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塵在門口,還糾結了一會,要不要推門,聽到里面碎裂的聲音,他立馬推門而入,就看見姑娘摔在地上。
謝安衣衫不整的拿劍指著她。
眸中怒火沖天,看見有人進來,他的劍又指向陸文塵。
讓姑娘出去后,陸文塵關起門來,溫聲道:“走了走了,你把劍放下。”
不聽話,陸文塵走過去,搶下謝安手中的劍,他也沒想到這么容易。
這姑娘手挺巧,上衣解得妙,半開不開勾人。
“你在看什么?”謝安迷糊著。
陸文塵如同哄孩童一般,“今天風熱,你脫掉一兩件,涼快一點。”
謝安伸手感受一下:“沒有風。”
“有的,你看。”
陸文塵在他耳邊,輕輕一吹,脖子蹭的一下紅起來。
謝安:“你別動。”
“你干什么?”
陸文塵還在疑惑他怎么了,人突然站起來,伸手去解上衣,待到只剩下一件時,謝安停手。
“怎么了?”
“有些難受。”謝安頭疼。
陸文塵想當然難受了,這么烈的藥酒,他喝了精光。
謝安:“你走吧。”
陸文塵:“我走了,你也好不了。”
他吩咐人打來冰水,謝安去泡。估摸著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陸文塵跑進去看,人悶在水里,趕緊過去把人拽出來。
“沈厭你啊。”水蒙了謝安的眼睛,沖了腦袋,神志不清。
他抱著陸文塵好像要刻進骨子里,欣喜若狂:“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陸文塵:“……”
看他這般,心情復雜的安撫著。
第二日,謝安神色如常,不記得昨晚的事,陸文塵也絕口不提。
回家時,陸母拉著陸文塵聊了很久,都是讓他近日收斂些的話,陸文塵蔫蔫的,嘴上應和。
陸母:“你怎么了?”
陸文塵:“母親,回來是什么意思?”
陸母看著自己兒子,仿佛不認識他:“回家?”
陸文塵低落:“所以回來了就很高興。”
陸母:“還行吧,看著你平安我更高興,孩子母親不求你如何,惟愿你平安順遂。”
·
“你給我這些干什么?”謝安看著滿屋的金銀財寶。
快閃瞎了眼睛。
陸文塵得意道:“我告訴你,小爺有的是錢,是旁人給不了的,你跟著我就得一心一意跟著我。”
謝安:“我不會有第二個東家。”
陸文塵咳了一聲:“那就最好。”
謝安又想起那句話,小爺身上的東西價值連城。
皇帝重病,京中不許歌舞坊開門,春風樓也關了門。
像陸文塵這些老客,老鴇還給他們留了門,其實這個時期不該來。
謝安:“非常時期,你收斂一些。”
陸文塵環美人的腰:“知道了知道了。”趁著說話期間捏了一把軟肉,把美人嚇得。
“公子莫在人前。”
“他不會聽到耳朵里去的,你放心。”
謝安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把姑娘拉起來,抗起陸文塵施展輕功就走。
美人捂著帕子偷笑:“這人,好生有情調。”
陸文塵被顛的難受,“等等等,我好歹一大男人,你這么扛著,我太丟面了,放我下來,下來。”
“謝安,快放我下來。”
“謝老弟?”
“謝兄?”
“大哥快放我下來!”
謝安頓時停下,喉嚨發干:“你叫我什么?”
陸文塵趁機跳下來:“哈哈,原來你好這口。”
謝安把他往墻角逼,這陣勢陸文塵也給唬住了。
“大哥?”陸文塵試探的喊了一聲。
謝安閉眼緩和了一下,睜開:“回去吧。”
朝堂上的爭斗隨著老皇帝駕崩終止,三皇子得圣恩順理成章繼承大統,雷霆手段處理當初反他的人。
陸老爹當初幫過五皇子,被視為一黨,陸文塵用錢打通各種關系,把他給撈出來了。
老大人進去一趟,整個人的精神都不好了,渾渾噩噩的過著。
陸文塵接了禮部侍郎一職,他的混賬是出了名的,在朝各位大人是抵死不做他同僚。
新帝安撫了各位,說了大堆的好話,這才平息點。
下朝,謝安在門口等著。
“謝安。”
謝安見他走過來,給他撩上簾子:“坐好,大人。”
陸文塵顯擺:“我這官服怎么樣?”
