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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戒之惑

1

北京有座西山,西山有座戒臺寺。

在《帝京景物略》一書中,戒臺又作戒壇。“出阜成門四十里,渡渾河,山肋迭,徑尾岐,辨己。又西三十里,過永慶庵,盤盤一里而寺,唐武德中之慧聚寺也。正統(tǒng)中,易萬壽名,敕如幻律師說戒,壇於此。”

這是相當(dāng)宏偉、古老的寺廟建筑群。

三十年前,或許還要早些,熊老板那時是大學(xué)生,曾經(jīng)和三五同學(xué),蹬著自行車來游玩過。當(dāng)他再次來到這座寺廟時,仿佛那是昨天的事。

2

戒是一種約束。

佛家講戒,是為了清心寡欲,洗卻凡塵,進(jìn)入修心煉性的超脫境界,爾后有可能成祖成仙。然而,談何容易,戒所以為戒,正因?yàn)椴唤洌羰鞘廊硕冀洌簿蜔o所謂戒了。唯其不戒,這才有戒。

熊老板講得他的部屬茫茫然。

很好笑的,是不?他問。

大家出于對領(lǐng)導(dǎo)同志的尊敬,一笑,不置褒貶。

他接著談他的,到這身份上,他就比較隨便和自如了。

可是,在這個凡俗的大千世界里,欲望是蕓蕓眾生,飲食男女的幾乎無法抑制的本能。因此,不戒或許更接近于人的本性,有無可指責(zé)的一面,但也有不可恣肆的一面。所以,戒更多體現(xiàn)一種人格力量。

他笑了,笑得瀟灑。到戒臺寺來的游客,未必想到戒,未必懂得戒。

言下之意,只有他例外。

3

于是,也就不奇怪他的部屬的不理解了。

干嘛要選擇戒臺寺,作為今年春游的景點(diǎn)呢?

第一,挺遠(yuǎn);第二,基本上很破舊;第三,幾乎沒有什么可看可玩的。

人們都埋怨姚蘇:“看你相中的這好去處!”

“怪我嗎?怪我嗎?”然后詭秘地說:“是熊老板定的。”

一提熊本良,大家便啞巴了。

4

公司慣例,每年春秋兩季,郊游一次。熊老板出手大方,他在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地方,從不苛刻。郎總在世的時候,他批了條子以后,便不再過問。去什么地方?怎么個玩法,所有細(xì)節(jié),郎總都設(shè)想得細(xì)致周到。熊老板有時有了興致,與大家同樂。但多半他忙他的,由郎總率領(lǐng)全公司的員工家屬去度過歡樂的一天。

但可惜,郎總?cè)ナ懒恕?/p>

據(jù)說,姚蘇要接他的班,或者還有王端。這些年輕的工程師,哪有郎總的魄力,以及在熊老板面前說話算話的份量,只好托于倩去探詢熊老板的意見,拖了好久,幾乎春天快過去了,才有了回話。

“小于,老板說去哪兒?”

“戒臺寺!”

大家都挺敗興,那個破地方,有什么玩頭?

姚蘇挺高興,因?yàn)樾鼙玖家ィ袡C(jī)緣表現(xiàn)一番。

5

并不因?yàn)樾芾习迦嗄昵叭ミ^戒臺寺,他才有舊地重游的雅興。

他知道,他作為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單位的頭,突然有這些異端的想法,萌發(fā)出來,是很可笑的。那天,他回答于倩,說是最好去戒臺寺以后,信口講到像我們這些六根未凈,俗眼凡胎,與佛法無緣的人,也許能在那里參悟到一些什么時,他的這位身段挺不錯的秘書,面露聞所未聞的駭異表情。

不過,他相信自己確實(shí)悟到了什么叫做戒。

6

他悟到了,戒不容易,不戒也不容易。

他的朋友,同學(xué),同事,也無妨說是一輩子的勁敵,躺在病床上的郎林也悟到了。

可許多事,總是這樣,明白了,也晚了。

在郎總生命的最后一刻,兩人握手言和。

“原諒我!”熊本良說。

郎總并非回光返照,一直到斷氣,始終像平素一樣清醒:“細(xì)想想,本良,咱倆這多年爭得太狠太苦,有這個必要么?馬上我兩眼一閉,還不是什么都等于零。”

