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王爺背著王妃將人聘回來,等生米煮成了熟飯，王妃想不認鐘姑娘也不行了。”顧逸之后一次小心翼翼地出謀劃策,聽到外頭叮地一聲,不禁嚇得心驚肉跳。
    “誰外頭？”楚律斥道，心里卻不以為是石清妍。
    外頭守著翠墨反倒是因楚律這聲音太過冷酷嚇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地小聲說道：“王爺，廊檐上冰溜子掉下來,正好砸小端著茶碗上了。”
    楚律、顧逸之雙雙長出了一口氣，隨即，楚律有些訕訕，心道男子漢三妻四妾實屬正常,自己怕石清妍做什么？
    “王爺，不如算了吧，就當屬下什么都沒說。”顧逸之聽楚律清楚地大喘氣，立時心生退意，暗道楚律跟石清妍床頭打架床尾和，只怕自己要遭了池魚之殃。
    楚律心知自己方才反應大了一些，于是冷笑道：“此等良機錯過了委實可惜，本王尚且說不可，你怎就心生退意？”
    “那王爺意思，是就這樣先斬后奏？這等時機萬萬不可錯過，鐘將軍原是見王爺身邊有賀蘭道長，又因王爺先派了司徒過去，鐘將軍才會偏向王爺。如今鐘將軍兒子還留咱們錦王府，自然不怕鐘將軍設計了王爺?！?br/>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這納姨娘瑣事原是王妃事，豈有不問過她？”楚律昂然道，心里也有些打鼓，心道石清妍一向目光高遠，她大抵會知道此事厲害吧，若燕回關落入他手中，揮兵南下再無后顧之憂；且鐘將軍見自己成就大業后他鐘家女兒也能封妃，定會心力；且自己大可以娶了鐘家姑娘，然后善待她，卻依舊捧著石清妍。半響想到那“先斬后奏”四字實礙眼，便又瞪了顧逸之一眼，冷笑道：“先斬后奏，本王何時需要向王妃奏請？”
    顧逸之忙試探道：“那王爺意思是不管王妃意思，先捎信去燕回關，不然定要慢了瑞王爺一步……”
    楚律思量一番，身帝王家，自然知道那燕回關到底是多大誘惑，“……再等兩日?！?br/>     顧逸之見楚律依舊不肯背著石清妍行事，心內嘆息一聲，因想到得了燕回關后，錦王府又有石清妍手上神兵利器，要成就楚律宏圖霸業，定然是輕而易舉事，而他也能向顧家證明他并非百無一用之人，這等好時機，若錯過了，不說楚律，就連他也要后悔一輩子。
    “先去接了司徒尚，叫他安心家休養?！?br/>     “是?！鳖櫼葜f道，忙退了出去。
    楚律待顧逸之走了，一口氣卻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恨不得顧逸之沒告訴他燕回關這塊肥肉，不然他如今也不會左右為難。
    因猶豫不決要如何告訴石清妍，楚律便一直瞞著這話不提。
    轉眼兩日過去，兩日后恰又是年，因已經成為益陽府人皆知少主子楚靜喬執意省儉，于是錦王府內雖是過年，卻也沒有年味，據孫蘭芝、竇玉芬兩個回了娘家侍妾說，就連孫家、竇家酒席都比錦王府好。
    楚徊原本想拿出銀子來置辦酒席一彰顯自己帝王身份，二趁機收買人心，奈何瞧見幾百萬兩銀子從京城運到益陽府后，便心里賭咒發誓不肯再益陽府地面上拿出一分一厘來，于是自然也沒置辦酒席。
    于是這除夕晚上，各個院子里除了多了兩盤菜，便再沒有旁。
    楚律先去留客天，與楚徊、楚恒、何必問等人一同慶祝除夕，淺酌幾杯后，因鐘將軍緣故，面對楚恒時候有些訕訕，看楚徊又十分不順眼，于是只覺得喝了一肚子氣到肚子里，心思重重，也不與楚徊、楚恒多說，掐著時辰便退了出去，轉身去了蒲榮院。