“是銀子的顏色。”
陸文塵大笑了兩聲,實話實話。
剛下朝的兩位剛正不阿的大人經過,嗤之以鼻。
馬車震了一下。
“大人同新帝是一頭的。”
車內陸文塵滿臉笑意瞬間落下。
謝安掀起簾子,正好看見這時候的陸文塵:“大人,到家了。”
掩人耳目的最好方式,讓別人輕視自己。
陸文塵坐在位置上沒動:“所以,我跟你說過,要一心一意跟著我,沒忘了吧。”
謝安感覺到暗處有人在盯著自己,不禁想笑,陸文塵從來未全心相信過自己,暗處的人無時無刻都在。
“我不會有第二個東家。”
“那就好。”
陸文塵下馬車,直接去書房,謝安還是老樣子在外守著。
他猜五皇子突然被貶為庶人,也應該是跟陸文塵有關,春風樓敢在天子腳下明目張膽做這種事情,背后的人能力不小。
都以為陸文塵帶頭去了沒事,可誰都不知道為什么人證的口供里,沒有陸文塵這個人。
每次去春風樓同姑娘纏綿不如說是上報各位公子哥家中的情況,以陸文塵這種風流成性的人,灌醉了人隨口探聽到什么,誰又會在意。
不過是晨起頭疼,一問三不知。
然而這些都不在意,謝安留在這里看著這些污糟糟的東西也只不過是因為陸文塵在這里,沒什么的,不信任又如何,猜疑又如何,謝安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只要這里的人安全。
有些冷,謝安抬頭發現下雪了,才意識到這是人界的冬日到了。
書房的門打開了。
“進來守夜。”
謝安把雪抖干凈,進屋,關門。
“我一直有個問題,困擾至今。”陸文塵似郁結已久。
謝安:“大人想問什么?”
陸文塵拿出折扇,指著謝安喉嚨:“當初你為什么一直在我身邊打轉?”
脖子被尖刀抵住,謝安眸中不見一絲慌亂,他伸手去握住折扇的刀。
鮮血淋漓都沒能讓陸文塵收回折扇。
“說!”
“…”
“為什么不說話?”
陸文塵覺得謝安至少辯駁幾句是應該的,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趣。”陸文塵沒了興趣。
謝安:“我還是出去吧。”
“你有什么在等的人嗎?”
謝安抓著門的手,關節發白。
“沒有嗎?”陸文塵把玩著折扇上的玉墜子,“謝安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無需知道這些。你只需要明白我會保護你。”
外頭雪還是下的很大,這次陸文塵沒有再把人喚進來,書房里的燭火亮了一晚。
陸家依附了皇家,陸文塵明里暗里被新帝搜刮金銀充國庫,在旁人眼里就是仗著有錢,諂媚新帝。
陸母一邊照顧著老大人,一邊擔心兒子的狀況:“你最近都沒怎么笑過,孩子可是遇到麻煩了?”
陸文塵搖頭:“小麻煩而已,母親不必為我擔憂。”
陸母是不想聽外頭風言風語,但總往耳朵里鉆,也知道一些,“皇上若要這些,你給就是。”
陸文塵望著正休息的父親,心想沒這么輕易了。
朝堂之上,有人彈劾陸文塵,他所說的是陳年舊事,不過確是事實,曾頻繁留戀煙花之地,不學無術,招惹是非,為一頭牌姑娘大打出手致人臥床半月,如此頑劣成性,不可任禮部侍郎一職。
這里面的緣故,陸文塵一個字都不能為自己辯駁。
不是不敢,是不能。
高位上,皇帝冷漠的看著。
下朝,有言官攔在他前面:“小陸大人,你原本就不是這塊料,何必來朝堂上折騰,還是早日回家的好。”
馬車里,陸文塵把帽子一丟,舒舒服服的軟癱坐在位置上,絲毫沒有被影響心情。
“謝安。”陸文塵小聲喚了一句。
謝安:“在。”
陸文塵趴在小窗口,招手:“你替我去辦件事情。”
謝安聽后感覺有點奇怪,又說不出是哪里,點頭答應。
他讓謝安把陸家人平安送去荊州老家,即刻啟程。
陸母背著行囊想等一等兒子,望著大門許久不見人影,就拉著謝安:“把我們送到之后,你立刻回去護著文塵。”
做母親的總能感受到什么。
把人送到后,謝安快馬加鞭趕回來,陸家大門的封條讓他震驚。
看客圍著指指點點。
“聽說啊,是這陸文塵先動手的。”
“為了一頭牌殺了王家公子太不值當了。”
“那王老,老來得子,這為了給兒子討個公道,一頭撞在石柱上,請處決了陸文塵。”
“他那色令智昏的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來,還不知道平時糟蹋了多少姑娘。”
“哈哈哈,你又知道了?”