他同意這個垂危的副手所表達(dá)的看法。早先,在大學(xué)里同窗共讀的時候,他倆簡直象暹邏雙胞胎似地親密無間,后來,誰曉得他倆成了較量甚至廝殺了數(shù)十年的對手。真沒意思,彼此后退一步,本可以活得從容些,輕松些。“這是命運(yùn)!”他只能這樣歸結(jié)。

7

人要死時,鏡頭便倒映過去。

“你還記得戒臺寺,那年春天——”

“咱們騎自行車去的。”

“就那一回,你輸給了我。”

他承認(rèn),不但輸?shù)袅四菆龈傎悾€輸?shù)袅藧矍椤?/p>

郎林笑了,不過笑得很費(fèi)力;熊本良想笑,笑不出來,一臉苦相。病房里的第三個人,便是郎林的妻子。望著一個是丈夫,一個是情人的這兩個男人,一言不發(fā)。

“蔣曼,你還記得?”他問他的妻子。

她說:“我記不起來了!”

他嘆惜:“這座廟大概很破舊了!”

“聽說在修繕。”

“本良,現(xiàn)在回味起來,戒臺寺的這個戒字,挺有學(xué)問。”

他回答:“也許一切煩惱,都由戒與不戒而生!”

郎林感嘆:“咱倆從來沒這樣心對心地交談過!”

也許面對著死亡,老熊悟了:“其實(shí),到此時,相對無言,也能溝通的。”

“我去不了戒臺寺了!”

8

熊老板要到戒臺寺來,當(dāng)然不是完成老朋友的囑托,郎總并未提出過要求。如果說是一種歉意的表示,那也十分牽強(qiáng)。他們倆,拿未亡人蔣曼的話說,沒有一個人稱得上是完全的借方和貸方,誰都有一筆欠對方的帳,只不過該多該少的問題。再說,事情過去,也就算過去了。

她認(rèn)為,夾在兩堵墻中間的她,才是真正的悲劇。既不敢大膽的愛,也不敢放開手不愛。一輩子稀里糊涂,不是幫著情人反對丈夫,就是支持丈夫收拾情人。我也說不好這是我的幸福,還是不幸?她告訴熊本良,我愛你,是真的,但也愛他,自然決不是假的。同樣,有時我恨他勝過恨你。不過,有時我真想殺死你然后自殺,大家心凈。“你去吧,我不去!”她謝絕了他的邀請。

她這種恨到絕情的說法,讓他一驚。

幸而她臉色平靜,那張皎潔的和她年齡顯然不相稱的姣好的面龐上,毫無嫉恨的表情。于是他把話扯遠(yuǎn)。“郎林提到了戒臺寺,恐怕還是緬懷我們?nèi)齻€人那毫無芥蒂的年代。”

“我現(xiàn)在只想把一切都忘了!”

“到美國去?”他知道她在辦離境手續(xù),因?yàn)樗摹?/p>

“簽證下來就走,跟女兒生活在一起!”

“郎林知道他并不是她的血統(tǒng)上的父親么?”

“他是我的合法丈夫,我有義務(wù)告訴他所有一切!”

“哦!天!”熊本良一屁股跌坐在沙發(fā)里。“他全都知情?”

蔣曼點(diǎn)點(diǎn)頭。

“不去戒臺寺?”

“我怕回憶!”

但他一定要去,郎林說得有道理,戒是一門很深的學(xué)問,過去,我們都太膚淺。

9

雖然公司里的員工,一聽說去戒臺寺春游,就皺眉頭。要是郎總健在,是他拿的主意,大家準(zhǔn)會嘰嘰聒聒,七嘴八舌。這固然可以說是他的民主作風(fēng),但也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柔弱的一面。不像熊老板那大手筆,說了就算,不算不說。大伙兒乖乖地分乘若干輛車,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誰也不敢抗命,真怪。

這倒不一定表明他像貓對耗子那樣,對全公司員工具有威懾力。但他的統(tǒng)治(或者稱之為絕對領(lǐng)導(dǎo))近乎專橫也許并非過份的指責(zé)。甚至郎林幾次要跳出去,幾次要搞顛覆,終其生也在熊老板的掌握之中,俯首聽命。

