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野外,入了夜時,寢帳外便有蟲子在甚至隔著門口罩著的紗,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螢火蟲。
也正是因為宿在野外,周遭侍衛(wèi)的營帳不遠,所以雖然二人摩挲了半宿,卻是船泊塢口,到底沒有成行。
這懷里的小幕僚,若是被撩撥得緊了,會發(fā)出帶著顫音的細吟聲,這聲音雖然撩人,他卻不想讓別人聽見。
此時曠野夜靜,他總不能任著性子舒爽了一夜后,在第二天大早,殺光所有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吧。
便淺嘗輒止,用自己的唇吞下了她的低喘細吟罷了。
宿在野外,不必在太子府,第二天,晨曦漸露時,宿營地便開始有人生火造飯,準備繼續(xù)上船啟程。
鳳離梧醒來時,懷里蓬頭亂發(fā)的小女人還在睡。
而這時,京城快馬輕艇一路趕來的信使,已經送來了京城的暗報。
鳳離梧披著外衣出了營帳,展開絲帛信箋來看。
信箋里記述的是他母后身旁的太監(jiān)總管茅允生的生平。
此人在原本在吉春鄉(xiāng)紳家的長工,年十六就因為攪鬧得主家的宅院烏煙瘴氣,被主人家拿住。
原本是要沉河的,后來不知怎么竟然逃了出去。他一路到了洛安城里后,也是一番奇遇,被鳳離梧的庶出的舅舅尉家公爺最小的兒子蔚旬給送入宮中在皇后的身邊侍奉
那信還特別注明了一行,說是此人身負異秉,善于籠絡女子之身心,據說當初在那鄉(xiāng)紳的家中,竟然睡了不止一個,正妻與兩個妾,竟然接連中招,睡透了整個宅院
太子殿下看到最后,眉眼都凝動成霜。
他這個庶出的小舅舅,如今在朝野里混得可是比許多尉家嫡出的子弟都好。
因為蔚旬陪房丫鬟出身的娘在他生產時便死了,他在襁褓里便寄養(yǎng)在了尉皇后親母名下,也許是從小要看著嫡母臉色過日子的緣故,從小就甚是會逢迎嫡母與嫡姐。
現如今,小舅舅拍馬的功力越發(fā)深厚,礙著自己不能長久進宮拍馬逢迎,竟然往他的嫡姐身邊安插人了。
就是不知,那個出身鄉(xiāng)野的太監(jiān)身上唯一稱頭的東西有沒有切了干凈又是靠了什么本事,籠絡住他母后心思的
那送信的來人見太子看完的書信,便低聲道“殿下事先囑咐卑職找人扮了波國的秘使,給那茅總管送去的重金,茅總管全收下了,并允諾在皇后面前為瑤姬代為斡旋一二?!?br/>
鳳離梧的眉頭皺得更緊。
母后喜歡聽蜜語甜言,便是招了這么些貪財無德的東西在身邊。
不過拿一箱子金試探罷了,就能操控母后愛重的太監(jiān)代為調撥船頭風向,簡直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大齊洛安各國的質子質女無數,又有多少人透過類似的渠道,操控著大齊的風雨變換
而祖宗留下的齊朝也在一群老臣的固步自封,自詡諸國霸主中裹足不前,在沉疴宿疾中漸漸僵老
鳳離梧拼命地壓制著火氣,他心內想得多,想得遠,一時百味雜陳,又對尉家,對母后都充滿著深深的厭惡與憤怒之情。
這種陰郁一時難以消減,以至于遣走了信使,回到營帳里用早餐時,太子殿下的臉上依然能看到雷霆余波。
姜秀潤起床之后由著桃華服侍著將長發(fā)梳攏好,正在戴釵,便看見鳳離梧沉著臉進來。
昨日跟著她一起在田間地頭捉蟹的青年,此時已經遠去不知蹤影。
姜秀潤知道,現在進入大帳的是大齊不怒自威的國儲殿下。
想到這,她也沒有心思暈染眉黛粉脂,只小聲讓桃華先端著漱洗的盆子出去,然后便走到席旁,跪坐其上為親自為太子盛粥布菜。
她不知這大清早的,是誰惹惱了太子,但是定然把鳳離梧氣得不輕,竟然沒有吃幾口,便將那碗摔在了地上,冷聲喝道“孤又不是無牙老兒,粥煮得這般黏膩細軟,怎么下咽”
一時營帳外的侍衛(wèi)便得令跑去,捆綁早晨煮粥的廚子等著殿下發(fā)話。
那廚子嚇得是撲通跪地,發(fā)著冷汗被捆得結結實實等著殿下責罰。
而一旁的姜秀潤也連忙放下筷子和碗,規(guī)矩地跪在一旁以頭貼地。
鳳離梧其實也是邪火發(fā)作。
今日收了密信,證實了母后失德的猜測。這就好像一大清早,屎盆子扣在頭上一般,叫人惡心得不能呼吸。
可偏偏他還要替母后兩手兜著捂著這熱騰騰的屎糞。
就像他母后總是跟他耳提面命的一樣,他們母子二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被人覺察皇后在宮中偷人,那么他這個嫡子的身份便會遭到全天下人的唾棄。
那時候父王有心力廢他,便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鳳離梧從小到大,思慮遠重于同齡之人,是以其中利弊,該如何去做,想得是明明白白。
可是想得明白,卻不代表他能一下子輕拿輕放。
方才那摔碗,便是再也憋悶不住,要發(fā)泄個一二。