“……”
人越走越遠。
謝安回來時,人在大牢里,已服毒自盡了。
他不信,獄卒告訴謝安,已經卷了草席丟到亂葬崗了。
謝安又去亂葬崗找,找了很久,就在他覺得陸文塵是詐死時,瞄到了一個被踩爛的花燈。
他把人扛起來,這次肩上的人不會再鬧騰了。
收拾體面,去陸家翻墻偷了一堆東西出來,那是陸文塵藏在暗格里的東西,抄家的時候沒有被發現,拿來給他換上。
“小爺身上的都是價值連城的物件,你跟了我可不能有第二個東家。”
那話,好像還在耳邊。
謝安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封血書,字跡張揚個性,里面只有一句話:給我立個謝氏的碑,也成。
拿著匕首,謝安給他刻上。
這個地方,人煙稀少,陸文塵會喜歡的。
此時思緒被拉回,謝安看著公子的墓,有些累了,天又下起了小雨,打傘,繼續走下去。
·
慕離曾經問過他,為什么還要這么找下去,每回都是這樣一個一個送走,心里怎么能承受住。
不如就算了吧。
謝安注意力不在這里,他發現沈厭的轉世每一世都活不過二十五,不是天災就是人禍,各種原因。
慕離:“許是命吧。”
謝安不是沒有試過用自己的元神去護養,可是沒任何效果。
又看慕離眼神躲閃就更加懷疑。
慕離視沈厭為好友,他的心思大抵能知曉些,有些話不能說與謝安。
“你們在瞞什么?”
慕離:“沈厭的魂魄不全,缺了一魂,你知道魂魄缺一,折損壽元,所以他每輪回一世都不會是壽終正寢,為何是二十五我也不清楚。”
謝安:“怎么找?”
慕離搖頭:“我不知道,可能當時被雷劈沒了,也可能掉落在何處,不得而知。”
“何必要去執著,以你現在的情況,可以一直等著沈厭的轉世,你若覺得痛苦大可就此放棄。”
就連冥王都叮囑讓他閉嘴的話,慕離當然不會直接同謝安說。
他又接著去各處各地找,每次與謝安碰面時,那般頹廢,就知道又送走了一個。
謝安替沈厭在幫慕離抓魂,所以經常會碰面,好幾次慕離都快沒忍住,他想說,又顧慮。
“你知道為什么自己在應劫的天雷中全身而退嗎?”慕離喊住急匆匆要走的人。
謝安也疑惑過。
慕離走近,那雙鬼手在他心口處一點,指甲尖長穿過衣裳,正要刺他的皮肉,被格擋,他再用力,被無情的擊退。
“你看。”
謝安看到胸前有淺紫色的結印,不可置信。
慕離的指甲蓋都翻了,十指連心的痛,他緩了緩繼續道:“本來這個事情,我此生不會說出一個字,但你這個樣子,沈厭日日夜夜都看在眼里,你讓他如何忍心。”
“你幫我。”謝安。
慕離試探道:“如果不取出來,你此生與天同壽如何不好?”
謝安:“不好。”
這一縷魂魄是當初謝安為了收集沈厭四濺的元神時被天雷擊中,沈厭躲進他的身體,護住他的心脈,保他性命。
而長生當時為了彌補,與沈厭的元神相融,讓他有了保護謝安的能力。
慕離布陣施法,把魂魄勾出來,一同放入輪回進。
謝安的頭發從發根白到了發尾,天雷的傷顯出來了,一瞬間虛弱下來。
怪不得勾魂的時候,那縷魂魄不愿意出來,糾纏了那么久,還得用了強硬手段。
慕離告訴他大致方向,謝安起身要去尋。
“為什么一定是沈厭?”
每個都是沈厭的魂魄而生,但是都不行。陸文塵不行,裴巖不行,莫池不行,都不行,謝安只要沈厭,只要他。
·
又是這樣日日尋,不放過一處可疑地方,第十八年。
謝安順著方位找到這里,他一定要快點。
心口的疼痛又發作了,手摁住,想壓壓痛。
“謝安。”
他猛的抬頭,看見一人,倚著門,正看著自己。
不是熟悉的紫色,此人身著紅衣,笑眸中有他的樣子。
“吉時已過。”
謝安艱難的開口:“那當如何?
“無妨,與你朝夕皆吉時。”
正文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