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個鐵腕人物。

但是,天地良心,他一點(diǎn)也不聲嚴(yán)色厲,面露兇神惡煞的樣子,相反,和藹可親;但老百姓的想法他是不聞不問的,我行我素,他永遠(yuǎn)是他,不變。

所以,公司里的員工寧愿親近郎總,而疏遠(yuǎn)他。甚至背地里議論,或者在肚子里嘀咕。其實(shí),他的位置,應(yīng)該是郎總的,論真才實(shí)學(xué),熊老板百分之百的花架子。所以出類拔萃的美人兒(至今風(fēng)姿不減)嫁給了郎總,完全合乎當(dāng)時的價值觀念。大家心里明白,只不過熊老板手段高明,予取予奪,斬伐無情,才壓在郎總頭上,舒舒服服地當(dāng)他的第一把手。這不是命運(yùn),而是他縱橫捭闔的本領(lǐng)。

大家覺得挺莫名其妙地,干嗎屁顛屁顛地從城里坐大客車,來到他要來的戒臺寺,就為了吃一頓不甚豐厚的野餐?因?yàn)檫@座廟宇經(jīng)不起多逛,別無可玩的去處。只好去領(lǐng)食品和飲料,只好找個地方坐下來,只好努力把這些干的稀的統(tǒng)統(tǒng)裝進(jìn)胃里去。

過去,郎總在,這個面色嚴(yán)峻,工作十分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人,總是想方設(shè)法讓春游游出點(diǎn)樂趣來。他也敢作主,因?yàn)榉菣?quán)力之爭方面,熊老板絕對退后半步。吃好玩好,人們總是很開心。如今,臨時執(zhí)政的姚蘇,也許名不正言不順,放不開手腳;也許討熊老板的好,摳摳吮吮。啃干面包,咽茶葉蛋,怎能比得上郎總的肯塔基炸雞和美尼姆斯的點(diǎn)心呢?當(dāng)然,民以食為天,但吃之外,還有個心情好壞的問題。

大家首先覺得沒有必要來戒臺寺春游。其次,既然春游,就沒有必要洗耳恭聽熊老板講什么戒臺寺的戒。

但誰也不表示憤怒。

看起來,最懂得戒的,還是老百姓。他們至多腹誹而已,可又管個屁用?

10

這一次,熊本良是真誠的。

無論如何,郎林的死,觸動了他。

到戒臺寺來,如果不是懺悔,恐怕也是有些反思。他在想,戒也好,不戒也好,難道不可以換一種生存方式活下來么?該戒的不戒,不該戒的倒戒了,人變成不是自己本來的樣子。要是不那么緊張激烈,非得像掰腕子一樣,把誰扳倒不可地,平和地,相安無事地生活,又有什么不行呢?一定要劍拔弩張,把弦繃得那樣緊,永備不懈么?

郎林在彌留之際,提到了戒臺寺那次春游,決不是無緣無故的死前譫妄,他顯然是在期望,要是允許重新生活一次,一切從頭開始,那么,保持那次春游時的并不一定誰要吃掉誰的關(guān)系,誰要忍氣吞聲懾服于誰的關(guān)系,該多好?

蔣曼對他說過不止一回,你沒有必要如此戒備郎林,這個人即使有野心,也不大。

他能不相信這個女人的話么?他愛她,而且尊敬她,如果不是她,早二十年,他就會把郎林踢走了。貼上八分郵票,把反叛他的人,郵到天涯海角。這事他沒少干過,絕對做得干凈利落,不露痕跡。這多年來,他對于不馴服的部下,這是比較客氣的手段,道不同不相與謀,禮送出境這一招不靈,才會使更厲害的殺手锏。獨(dú)有郎總,好好賴賴共事了一輩子,真是令人不解的例外。誰說熊老板無容人之量,郎總沒少給他搗亂,不穩(wěn)如泰山地坐在總工的位置上么?后幾年,郎總不愿當(dāng)作樣板,索性跟他鬧,甚至意氣用事,干脆請調(diào)。這時候,熊本良寧肯調(diào)整關(guān)系,也不松口讓他離開公司,此刻,倒半點(diǎn)不是蔣曼的緣故了。

熊老板只好對他的情人解釋,許多情況下做出許多哪怕是傷天害理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包括你丈夫,他也不能例外!”

