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晃!”
龍天宸招呼,指著漸漸移出看臺的窈窕倩影,陰惻一笑,“本王要看她獻藝。”
蔡晃得蒙主子使喚,心中不勝歡喜,但順著龍天宸的視線望了望,卻略有猶豫,今兒個是每年一度的花魁大賽,拼的是才藝,競的是榜首,派來的可都是園子里一等一的頭牌姑娘,還沒聽說哪家老鴇兒親自登臺助陣,這要是才藝過人倒可為自家的姑娘爭幾分臉面,要是不濟,怕是會砸了自家姑娘的牌頭。
“啟稟王爺,那位姑娘乃是八百水居閣的新鴇兒,今日競賽花魁,她若上臺獻藝,這……恐怕……”蔡晃剛想解釋說花魁大賽競的是園子里的姑娘,這鴇兒若是親自上了臺,恐怕不合適,卻撞見龍天宸微有不耐的眼神,心下一凜,立馬話鋒一轉,諂然道:“恐怕得知王爺欽點,要受寵若驚了~”
“小的……,這就去辦!”說罷,蔡晃躬身退著步子下了樓。
龍天宸微微頷首,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目光繼續探向帳簾外那抹雪紗包裹的倩影,能將秀春園兒那種不入流的場子撐起來,的確不簡單。說起來,若不是去年尾秀春園兒里冒出了個不識抬舉的姑娘,也不會被他砸了場子,落到瀕臨倒閉的下場。事情至今沒過去多久,這新鴇兒連秀春園兒都敢盤下來,他到忽然很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能耐!
二人抬著素帷小轎落到鴇兒近前,一個小廝快步上前撩開轎簾,剛想請她進去。就見從對面二樓看臺里下來一個文儒打扮的中年男子,青絲長褂,羽扇綸巾,待近了,拱手施施然道:“鴇兒姑娘留步。”
看他雙目精爍,一臉狐貍笑,鴇兒心中微詫,這不是黎王府的大總管蔡晃嘛?雖然,她與師傅在悠然畫舫只見過他的畫像,還是為了熟記黎王時,隨意瞟上一眼,但就他這副外表文儒,腹中奸滑的假斯文,一眼便知是與黎王一丘之貉。
只是,她沒有理由認識一個初次謀面的人。
“咦?這位爺攔著我的轎子,莫不是想要與小女子同行?”媚顏一笑,柔軟的身子朝蔡晃偎了過去,如同所有老鴇見了嫖客一樣,靠近,粘上。
蔡晃忙將羽扇隔置在胸前,面色保持庸和,溫笑著說明來意,“我家主子想請鴇兒姑娘登臺。”
“哦?”鴇兒艷容一斂,似有不滿的上下打量蔡晃,換個角度再偎靠,粘上,柔媚里帶著諷蔑的哂笑,“你家主子頭次出來玩兒么?今兒是什么日子,你家主子想讓我登臺,安的什么心?”
蘭氣呵在耳際,纖纖玉手在他胸前一戳,縱然蔡晃隨黎王頻頻出入風月場所,自恃見過不計其數的溫香媚骨,卻也經不住鴇兒在旁半挑半逗,差點把持不住。怎奈黎王在上面看著呢,他豈能被她三言兩語攪得心猿意馬,于是,打個了激靈,訕然一笑。
羽扇再次隔到了二人之間,蔡晃略微撤身,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與她好商好量,“在下當然知道今兒是花魁大賽,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鴇兒姑娘若因此蒙了損失,在下照賠便是。”
鴇兒冷哼,瞄了一眼銀票,玉指在蔡晃襟口漫不經心的撫弄著,“說得輕巧,今晚我若登了臺,豈不要被四大花樓指著鼻子罵。”
“這個嘛,鴇兒姑娘不必擔心,你盡管準備節目就好,其它的交給在下來安排!”
“未請教,閣下家主是哪路貴人?”鴇兒故作咦道。
“這個嘛,鴇兒姑娘稍后便會知曉,不過……前提是,姑娘的才藝入得了我家主人的眼。”他搖著羽扇,笑得奸猾。
她有些猶豫,若應下,與計劃不符啊~
蔡晃見她久不應承,便提高了分貝,激她。
“莫非……姑娘擔心技不如人?呵呵,無妨,就當取長補短,鴇兒姑娘回去亦可自省。”
哼,激將法,低級!
鴇兒又冷哼,從蔡晃手里奪過銀票,掖進袖囊,眼角余光微瞟二樓看臺支起的紅帳,好吧,黎王,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鴇兒美目流轉,琢磨著晚上那場壓軸戲怕是要提前上演了,她本以為憑臺上的四朵金花便可以將黎王引去八百水居閣,委實沒有想到黎王會在此來這么一出。所幸,她早有準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姑奶奶是不是技不如人,可以擦亮眼睛看著。”鴇兒提著裙角扭身便欲折回鳳瑤臺。
這小女子,好生狂放!
蔡晃心中暗嘆,冷不防見鴇兒走了幾步,又回頭望了望他,媚生生的眨了眨睛,俏聲笑道:“這位爺,你的扇子拿倒了。”他大窘,忙低眼查看手中羽扇,明明是正的,再一抬眼,美人已走遠。
堂堂“鬼算子”竟被花樓里的姑娘捉弄到,心里那個氣兒呀~
*
不多時,鳳瑤臺通明的燭火漸漸變暗,臺下衣著光鮮的老爺公子們正忙著與懷中的美人喝酒調笑,待注意到氣氛的變化時,臺上多了一面半透的錦素屏風,淡淡的燈光將婀娜的身段從背面打在屏風上,多了幾許令人遐想的空間。
嘴唇勾起冰冷的笑容,鴇兒輕展藕臂,在屏風上投下最美的身姿,纖媚的腰,嬌挺的玉峰,修長的雙腿,將絲絲搖曳的光線從輾轉間透出,似嬌軟的花藤,被風輕輕拂動,每一個舞姿,都無限延展,傾瀉著流光。
她似乎可以感受到屏風另一面,正受萬眾矚目的身影是多么神秘。一雙雙赤/裸裸,染滿欲色的眼神,恨不得撲上來將她拆骨填腹的男人們,此時該有多么渴望看到屏風背面女子是何模樣。
他,也在看著她吧!和臺下的男人們一樣的眼神,灼熱,赤/裸,刻滿情/欲的眼……
樂聲由遠及近,是由數名女子合音出來的曲調,卻如黃鶯深情的吟唱。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緣生緣死,誰知,誰知?
情終情始,情真情癡,
何許?何處?情之至!
男人的感官輕易被動聽的吟唱和翩躚的舞姿波動,紛紛放下酒盞,專注的聆聽,專注的觀賞,臺下鴉雀無聲,都沉浸在空靈的情懷中,無法自拔。
忽然,一朵巨大的煙花在鴇兒身后竄起,怦的在她頭頂的天空炸響,金色的煙雨如流星劃破夜幕,更為她添了幾許神秘。隨后,樂曲嘎然而止,屏風后那一抹纖媚的身影憑空消失,連屏風后面僅存的燭火也一并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