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俏的聲音不大不小，至少能讓駱晞聽得清清楚楚。
    商郁順勢往她的碗里夾了一塊魚肉，半垂著眼瞼，沉聲叮嚀，“先吃飯。”
    衛(wèi)昂見狀便準備腳底抹油，黎俏目光微閃，偏頭睨了眼駱晞。
    她什么都沒說，但駱晞卻笑吟吟地放下了碗筷，“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自始至終，商縱海都沒有發(fā)表意見，偶爾和黎廣明低聲交談幾句，似乎對衛(wèi)昂匯報的事漠不關(guān)心。
    駱晞出門后，恰好看到衛(wèi)昂站在拐角準備打電話。
    她徐步走上前，似笑非笑地開口，“是明岱蘭？”
    衛(wèi)昂一驚，連忙掛掉已經(jīng)撥出去的電話，朝著駱晞頷首，“駱小姐。”
    駱晞挑了挑眉，意味很明顯。
    衛(wèi)昂心知瞞不住，索性直言不諱，“是的，療養(yǎng)院那邊剛打來電話，有幾個精神失常的病人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襲擊了她，可能是受到了刺激，她現(xiàn)在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也不讓人救治，據(jù)說……流了不少血。”
    “唔……”駱晞不咸不淡地點點頭，“我讓人干的。”
    衛(wèi)昂目瞪口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駱晞看著遠處，神色微涼又透著玩味，“你說，精神失常的病人，會有求死的意識么？”
    衛(wèi)昂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我沒也精神失常過。”
    駱晞抿唇睨著他，隨即昂了昂下巴，“那就一起去看看，反正我吃飽了。”
    明岱蘭能騙得過所有人，但一定騙不過她，也騙不過敏銳的黎俏。
    一點點小波折就扛不住了，那她的下半輩子該怎么堅持？
    ……
    另一邊，晚飯結(jié)束后，黎俏準備陪著商郁回醫(yī)院。
    臨上車前，她意外接到了駱晞的電話。
    黎俏站在車尾看著男人端坐在車廂的身影，不禁瞇了瞇眸，“我沒意見，如果是治療需要她配合，你怎么樣都可以。”
    手機那端，駱晞笑意狡黠，“行，那我今晚就帶她回醫(yī)院。”
    此時，身在療養(yǎng)院的駱晞，滿目諷刺地瞧著狼狽負傷的明岱蘭，她發(fā)髻凌亂，坐在床角怔怔地發(fā)呆，左手腕有一道很深的外傷，還在汩汩流著血。
    駱晞毫無同情心地揚起眉梢，側(cè)目對衛(wèi)昂說道：“麻煩你和療養(yǎng)院打聲招呼，今晚我們要帶她去醫(yī)院，過幾天再把人送回來。”
    衛(wèi)昂應(yīng)聲，看了眼不吃不喝也不肯治療的明岱蘭，沒什么表情地轉(zhuǎn)身出了門。
    如今的明岱蘭，沒有了商氏的庇護，日子并不好過。
    療養(yǎng)院自配的護工每天要負責七八名病患的日常起居，斷不可能全天候照顧她。
    類似今天這種群毆時間，在療養(yǎng)院也屢見不鮮。
    衛(wèi)昂倒是沒覺得她可憐，罪有應(yīng)得罷了。
    明岱蘭被蕭弘道利用多年，反倒是靠著裝瘋賣傻躲過了制裁，這未免太便宜她了。
    ……
    當晚，黎俏回到醫(yī)院，尋了個借口便去了樓下的病房。
    商郁目送她離開，待房門關(guān)閉，便徐步走到窗前從褲袋里掏出了手機，“進度如何？”
    “老大，還需要一點時間。”追風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語氣特別小心翼翼。
    男人抿起薄唇，俊臉拂過一絲不悅，“加快速度。”
    追風生無可戀地點著頭，“知道，我這沒日沒夜的監(jiān)工呢，再說……”
    話音未落，聽筒里便傳出了斷線提示音。
    追風拍了下頭頂?shù)陌踩保矍暗男陆ㄖ粊砀摴艽┧浪伞?br/>     老大就不能給他安排點人干的事？
    他現(xiàn)在和包工頭有什么區(qū)別？
    與此同時，黎俏徐步來到樓下的病房，還沒進門，就聽見了駱晞的冷嘲熱諷，“你要是真想死，窗戶開著呢，要不要跳下去？”
    黎俏腳步一頓，不免揚了下眉梢。
    駱晞對明岱蘭……似乎有敵意。
    身為心理醫(yī)生，她很少會有這么尖銳的一面。
    病房里，明岱蘭依舊表情呆滯，不管駱晞如何挖苦諷刺，她始終不言不語。
    這時，黎俏沒什么耐心地推門而入，視線掃過明岱蘭，爾后看向駱晞，“厚顏無恥的人，沒有尋死的理由。”
    “那倒是。”駱晞?wù)惺肿尷枨巫拢安贿^我可以讓她求死不能，你說要不要試試？”
    黎俏漫不經(jīng)心地彎了彎唇，“只要別耽誤少衍的治療，一切都隨你。”
    駱晞睨向眼皮輕顫的明岱蘭，斜斜地揚起嘴角，“當真？萬一你爸他……”
    “爸要是想管，早就管了。”黎俏支著額頭，唇角勾起笑弧，“你身為高級催眠師，有沒有可能在病人的潛意識里植入某些記憶？”
    低眉順目的明岱蘭，眼皮顫抖的更加劇烈。
    駱晞?wù)苏y掩驚訝，“你是想讓我……”
    她還沒說完就看到黎俏輕緩地點了下頭，“外傷早晚都能痊愈，要活在痛苦里，光靠裝瘋賣傻……怎么夠。”
    “嘖……”駱晞斂了斂神，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味，“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之前沒有嘗試過。”
    黎俏疊起雙腿，手指撫摸著凸起的小腹，“有現(xiàn)成的實驗品，怕什么呢。”
    駱晞有些抑制不住興奮，伸手就照著黎俏的腦袋揉了一把，“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
    這時，明岱蘭終于裝不下去了，她蜷起包著紗布的手指，幽幽抬眸，“黎俏，你敢……”
    可能許久沒有說話，她的嗓音格外沙啞難聽。
    明岱蘭開口的瞬間，站在角落里的衛(wèi)昂差點沒罵街。
    她居然真的在裝瘋賣傻！
    黎俏和駱晞目光交匯，兩人眼底都流露出意味深長的幽光。
    “蕭夫人，別來無恙。”
    明岱蘭長久以來的堅持，在黎俏和駱晞的對話中徹底土崩瓦解。
    她可以承受裝瘋賣傻的后果，卻摸不準黎俏的狠毒。
    駱晞是催眠師，她前幾天就見識過她的厲害了。
    能不知不覺地讓她陷入沉睡，并且挖掘出所有她想要的信息。
    催眠這兩個字，聽起來就足夠令人膽寒。
    明岱蘭神情晦澀地看著黎俏，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你為什么就不肯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