“不,他沒有你這樣心毒手辣!”

他笑了,這種健壯強(qiáng)悍的男子漢所特有的爽朗的,肆無忌憚的,甚至毫無害羞的笑,對女人是很有感染力的。“蔣曼,即使你不替他辯護(hù),我也會作出我對他的判斷,他未必肯安份,未必肯久居人下。他自負(fù),有才華,智商高。可他缺乏一種魄力,男人的雄心勃勃的敢作敢為的勇氣。”

“你有?”

“不但有,而且多得差一點(diǎn)要把你從他身邊奪過來。但我沒有這樣做,說明我的理智,也說明我的感情。”

她相信他不是最壞的壞人,這些年來,提供過多少次可以整垮對手的合理合法,而且良心不致于太不安的機(jī)會,他放過了郎林。同樣,她也提醒熊本良:她丈夫在能夠把他干掉的時候,并且不止一次,因?yàn)樗膊挥肋h(yuǎn)走運(yùn),總抓到好牌,不也在關(guān)鍵時刻,放他一馬嗎!

“謝謝你,蔣曼,我知道,虧了你愛我!”

“不,還是要感謝郎林這人天性良善的一面。”

“難道我不是?”

“實(shí)質(zhì)上你是很卑鄙的。我知道。但是我愛你。”

他又笑了,笑得她心亂如麻。

她說,女人最強(qiáng)大的力量是愛,但女人的致命傷也是愛。愛的代價,就是痛苦。愛得愈深,那么,痛苦也愈甚。

11

三十多年前的戒臺寺,幾乎沒有什么游客。

斷壁殘垣,草長樹深,荒涼得幾乎到了白晝見鬼的程度。誰發(fā)起這次自行車遠(yuǎn)足的呢?自然是郎林無疑的了。因?yàn)樵谒挠洃浝铮诉@個學(xué)識豐富的家伙,告訴他有關(guān)戒臺寺的歷史和一切以外,他對它的認(rèn)識只知道是一座古老的廟宇而已。

甚至熊老板現(xiàn)在對圍著他的部屬,講戒臺寺的戒,也還是年輕時從郎林嘴里聽到的那些。

如果那時他是蔣曼,怕也會毫不猶豫地愛上這位高材生的。

郎林除去善良外,還有真誠,熱情。

他那時未能獲得這位漂亮女同學(xué)的愛,也并沒有不服氣,甚至為這樣優(yōu)秀的組合,最佳的匹配,衷心祝福過。他從來不相信自己十惡不赦,雖然他做過許多缺德的事。甚至怎樣趁人之危,把蔣曼弄到手,那樣卑劣,那樣粗暴,等等。當(dāng)然,還不盡于此。但他覺得他心還不是太壞,至少有段時期,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善良、單純、正直。

“身不由己啊!”他只有在她的懷抱里,才肯吐露真言。他喜歡這樣譬喻。空空蕩蕩的餐桌上,現(xiàn)在僅剩下一只可憐憐巴巴的饅頭。不是一只手,而是幾只手,都想把它搶到。蔣曼,你說,假如你很饑餓……

她承認(rèn),學(xué)問是一回事,人品又是一回事。但生活,但競爭,則又是另一回子事。

她那時真是無可挑剔的美。

甚至現(xiàn)在,最好的屬于女性的光輝歲月,已經(jīng)遠(yuǎn)離她而去,但仍舊令他沉醉。愛,使女人年輕,他深信。

12

他記得讀過一篇小說,忘了是誰寫的。

熊老板三天兩頭出國,總要帶一些旅途的消閑讀物,當(dāng)然是蔣曼給他準(zhǔn)備。有高級翻譯職稱的她,自然是他的陪同,倒談不上利用職權(quán)之便。隨著年齡增長的成熟,戀情的牢固,特別是熊本良滴水不漏的縝密,他寧肯在飛行途中聚精會神讀小說。他覺得作家用“永遠(yuǎn)的”這個詞匯來形容一個女人,給他感觸太深,引起了強(qiáng)烈共鳴。

