《死了都要愛》。”
音樂瞬間一變,歌手掐著嗓音直接高潮就開始飆高音:“死了都要愛……”
盧時文不知道發什么瘋,拉著他站到流浪歌手身后,也拉開嗓子跟著吼:“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兩個人高音飆不上去,還忘了歌詞,哦哦呀呀地哼,實在辣耳朵。
他捂著耳朵,撒開腿,一路狂奔跑遠了。
回到家中,兩年沒見的陸燁同志,竟大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
他驚訝且驚喜,還沒來得及喊一聲老陸同志,滿臉威嚴的老陸同志看見他回來,一開口就是:“你現在去把高考志愿改了,你這高考分數明明能上北市大學,還念什么公安大學?”
他一愣,然后搖頭:“我不改。”
上公安大學,然后跟父母、小姨一樣做個緝毒英雄,是他從小的夢想。
但老陸同志千里迢迢從寂莊趕回來,并不是為了跟他商量的。起身拎著他的領子,進書房,壓著他坐在電腦前:“現在改。”
他不服,一把推開鍵盤,憤怒質問:“憑什么?這是我的人生,憑什么要聽你的安排?”
“憑我是你爹!”
“爹算什么?”他年輕氣盛,冷笑了一聲:“你就算是我大爺,也不能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
話音剛落,就招來老陸同志下了死手的一頓狠揍。
最后父子倆雙雙精疲力盡地各占一邊,他捂著被揍疼的屁股,蹲在地上,滿腔憤懣。
老陸同志抹了把臉,緩了語氣對他說:“陸囂,就當是我求你,行嗎?咱們一家都入警,你再跟著,這要是有個萬一,你讓你外公外婆怎么辦?”
書房門開著,他一抬頭就看見外公外婆站在門口,心疼他被揍,又不好插手老陸同志管教兒子。
外婆向來疼他,見他鼻青眼腫,跟著紅了眼眶,小聲罵著老陸同志:“好歹也是你親生的,怎么就下這么重的手,小孩子哪經得起打……”
他吃軟不吃硬,最終還是屈服,不情不愿地改了志愿,罵罵咧咧地摔門走了。
他心里有氣,以至于第二天老陸同志趕回滇南,他打死沒下樓去送。
誰都沒有想到,老陸同志這一走,就是永別。
那是在夏天的尾巴末。
他已經去北市大學報道,并且歷經了半個月的軍訓。
最后一天,教官離校。
新生們歡送教官,含著淚唱別。他在其中,也紅了眼眶。
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不甘和羨慕。
他本來可以成為那些意氣風發的教官中的一員。是老陸同志把他的志向和夢想掐滅了。
他滿腔不甘和羨慕,瞬間化為了對老陸同志的憤懣。
老陸同志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來的。
來電顯示的是陌生號碼。
但他知道是老陸打過來的電話。
因為地點顯示的是滇南省寂莊。
他毫不猶豫地按了拒接。
氣還沒有消。
他不想和老陸說話。
但這一拒接,從此往后,他就再也沒有接到過老陸同志的電話。
因為當天晚上,他從外公那兒得知老陸同志犧牲了,據說是臥底身份泄露了,為了不暴露其他臥底和線人的身份,生生被毒梟給燒死了。
沒被毒梟抓住前,老陸同志的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他的。
老陸同志想跟他道歉,不該硬逼著他改志愿,還想聽他喊一聲爸。
但因為他一時幼稚的置氣,老陸同志最終抱憾犧牲。
他那天晚上躲在被子里,悔得恨不能一拳捶死自己,咬著手腕,滿嘴都是血。
下鋪的同學,聞到了血腥味,朝著寢室的人喊:“我、操,血腥味這么重,你們誰來大姨夫了?”
滿寢室的人紛紛笑罵下鋪的同學:“你他娘的才來大姨夫。”
下鋪的同學振振有詞:“我女朋友來姨媽就是這個味,血腥得很!”