可是當他抬頭看見姜秀潤卑微低俯的樣子,倒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竟然嚇到了這小女子,便略微緩了口氣道“孤又不是沖你發(fā)火,那般跪著作甚起來吧?!?br/>
姜秀潤抬起了頭,不過嘴唇動了一動,似乎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鳳離梧見不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便道“要說什么”
姜秀潤小心翼翼地說“是有想說,可又拿捏不住自己現在是瑤姬,還是殿下的幕僚,是以有些彷徨?!?br/>
鳳離梧被她那怯怯的模樣逗得緩了緩火氣,道“難道身份不同,還有兩番說辭”??Qúbu.net
姜秀潤道“若是冒充殿下的姬妾,便等殿下您發(fā)落了廚子,再另外煮了不黏膩的粥,便換一副碗筷服侍殿下用餐”
鳳離梧挑了眉,問“若是孤的幕僚呢”
姜秀潤鼓足勇氣道“若是幕僚,自然是當盡力殿下提醒德行,維護殿下的清譽啊而且殿下前些日子,剛給我講解了晉靈公不君的那一段。說是因為廚子沒將熊掌煮熟,晉靈公一怒之下便殺廚子泄憤”
她看著鳳離梧的臉色,繼續(xù)試探道“據我所知,太子進人制度甚嚴,能入府領差事的,都是祖上清白的好人家。而且太子向來寬待下人,一旦在府里做得好,都是不愿意離府,想要長久侍奉殿下。太子府上下,竟然因為太子您的熏陶,無品德卑下之人便是群星拱月,滿府生輝殿下從來沒有如那些昏君暴虐之輩一般,因為湯水的熱燙,菜肴的咸淡而責罰小人。今日若是開此先河只怕要讓仆役生出敬畏,反而拿捏不住輕重,不能做出順口的菜肴長此以往豈不是要耽誤的殿下的金體安康”
其實說起來,鳳離梧覺得自己的這位姜少傅最擅長擺下龍門陣,這大段的勸勉,以暴君才會因為一時飯食不順而懲處下人開頭,又以她擔心著以后他吃得不好,影響身體為結尾。
初時還算像樣,最后竟然還是一路奉承,油油滑滑的,離那忠心耿耿的直諫忠臣還遠著呢
不過被她這么一攪鬧,太子心中的那股子氣倒是不能聚攏成云了。
可是他臉上卻還沒有松泛,只正色道“不過是問怎么煮的,孤何時說要殺人”說完,他命人向外傳話,給那廚子松綁,只說是瑤姬替他求情饒了他一遭。
然后殿下命人再送來碗筷,讓侍女盛好后默默吃了起來。
那大帳外的廚子,真是生生逃過一劫,抹掉滿臉的冷汗之余,心里不由得感念瑤姬,心道她兄長就是個平易近人的,平時總是喜歡來廚下跟他們這些下人聊天消磨時光。
前些日子他的兒子害了急病,還是姜少傅托了人情,讓王府里的郎中去看的呢。
沒想到,他的王妹也是這般心底淳厚,善待他們這些下人。
當船再起航時,姜秀潤立在鳳離梧的身后,看見他又在望著水面發(fā)呆,便也不多言,只如往昔是他的幕僚一般,默默地站在一旁。
不過太子并沒有發(fā)呆太久,只將身上的薄紗披風接下來,兜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指著不遠處的蘆葦蕩道“此處便是要開鑿運河分支,直通韓國的河口。如果韓王能同意,那么運河的行程縮減大半,省時省力?!?br/>
姜秀潤因為要買地的緣故,已經將鳳離梧的河道圖牢記在心。
不過鳳離梧現在所指的位置,壓根不是他原來計劃要開鑿的河道,雖然只是偏離了一點,但是照比原來的河道可是要稍微繞些彎路
就在她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鳳離梧已經入了船艙,叫來繪圖的畫師,讓他把原來的河道圖修改后,再準備命人快馬呈遞給韓王。
這河道圖并非什么隱秘的國家機密,到時候是要給周遭的諸國都呈看一遍的。
是以姜秀潤也在一旁看著。其實這改過的河道落在圖上,并沒有太大的差異,加上畫師落筆線條較粗,幾乎無二。
姜秀潤知道,韓王得了鳳離梧允諾的重金,同時鳳離梧還把運河許多納稅關卡一并交給了韓國。
而挖鑿運河也不必韓國出力,當真是以逸待勞的生財之道。
韓王貪財,諸國聞名,雖然有臣子極力阻撓此事,卻并未攔住韓王。而韓國到現在也不松口,只不過是因為韓王貪心,想再多占些油水罷了。
姜秀潤默默看著河道圖,突然眉頭一簇,有些恍然大悟看來她空走一場。
這處地方雖然是魚米之鄉(xiāng),可這里的土地卻買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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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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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