蔣曼就是永遠(yuǎn)的。誰都不能不承認(rèn),她是永遠(yuǎn)的不變的漂亮的女人。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仍復(fù)如此。那矜持的,落落寡歡的一靜如水的面容,幾乎從未留下歲月流逝的痕跡。何況她那優(yōu)美的無與倫比的體態(tài),簡直很難令人置信,她雖然到這人生泰半的年紀(jì),仍使人感到青春并未失去。連他的秘書,那個身段不錯的于倩,也難以掩飾純系女人本能的羨慕。難道,時間對她來說,是停頓的嗎?

經(jīng)歷了三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故地重游,那種感慨似乎更加強(qiáng)烈了。假如能夠戒所戒,而不戒所不戒,求其自然、自如、自由,和佛所說的自在,摒除一切的障。那么,他得到她,她也得到了他,或許還可省卻此后一切的孽。

“那么,錯由我始?”蔣曼自責(zé)地說。

他知道,歷史是一條不復(fù)的河,一個人只能順流而下,誰也無法改變。責(zé)備誰,都有欠公允。既可以說,誰都有錯,錯多些,或錯少些。也可以說,誰都沒錯。蔣曼,你信不信?身不由己!我絲毫沒有抵賴的意思,我并不好。

那時候,也在這戒臺寺,他應(yīng)該當(dāng)仁不讓地去追求她的愛,而她,也應(yīng)該撇開表面的聲名,和愛情以外的附加值,認(rèn)真地選擇一個事實(shí)上更強(qiáng)的男人。

所以,過去了許多兩個人都感覺到不大愜意的婚姻生活以后,雖然維持著各自的家,雖然自覺的警惕著不逾越人為的鴻溝。但上帝保佑偏偏趕上了一個波瀾起伏的時代,或許他應(yīng)感激整個兒的道德淪喪,才不害怕靈魂墮落。就在郎林關(guān)進(jìn)牛棚以后,他粗魯?shù)兀踔撩{迫地得到了她,他不諱言他下作,無賴。那個多少有些鯁直,不肯阿附強(qiáng)權(quán)的工程師,本來也許他能夠幫點(diǎn)忙,不致受縲紲之苦。但他為了達(dá)到目的,就不擇手段了。“我是畜生!”他承認(rèn)。他把刀放在了她的手里,“現(xiàn)在,你愿意怎么懲罰我都可以,殺死了我也決無怨言。我等這一天,等了多少年,不管怎樣我等到了,死而無憾!”他引頸就戮地等待著。

想不到披著掙扎撕裂的衣衫,幾乎裸呈著胴體的蔣曼卻舉起那把銳利的刀,刺向自己雪白的胸部。他橫擋過去,用胳膊格住刀刃,也不顧鮮血順手流下,抱住了她。最初的不愉快,像冰塊似在這肌膚的接觸中消溶了。

“當(dāng)啷”一聲,蔣曼手中的刀,跌落在水泥地上。她不再抗拒,更無憎惡,反轉(zhuǎn)來把臉緊貼著充滿如此強(qiáng)烈的男性氣息的胸膛上。兩個人摟抱在一起,幾乎同時地意識到其實(shí)是久別重逢的歡樂。這種過去曾經(jīng)分別在各自的夢里,遐思里,幻覺里,出現(xiàn)過的場面,倘不是在當(dāng)時人獸顛倒的氛圍里,是很難把罪惡與幸福,愛情和仇恨,如此扭結(jié)起來,成為真實(shí)。

只有那把沾血的刀,是這場茍且的愛的見證。

13

熊老板是崇尚在人與人的交往中,以兵戎相見的。

所以,刀不僅僅具有象征意味。他的哲學(xué)是:你不把對方逼到墻角里就范,那么,對方在下一個回合中,就要取你的首級。

只有對蔣曼,或者還有她的丈夫,刀才成為多余之物。因此,他敢對她聲言:“我本不壞!”

她也相信,他最初不是這種惡從膽邊生的,說是怙惡不悛,也不過份的人。否則,她難以想象她的初戀,是他而不是后來的她的丈夫。即或是女人易被感情蒙蔽,也會識別最起碼的好和壞。她會為拋棄一個明顯不過的壞蛋而惋惜許多年,成了一塊心病嗎?