……
在這一片笑鬧聲中,畫面倏忽一轉。
時間線拉到了來年的四月一號。
寂莊。
案件告破,蕭婧女士的臥底任務也圓滿結束。
恰好快到清明節,他向學校請了假,飛去寂莊,準備和蕭婧女士一起去陵園給老陸同志掃墓。
那天天氣有些陰沉。
烏云壓頂,隨時都有可能來一場暴雨的趨勢。
去花店買花時,蕭婧女士和他說:“老陸同志啊,之前就一直心心念念想今年和你一起過個生日,聽你喊他一聲爸。”
他打小跟外公外婆長大,感情上更親外公外婆,對父母從小就不喊爸媽,都是喊老陸同志和蕭婧女士。
只有老陸同志和蕭婧女士生日這天,他才會敷衍的喊一句爸媽,但從不說生日快樂。
他覺得矯情。
所以聽到蕭婧女士的話,他就對蕭婧女士說:“成,那我去對面買個蛋糕。”
蛋糕店和花店就隔著一條街。
他在蛋糕店門口,挑挑撿撿了好一會兒,最終挑了一個賣相勉強過得去的水果蛋糕。
店員包裝蛋糕時,一個身穿白色襯衫西裝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手里提著個公文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白領上班族。
男人買了個面包和一袋酸奶,店員只好放下包裝一半的蛋糕,給男人結賬時。
男人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我有急事,□□的隊了。”
他退到一邊,大方地表示沒關系。
男人付完賬,就拿吸管插進了酸奶瓶里,一邊喝酸奶,一邊走出店門口,往街對面走去。
街對面,蕭婧女士已經買完花,剛出花店。
正好這時有人給她打電話,她低頭拿出手機,走到一旁側身對著蛋糕店的方向,接起電話。
白襯衫男人已經走街對面,酸奶喝完,他把袋子往垃圾桶一扔,然后從公文袋中拿出一把折疊小刀。
他提著蛋糕,走出蛋糕店,一抬頭,就看見男人打開了手里的折疊小刀,朝蕭婧女士身后靠近。
兩人相隔一尺時。
蕭婧女士察覺不對,轉過頭。
男人揚起手,那把刀在蕭婧的脖頸看似輕輕一劃。
下一秒,血如涌泉噴濺。
男人閑庭信步般離開。
蕭婧女士手里的花束摔下來。
她站在原地,隔街遙遙溫柔一笑,然后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扶著面前的樹,徐徐倒下。
蕭婧女士是個很溫柔的人。
她連死,都不愿驚了路人。
粗心大意的過路人,只當她是走累了,在靠著樹根休息。
直到他提著蛋糕狂奔而來。
直到蕭婧女士周圍都被染成了鮮紅色。
路人終于發覺不對勁,驚惶驚呼:“殺人了!殺人了!”
原本安靜的街道瞬間兵荒馬亂起來。
有人原地放聲尖叫,有人抱頭奔走呼號,有人躲進店里打電話報警。
他在這一片混亂中,被人撞倒在地上,頭重重磕在地上,眼前忽地一黑。
緊接著有人踩著他的手跑遠,有人踢翻他手邊的蛋糕。
他失了聲。
也失去了意識。
直到他聽到有人在耳邊喊:“醒醒,陸囂,你醒醒。”
……
陸囂睜開眼,入目是一片白墻。
他躺在醫院的病房里,手背打著點滴。
他側頭一看。
商晗晗坐在他床邊,靠著椅背,歪著頭,睡得正香。
清晨曦光破窗而入,打著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勾出了一圈金光輪廓。
乍一看,畫面美得很有偶像劇的感覺。
陸囂輕輕翻個身,側躺著,瞇著眼看商晗晗。
她的睡相很好,唇微微抿著,呼吸起伏均勻,既沒有流口水,也不打呼嚕,優雅得像在假寐。
也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她忽然擰起眉,發出了一聲囈語。
陸囂一時沒聽清楚,忍不住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他并不知道自己本就翻身躺到了床沿,這一挪,上半身忽然騰空,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以倒栽蔥的姿勢摔下了床。
摔下床的過程中,還把手背正打著的葡萄糖點滴都扯掉了。
輸液架也隨之被拽倒。
發出一聲清脆的“咣當”。
掛在輸液架上的那半瓶葡萄糖也應聲落地,玻璃碎了一地。
陸囂:“……”
就挺突然的。
商晗晗被這接二連三的聲響驚醒,睜開眼,一低頭,就看到陸囂正趴在她腳邊,一雙深邃的眸子正靜靜望著她。
“陸囂?”商晗晗喊了一聲,忙起身扶他到床上。
見他不應聲,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商晗晗還以為他沒從戲里出來,拍掉他身上的灰塵,讓他躺下床,打算出門去找護士。
陸囂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商晗晗一頓,把陸囂的手輕輕掰開,語氣溫柔地哄:“我就出去幾分鐘,幾分鐘就回來了好不好?你乖乖在這里等我。”
陸囂沒說話,眼睛眨了眨。
見他也沒鬧,商晗晗稍稍放下心,轉身出去。
她一走,陸囂就松了口氣,在暗暗慶幸,幸虧他演技好。
不然剛才摔在地上那場面,就太丟臉了。
尷尬得他想腳摳地。
很快,病房的門又被推開。
進來的卻不是商晗晗,而是傅櫻櫻。
傅櫻櫻手里提著一碗飄著香的粥,看見陸囂醒著,眼睛頓時一亮,喊道:“老板你醒了啊?”
