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總應該也知道,訂婚在法律上,是沒有任何的效力。”</br> 傅以行收回視線,邊處理食材,邊慢條斯理地陳述著事實:“所謂訂婚儀式不過是走個過場,隨時都有可能分崩離析。”</br> 周予言輕嘲:“那按照傅總的邏輯,就算是結婚了,也可以離。”他也低下頭,繼續忙碌手上的工作,“傅總就不怕這句話,應驗在你自己的身上?”</br> 傅以行眼都沒抬,語氣輕淡:“那讓周總失望了,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br> “傅總可真自信。”周予言譏諷地笑了一聲,又意有所指,“機關算盡,當心有一天會翻車。”</br> 傅以行動作一頓,風輕云淡:“同樣的話,我也送給周總。”</br> 廚房里靜了一瞬。</br> 灶臺上正燉著一鍋湯,安靜的環境里,咕嚕咕嚕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br> 不知想到什么,周予言緩慢抬頭,往玻璃門的方向看了眼。</br> 他問:“你就不好奇她們在談什么?”</br> 站在中島臺前,能透過玻璃門看到客廳的一角。但門的隔音極好。只能看到里面的動態,聽不到任何聲音。</br> 傅以行不以為意:“我又不是周總,我想知道什么,蕁蕁會告訴我的。不像周總,還要費盡心思打聽。”</br> “呵。”周予言冷笑了聲,沒再說話。</br> 廚房徹底安靜下來。</br> 兩人各司其職,誰也沒干擾誰。</br> 過了會,傅以行抬眼:“周總,調味料放在哪里?”</br> 周予言聲音冷淡:“在冰箱旁邊的柜子里,自己去拿。”</br> ***</br> 客廳里。</br> 江菱拉著江蕁坐到沙發上。</br> 江蕁問:“姐姐,有什么事要和我說的嗎?”</br> 江菱往廚房的方向瞥了眼,目光收回時,神情變得嚴肅:“最近,爸和他那私生子開始在私底下搞小動作,明里暗里想截糊我談好的合作。雖然沒有成功,但我擔心他接下來會對你下手,你要小心點。”</br> 江蕁神色也變得凝重:“爸想要做什么?”</br> 江菱說:“暫時還不清楚他們的企圖,不過應該和江氏集團的事脫不了干系。”</br> “而且,聽老宅那邊的人說,爸最近頻繁去外地出差,我多了個心眼,就在網上查了下,幾年前就有人以‘江瑋鈺’的名字在A市注冊了一家投資公司。”</br> 她譏諷地笑了聲:“這些年來,他一直用江氏集團的資源幫扶私生子的公司。我才知道,他早就為自己的私生子鋪好了后路。”</br> 江瑋鈺就是江父江紹鈞的私生子。</br> “瑋”和“鈺”都有美玉的意思,他的名字里包含了兩個美玉,可見江紹鈞對他的重視。</br> 江菱又說:“上周我和宴辭見了個面,找他幫忙仔細調查了下那家公司的底細,的確江瑋鈺本人的公司,并不是同名。”</br> “宴辭哥來B市了?”江蕁微有些意外。</br> 江宴辭是江老爺子雙胞胎弟弟的孫子,兩人出生于動蕩不安和戰火紛飛的年代,年幼時被迫分離,一個去了B市,一個在A市駐扎生根,后來各自成家立業,幾十年后才得以相認。</br> 江蕁還有印象,小時候,兩家人還經常來往。</br> 堂兄弟姐妹幾個關系都還不錯</br> 江菱笑了笑:“對,他上周過來出差,不過只待了兩天,沒來得及跟你說。”</br> 江蕁想了想,又問:“那姐姐,你說的做小動作,是怎么回事?”</br> “就是在江氏集團安插眼線,不過都被我揪出來了。然后我發現,那幾個人,都和私生子的公司有密切的關聯。”</br> “宴辭還查到了,私生子那家公司,最近頻繁和江氏集團的競爭對手有密切的來往。他們暗地里在密謀什么,但具體還在調查。”</br> 江蕁若有所思,“那姐姐今天讓我把傅以行也帶過來,是要告訴他這件事嗎?”</br> 江菱微微頷首:“嗯,不過還有其他的事,等會我和他細談。”</br> 兩姐妹又說了會悄悄話。</br> 江蕁想起傅以行進廚房也快半小時了,但好像一直沒動靜。</br> 她不放心地問:“對了,姐姐,傅以行和姐夫以前有過矛盾嗎?”</br> “他們進廚房也有一段時間了,怎么這么安靜?該不會……”打起來了吧?</br> 江菱也記起這事,站起來說:“我們進去看看。”</br> 兩人來到廚房。</br> 拉開玻璃門,卻發現里面出乎意料的和諧。傅以行和周予言正默不作聲地做菜,只是兩人之間,仿佛多出了一跳無形的三八線,把廚房分割出兩半的區域。</br> 兩人在各自的領域里各行其是,誰也沒有越界。</br> 江蕁和江菱對視一眼,在對方眼里看到同樣的意外。</br> 傅以行似是察覺到有人進來,抬眼向門口方向看了眼,語氣自然地問:“夫人,可以幫我擦一下汗嗎?”</br> 江蕁腳步一僵,看他一眼:“你自己不能擦嗎?”</br> “沒手。”傅以行理直氣壯。</br> 廚房安裝了中央空調,溫度適宜,其實并不熱。</br> 但礙于江菱和周予言也在場,江蕁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走過去隨手抽了一張面巾紙,敷衍地給他擦了下并不存在的汗。</br> “等等。”