然而,他為了生存,為了權(quán)力,為了他位置的牢固,按他情人的有贊許也有嘲諷的話形容,簡直成了三頭六臂,一天二十四小時眼都不眨一下的人。她說,你甚至在我丈夫身邊,都埋下姚蘇這樣一個耳目。你提倡告密,鼓勵叛賣。王端,拿過國家獎的,不就因?yàn)椴粚δ阈е遥涯悄贻p人,打入陰山背后去么?你不認(rèn)為這樣活著,太累么?

他也奇怪自己,不知為什么,獨(dú)獨(dú)在這個女人跟前,就像完全被解除武裝似的,只有舉手投誠的份。他知道他相當(dāng)?shù)牟惠p松,上面下面,左鄰右舍,幾乎無一處可以真正依托,時常在腹背受敵的威脅之中。也只有單獨(dú)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哪怕默默無言的相處,才能獲得片刻的寧靜和用不著像狗那樣,睡覺也要豎起耳朵徹底安心的休憩。他對她什么都不隱瞞。你說得一點(diǎn)也不錯,蔣曼,并非所有女人都像你這樣明智、冷靜、有頭腦。包括我們的愛,一開始你就規(guī)定了結(jié)局,誰對誰也不承擔(dān)義務(wù),沒有任何契約的拘束。因?yàn)槟阏f你同時是妻子、母親和情人,只能給我三分之一的愛,而不可能更多。我佩服你的清醒,能夠適度地不互相沖突地扮演三個角色。

“是啊!剛才你是以妻子的身份,指責(zé)我扔給姚蘇一塊骨頭。而給王端以大棒。假如以情人的角度,那你更該嫉妒我把王端的未婚妻,那個身段蠻不錯的于倩,調(diào)來當(dāng)秘書——”

蔣曼說:“因?yàn)槲抑唤o你三分之一,所以我從不要求你百分之百。”

“你的清醒,真讓人駭怕!”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會看出你對那個女孩子的意圖。你其實(shí)比我清楚,惡,是鴉片,上了癮就不可遏制。假如你居然不把于倩弄到手,我倒覺得不可理解。因?yàn)橐幻妒Э氐那蛳禄羰呛翢o阻力,它會加速度運(yùn)動,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物理現(xiàn)象。”

他似乎在潛意識中,又找到了一條要到戒臺寺的理由。

難道,欲望注定是罪惡么?那尊在蓮花座上重新粉飾過金身的我佛如來,微笑著,沒有明確的答復(fù)。

14

“你覺得這樣好么?”

“我沒想那么多!”

“人們用那樣的眼神,在打量你!”

“我才不管別人說我好,說我賴,我按照我的信條生活,我不需要一個教父告訴我,哪步該步?哪步該停?”

“恕我多嘴!”

“你能不能多點(diǎn)男子漢的勁頭,你看,老板,揮灑自如,那才叫夠味!”

“他,我絕對不敢恭維。”

“因?yàn)槟闶呛翢o抗?fàn)幠芰Φ娜跽摺!?/p>

“哦!天!”

“這是所有弱者的共同心態(tài),怨天怨地,就是不怨自己。”

“你對老板,崇拜得也太過份了吧?”

“我還想嫁給他呢?”

王端覺得天空一下陡然黑了,一朵云恰巧飄過來,遮住了頭頂?shù)奶枺哪槪可蟻硌褚恢蛔锨炎印?/p>

于倩決不是不認(rèn)真地:“如果他張嘴,我毫不猶豫答應(yīng)!”

這個獲得過國家科技獎的年輕人,挺學(xué)究氣地作法律咨詢狀。“可他是有婦之夫!”