她往病床靠近,走了兩步,才看到滿地狼藉,頓時一愣。
“這是怎么了?老板娘呢?”
也不知道傅櫻櫻腦補了些什么,臉色突變,虎視眈眈盯著他:“老板你不會把老板娘趕走了吧?”
“想什么呢,她剛剛出去找護士了。”陸囂翻身下床,四下望了望,像在找什么。
傅櫻櫻把粥放到床頭柜上,問他:“老板你在找什么?”
“病房里沒有掃把嗎?”
“得去外面拿。”傅櫻櫻小心跨著步子,以免踩到玻璃碎片,“老板地上這是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知道。”陸囂撓了撓鼻子,這是他心虛的表現,“我一醒來就看到地上玻璃瓶碎了一地。”
傅櫻櫻“哦”了一聲,“那老板你坐著吧,你餓嗎?要不你先喝點粥?我去外面拿掃把。”
陸囂還真餓了。
傅櫻櫻往門口走,門虛掩著,一拉開門,就看見商晗晗拿著掃把和垃圾鏟,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看樣子,已經站了一會兒。
傅櫻櫻奇怪道:“晗姐,你怎么不進來?”
陸囂剛捧起傅櫻櫻帶來的粥,剛喝一口,聞聲抬頭朝門口方向看來。
正好和商晗晗對上目光。
陸囂:“……咳咳咳。”
裝傻翻車來得太快。
被粥嗆到了。
商晗晗拿著掃把走進病房,只當他是故意演的被粥嗆到,呵笑了一聲:“你這演技可以啊陸老師,演難怪年紀輕輕就拿了青年藝術節的最佳男演員獎。”
陸囂嗆得滿臉通紅,把粥放下,手忙腳亂地扯紙巾擦嘴。
傅櫻櫻察覺氣氛不對,已經悄悄溜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商晗晗和陸囂。
陸囂搶過商晗晗手里的掃把和垃圾鏟,連聲告饒:“我錯了,我剛剛不該裝傻騙你。我就是一不小心摔下床,覺得在你面前太丟臉,才想裝傻混過去的,真沒有別的意思。”
商晗晗目光往地上一瞥。
陸囂立即殷勤掃起地。
他邊掃還邊小心翼翼讓商晗晗坐到床上,腳懸空,以免地上碎片掃到她身上。
路過的護士往里看了眼,“咦”了聲,轉頭和身邊同事說了句:“哇,陸囂好賢惠,居然會掃地,動作挺熟練。”
同事已婚,往病房掠了眼,道:“這以后結了婚,他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肯定是最底層那個。”
***
陸囂身體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這兩個多月來,精神繃得太緊,突然放松下來,所以才暈倒。
他醒來后,讓醫生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么問題,當天就辦理出院了。
戲已經殺青,劇組所有人都放假,在陸囂醒來的前一天就都回家了。
他們春節都沒回家,這個時候得回去把春節缺席的遺憾彌補回來。
得知陸囂醒來后,劇組每個人都跟陸囂發了消息祝賀。
其中,當屬宋宴的祝賀方式最特別:“你小子,我們下部戲見。”
這意思是,他下部戲,肯定有陸囂的一席之位了。
能獲得宋宴的肯定,以后基本就不愁沒好戲拍了。
陸囂回了句謝謝宋導。
因為蕭綾交代過陸囂,拍完戲先休息一段時間,盡量別沾紅鷹的戲和活動。
他就給傅櫻櫻和陳旭放了假,自己留在寂莊,和商晗晗一起過二人假期。
陸囂的父母在寂莊臥底工作時,曾在這里買了一棟小洋房。
小洋房位于他們拍戲時住的酒店,斜對面的那個小區里。
父母走后,這房子就一直空著,沒租出去,也沒轉賣,定期請人打掃。
所以房子保養得還不錯,房子里的家具沒落一點灰塵,都能用。
陸囂和商晗晗從酒店退了房,直接住到小洋房里,只需換上一套干凈的床單被套。
小洋房只有兩層半,一樓和二樓都有主臥。
陸囂住一樓,商晗晗住二樓。
換床單被套時,他上二樓,先替商晗晗換好了,再下一樓給自己換。
商晗晗沒事可干,只好靠在門邊,看著陸囂忙活。
別說,他干起活來,動作嫻熟,真的好賢惠。
商晗晗忍不住夸道:“你動手能力還挺強,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他高中的時候牛氣哄哄的,逮著誰不順眼就懟,這個性格,這么多年也沒變,真的看不出來他私底下是個干家務小能手。