正要離開,卻被他喊住。</br> “怎么了?”</br> 江蕁剛回頭,一個輕盈的吻就落到她的嘴角。</br> “謝謝。”傅以行笑了下,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br> 江蕁渾身僵住,一股熱意騰地從腳升到腦袋。</br> 傅以行不經意地抬眼,似有若無地看了周予言一眼。</br> 周予言眸色深沉,不動聲色地看向江菱。</br> 但江菱只緊盯著傅以行和江蕁,眼神不悅,冷聲提醒:“傅總,請你不要太過。”</br> 周予言垂眸,似有所思,于是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我有點好奇,像妹夫這樣的性格,怎么會突然結婚了。”</br> 江蕁一怔。</br> 江菱也看向了他。</br> 傅以行挑眉,語氣從容地說:“我和蕁蕁從大學那時候就開始交往,感情一直很穩定。”</br> 他蹲了下:“結婚也是自然而然的選擇。”</br> 一語雙關,江蕁聽得臉熱,忍不住扯了下他的衣袖。</br> 周予言淡淡說:“這么說來,你們是在學校里認識的?”</br> 江菱被提醒,突然有了疑慮,目光銳利地看向傅以行:“傅總不是商學院畢業的嗎?你和蕁蕁雖然是一個學校的,平時應該沒什么交集才對。”</br> 傅以行抽了張紙巾擦了下手,扔進垃圾桶里,微笑道:“姐姐,緣分這事情,誰也說不清。就像你和姐夫一樣,不是嗎?”</br> 江蕁生怕他們之間的秘密暴露,趕緊向他使了個眼色,岔開話題:“傅以行,你不是說給姐夫準備了禮物嗎?”</br> 傅以行稍稍一頓,又超周予言一笑:“對了,姐夫,我和蕁蕁給你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br> 周予言:“哦?”</br> 傅以行走出廚房,不一會兒從客廳的沙發取來了帶過來的文件夾,扔向周予言。</br> 周予言下意識接過,翻開看了眼。</br> 傅以行問:“姐夫,這份生日禮物還滿意嗎?”</br> 片刻后,周予言合上文件,抬起頭,迎著他深邃的目光,面不改色:“謝了,傅總有心了,這份禮物,我很滿意。”</br> “那就好。”傅以行嘴角噙笑。</br> “傅總,順便恭喜你。”周予言聲音淡然,“王生控股這一步棋,下得挺漂亮的。”</br> “謝謝。”傅以行勾了下唇,坦然接受。</br> 王生控股?</br> 江蕁雖然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但周予言所提到的王生控股,這不是……</br> 趁著沒人注意,江蕁走開幾步用手機搜索關鍵詞。</br> 按下確認鍵,手機網頁立刻跳出一大堆相關新聞——</br> “上市公司身陷P2P泥潭。”</br> “王生控股集團遭遇債務危機,多名高管辭職。”</br> “王生控股集團資產被法院凍結查封,集團董事長兼CEO王駿奇名下多家公司股權同樣遭凍結。”</br> “王生控股集團資不抵債,宣告破產。”</br> “集團及旗下公司員工安置去向成謎……”</br> 她又查了下時間,就是最近一個月內的事情。</br> 江蕁看了傅以行一眼,仿佛陷入了深思。</br> 食材處理完畢,都上了鍋,廚房里的兩人也沒什么事,陸續回到客廳。</br> 江蕁正在幫江菱收拾餐桌,看兩人從廚房出來,便問:“姐姐,現在可以準備開飯了嗎?”</br> 江菱抬起頭,說:“等等,還有……”</br> 突然有電話鈴聲從隔壁的房間里傳出。</br> 江菱回頭,說:“蕁蕁,我去接個電話。”</br> “好。”</br> 江蕁點點頭,看她離開客廳,繼續擺放餐具。</br> 這時候,有門鈴聲響起。</br> 還有人來?</br> 江蕁稍稍意外,下意識看向門口。</br> 而客廳里只剩下她和傅以行,還有周予言。</br> 江蕁快速掠過周予言,看向傅以行,直接吩咐:“傅以行,你去開一下門,看看誰來了。”</br> 周予言雙手插在兜里,姿態閑適地站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嘲諷。</br> 傅以行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自覺地向大門走去,按下電子貓眼的鍵。</br> 電子屏幕里出現了一個略熟悉的身影。</br> 傅以行眸光稍暗,默不作聲地打開門。</br> 來人一整身黑色的打扮,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密密。</br> 連著兜帽的黑色外套,兜帽蓋在頭上,黑色的口罩拉高到鼻梁處,遮住大半張臉,還帶著戴著黑色的墨鏡,整身密不透風。</br> “江菱姐,我——”</br> 看到從屋里出來的人,江蕤猛地一愣。與傅以行對峙片刻,反應過來后,他往后退了幾步,看了看大門處的門牌,又低頭對著手機導航研究了一番。</br> 又過了幾秒,十分不確定的聲音才從口罩下傳來。</br> “我找錯地方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