“我不在乎。”

“哦!”他聞所未聞,只能痛苦地呻吟。

她扭動她那柔軟的腰肢,顯示那不錯的身段,擺出姿勢,讓他為她拍照。“如果有強(qiáng)烈的,讓我服服帖帖的愛,我不管什么大老婆,小老婆,也不管什么婚姻這類形式!”她給她的老同學(xué),并未十分明確關(guān)系的未婚夫,講述她心目中的男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女人需要男人什么呢?耳鬢廝磨么?NO!卿卿我我么?NO!真正的男人,應(yīng)該具有強(qiáng)烈的去征服一切的雄性動物本能,和絕不容忍在自己的領(lǐng)地范圍里,有第二個競爭者的存在。”“這就是世界!”她的總結(jié)。

“玉蘭花已經(jīng)謝了,還有什么照頭!”眉飛色舞的姚蘇。走過來,朝他們倆招呼。“Hi!二位學(xué)長!”

于倩說:“我追求的正是這份遺憾!”

他知道她現(xiàn)在的背景,顯然在討好她:“那是當(dāng)然羅!公主嘛!美學(xué)境界是要高人一籌的呀!”

湊巧,這三個人聚在一起的鏡頭,被從殿堂里走出來的熊老板一眼看到。當(dāng)年,他和郎林,蔣曼不也這樣開始進(jìn)入生活,扮演人生一個角色的嗎?

他不由地驚嘆,歷史自然不會倒退,但卻總是不停的反復(fù)。有時候,反復(fù)(哪怕是短暫的)甚至比倒退更難讓人忍耐。

15

“這么說,你是一定要去麻薩諸塞的了?”

“難道你不愿意我去看望我們的女兒?”蔣曼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我們的”這個定語。

“當(dāng)他知道了她并不是他的親生骨肉時,他一定不但挫折你,還要挫折無罪的嬰兒吧?”

“我說過了,他比你良善些。”

“女兒知道這一切么?”

她搖了搖頭。接著,她說:“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她這個幸與不幸、愛與不愛交織在一起的故事。”

“你后悔了?”

“你知道,我并不懦弱,也不怕承擔(dān)任何譴責(zé)。只是應(yīng)你政治斗爭的需要,你必需愛護(hù)你的羽毛,才遮掩到人不知,鬼不覺的程度。現(xiàn)在,他也死了,我感情上最重的負(fù)擔(dān)也消除了,我不愿意再活得那樣麻煩,我想把過去都忘得干干凈凈,我打算畫一個句號,一切重新開始……”

他恍然不悟:“你為那個死去的人在一直愛我?”

她平靜地回答他:“早先不是,后來卻是。”

他有些慍怒:“怪不得他在臨終時,并沒有把你,把孩子,托付給我。你和你死去的丈夫,顯然是商量好的。”

她還是那樣淡淡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哀!他在最后一霎那,向你伸出講和的手。你還要求這個被你騎在頭上一輩子的可憐人,怎樣再向你表示?他提到了戒臺寺,難道還不夠明白,那時我們有后來這些隔閡嗎?”

他從不相信別人的解釋,尤其當(dāng)他認(rèn)定以后。越是信誓旦旦,他越是疑慮重重。但這一次例外,不光因?yàn)樗撬翋鄣囊粋€漂亮女人,而是一種悟性。

戒是一門很深的學(xué)問,他信。

16

“嗨!老板,你不肯賞臉,跟我們年輕人合個影么?”于倩像扭股糖似地纏著熊老板。

“老天拔地,何必讓境頭感到痛苦?”

“NO!老板,你風(fēng)華正茂!唉!王端,你傻愣著干什么?快給我跟老板照一張。”

他望著那個仿佛害了牙疼病的年輕工程師,正因?yàn)槭抢煽偟牡昧χ郑砸彩撬勒呱敖吡ν扑]提拔的。唯其如此,他偏別扭著。這個小伙子不如姚蘇那樣機(jī)靈,會來事。懂得總工程師的位置空下來以后,公司的目標(biāo)是要給年輕的人壓擔(dān)子,這機(jī)會決不能錯過,千方百計在贏得他的好感。王端顯然不愿意于倩這樣發(fā)賤的姿態(tài)留在底片上,在磨磨蹭蹭,等她稍稍端莊些再照。

她急了:“怎么搞的,叫我浪費(fèi)表情!”

熊老板低聲問她:“聽說他是你的未婚夫?”

于倩沒好氣地回答:“目前大概算吧!”

他笑了:“過了目前,那么下一個呢?”

“也許是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她也格格地樂了。

“你真是開放型的女孩子,最終呢?”