“那說明你沒有用心了解我。”陸囂嘖了一聲,眉梢掛著被夸的得意,嘴里還哼起了不知名的歡快小調。
鋪完床后,又簡單地打掃了下衛生,陸囂原本還想自己再露一手廚藝的,但巧夫難為無米之炊,房子沒有食材,只能去外面吃。
吃完午飯,陸囂去花店買了束鮮花,帶著商晗晗去了寂莊陵園。
他父母都葬在這里。
商晗晗一開始還不知道他是來祭拜父母的,直到跟著他停在一個墓前,看到墓碑上寫著陸燁、蕭婧之墓,方明白過來。
陸囂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一本正經地說:“老陸同志,蕭婧女士,我帶媳婦來看你們了。你們瞅瞅,我媳婦好看吧,你們倆地下有靈,保佑我倆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三年抱倆……”
商晗晗聽他越說越不正經,伸手用力擰了一下他后背,輕聲說:“別貧。”
陸囂“哎喲”一聲,“都說打是親罵是愛,你們看看她擰我的這股勁兒,肯定是心里愛慘了我……”
商晗晗怕他又說出什么輕浮荒唐的話來,沒再動手,沉默地在陸囂身邊跪下,也磕了三個響頭。
祭拜完父母,陸囂和商晗晗離開墓群區,往邊上的景觀草坪走去。樂文小說網
草坪上養了一群白鴿,正悠閑地信步徐行,口中咕咕咕叫著。
商晗晗和陸囂在草坪邊上的椅子坐下。
“每年的清明節,我外公外婆都會過來,給我爸媽上香。”陸囂說,“但我今天是第一次來給我爸媽掃墓。”
商晗晗一愣,驚訝地轉頭看他:“為什么?”
“因為怕。”陸囂望著那群白鴿,背往椅子一靠,神色沒有剛才的輕松,甚至有些自嘲和自棄:“老陸同志死前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我因為他逼著我改了高考志愿,賭氣拒接那個電話。后來等我再打過去,那個電話永遠都打不通了。”
他嘆了口氣,眼神微沉:“再后來,我在寂莊親眼目睹蕭婧女士的死,兇手遠走,情緒一度崩潰,去接受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但仍然落了后遺癥,不能在花店門口看見刀具,不能聽到寂莊兩個字,更別說來這里祭拜父母。”
“所以來寂莊的第一天,我情緒就崩潰失控了。”
陸囂說,“我讓宋導給我兩天時間,給自己做心里建設,讓自己進入一種自我情緒自閉的狀態中,切斷與外界交流,將自己融入劇本構筑的世界里,完完整整的把自己當成路也來活。”
不管是拍戲時,還是下了戲,他都是路也。
“劇組里的人對我這種狀態的擔憂,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雖沒回應,但其實都知道。”
商晗晗原本心疼陸囂,聽到這兒,忽然覺得不對勁,眼神怪異地盯著他:“別人說什么做什么,你都知道?”
陸囂點頭,眼中有點得意:“對,我都知道。”
“所以,那天晚上你跟著我進衛生間,是故意的?”商晗晗瞇起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洗澡的時候,你也是故意敲門的。”
陸囂身體一僵。
大意了。
忘了還有這茬。
“倒也不是全都知道。”他試圖為自己辯解,“偶爾也有不清醒的時候……”
“你編,你接著編。”商晗晗伸手拍他手臂,氣道:“演技這么好,你當演員真是一點都不屈才。”
陸囂順勢握住商晗晗的手,將她擁入懷里,頭抵在她肩膀,悶聲笑了一會兒。
想起她圍著浴巾從浴室里探出半個身子的場景,便止住笑,附在她耳邊說了句:“我當時差點就想跟你學,把你身上的浴巾扯下來。”
商晗晗倒也不是真生氣,被陸囂這么一抱,氣就已經消了。結果他又突然冒出這一句,臉上頓時一燙,她一把推開他,抬手作勢要打。
陸囂起身一躲,避開了。
“下流胚子!”商晗晗起身追過去,“流氓!”
陸囂大笑著跑遠。
許是他得意的樣子實在太狗了,連老天看不過去,要收了他。
草坪那群白鴿撲棱翅膀飛過來。
從陸囂頭頂上掠過。
丟下了一坨淺棕色的排泄物。
正中他腦門。
陸囂:“……”
商晗晗一呆,隨即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