她抬起頭來看他:“也許就是你,老板!”她忘了是在說悄悄話,大聲講了出來,聽的人沒法不莫名其妙。

等于倩照完,姚蘇也搶著站在熊老板身邊,但王端冷冷地說:“對不起,沒膠卷了!”挎起相機(jī),揚(yáng)長而去。熊本良很奇怪自己,對這個小伙子缺乏禮貌的舉止,竟然能夠?qū)捜荨R旁谶^去,準(zhǔn)教他吃不了兜著走。

17

老百姓終究是老百姓,他們也許未必都知道老黑格爾這句名言:存在的總是合理的。但他們的比較注重現(xiàn)實(shí)的生活哲學(xué),很快地對不愉快的,不甚愉快的,或者稀里糊涂的、勉強(qiáng)愉快的局面,能忍自安地適應(yīng)。戒臺寺怎么說來,空氣總比城里清新些吧!僅這一點(diǎn)點(diǎn)優(yōu)越性,大家也就心滿意足了,在吃光喝光自己那一份配給品,給佛門制造一地垃圾以后,該琢磨回家了。

“怎么樣?大家玩得盡興了吧?是不是該打道回府了呀?”

熊老板問著漸漸聚攏在一起的他的部屬。

其實(shí),他對一般干部還是比較寬松的,只是有可能構(gòu)成對他威脅的至要人物,哪怕是臣服的、茍安的、不愿惹事的、決不有片刻放縱,一言一行,都在他嚴(yán)密監(jiān)視之下。所以,他盡管想幽默一下,但人們依舊拘拘束束地。結(jié)果打算笑一笑以回應(yīng),還未等到咧嘴,就被他下面接踵而至的言語嚇呆了。

他說,他明天要準(zhǔn)備出國,第一站巴黎。第二站倫敦。這倒沒有什么新鮮,他一直滿天飛,除了南極、北極之外,足跡遍天下。蔣曼要去美國探望女兒,改派于倩,大家也早聽說。有個身段挺不錯的年輕人陪同在旁邊,至少可以使他精神煥發(fā)。這都無所謂,也不往心里去。接著,他突然談到郎總,談到和郎總?cè)嗄昵埃瞾磉^戒臺寺。這就使人不禁納悶,無緣無故提郎總多少有點(diǎn)蹊蹺。誰知他話鋒一轉(zhuǎn),宣布接替郎總這個職務(wù)的人選。嘰嘰喳喳的人群一下子鴉雀無聲,誰都認(rèn)為板上釘釘,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名字,必是姚蘇。因?yàn)檫@個聰明伶俐的年輕人,已經(jīng)是臨時執(zhí)政。

結(jié)果,卻是站在人群后面,拿照相機(jī)拍攝晚霞的王端,是未來的總工程師。

在人事上,熊老板向來說了算數(shù)。他怕大家沒聽清楚,再報了一下這個獲得國家大獎的家伙的名字。這或許是這次到戒臺寺春游的高潮,甚而至于有人認(rèn)為果然不虛此行了。

18

現(xiàn)在,遠(yuǎn)離塵囂的戒臺寺,已經(jīng)落在車隊后面很遠(yuǎn)很遠(yuǎn)了。

高樓大廈的北京城,黑壓壓、霧蒙蒙地已在眼前出現(xiàn)。坐在奔馳車?yán)锏男芾习澹蝗幌肫鹗裁矗嵝炎谒磉叺挠谫弧!拔议L途飛行時,有個習(xí)慣,希望能讀點(diǎn)文藝作品,松弛一下,你能給我準(zhǔn)備上一本兩本嗎?”

香噴噴的于倩,嫵媚地一笑:“我不曉得老板你愛看什么?我那兒,手頭上只有幾部愛情小說,行嗎?”她把“愛情”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簡直像唱一支小夜曲那樣悅耳動聽。

他笑了,這是一種富有感染力的笑。

雖然戒臺寺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雖然他也悟到了什么是戒?明白了什么是戒其所戒,不戒其所不戒?但誰不是活生生的人呢?想到這里,隨緣而化,熊老板倒又覺得更加的豁然開朗了。

他回過頭去看,西山,已在輝麗的晚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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