    到了蒲榮院里，見石清妍早睡下了，便坐床邊，伸手將她搖醒，“王妃，今兒個過年，你也睡得這樣早？”
    石清妍上輩子就沒怎么過過年，因此對這佳節等等感觸不多，不然依著她好享樂性子怎會由著楚靜喬將王府里弄得這般冷清。
    “唔，王爺上來睡吧。”
    楚律不樂意床上跟石清妍提起那事，總覺那樣“公事”不該床上這等親密地方來說，因此又拉了石清妍一把，說道：“王妃起來，本王有話跟你說？”
    “莫不是要去看雪看月亮，然后說一說年愿望？本王妃年愿望是愿天下有情人今兒個晚上都去做樂事。”石清妍說完，翻了個身，一點起床意思也沒有。
    楚律又伸手拉了她一把，隨即試探道：“王妃，你說咱們要了燕回關可好？”
    “好?！?br/>     “但是要燕回關，得付出一些東西?！?br/>     “什么東西？”
    “……本王，鐘將軍有意將女兒嫁給本王?！?br/>     “這也算東西？”石清妍撲哧一聲笑了。
    楚律冷著臉嗯了一聲，又有意提道：“五弟妹要替五弟聘了鐘姑娘呢，但是鐘將軍屬意與我?！?br/>     “鐘將軍樂意叫他女兒做姨娘？”
    “嗯?！背烧f道，忽地聽到石清妍嗤嗤笑聲，不由地有些惱怒，伸手將她臉扭過來，冷聲道：“王妃意下如何？”
    “叫旁人干吧，以色事人這活計，王爺干不來。”石清妍干脆利落地說道。
    楚律一愣，隨即又笑了，將石清妍往床里邊擠了擠，挨著石清妍肩膀躺下，說道：“本王娶了她將她擺家中，絕不碰她一絲一毫。”
    石清妍撐起身子，鄭重地對楚律說道：“王爺，不如咱們和離吧，正好皇帝，叫他做主，和離之后，王爺娶了鐘姑娘，臣妾跟著皇帝、漠哥哥回京去，咱們來一出美人計、反間計，哄著皇帝對臣妾掏心掏肺，然后咱們一起將上京拿下，如何？”
    楚律伸手將石清妍按回枕頭上，沉默了許久，終歸是被那燕回關壓得心慌，扭頭看向石清妍，問道：“你當真覺得和離是個好計策？”
    “其精妙之處不亞于王爺娶鐘姑娘?！笔邋犞劬φ\懇地說道。
    楚律哧了一聲，冷笑道：“你騙傻子呢！”若和離叫石清妍跟著楚徊走，她走了之后焉還能記得他楚律是誰？還會記得益陽府是什么地方？
    “王爺高明，一語中。”
    楚律木著臉，心知石清妍諷刺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王妃，這并不是一回事，有了燕回關，日后慢說是亙州府，便是上京本王也敢放手一搏。”
    “就是一回事，臣妾直接混入皇帝后宮，攪亂他前朝后宮，王爺要拿下上京，定然如探囊取物。”
    楚律嗔道：“王妃，本王當你想要那萬里山河呢！你且想一想，忍了一時，然后本王將秀麗山河奉送到你面前，叫你母儀天下?！?br/>     “王爺也忍了那兒女情長吧，待臣妾施展一番那魅惑人能耐，叫皇帝、瑞王都為臣妾傾倒，到時候……哎呀！”石清妍叫了一聲，身子一縮，見是楚律竟然將手伸進被子里用力地掐她臂膀，手想也不想地抽了過去，冷笑道：“反了你了?！?br/>     一聲脆響之后，楚律翻身壓石清妍身上，握住她掌摑他臉手，臉上神色變幻，心道石清妍好大膽子，竟敢掌摑他，“本王與你好聲好氣地說話……”忽地脖子上一涼，略低了頭，沒瞧見匕首，卻先覺察到脖頸處一疼，又感覺到血流了出來，“你枕頭下藏了匕首？”
    “那可不，你這老小子忘了我是誰了，還敢跟我來這一套?？搭櫦倚∽由裆襁哆?，我就知道有鬼，有鬼我自然要去捉，顧家小子跟你說話那天我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笔邋蘖艘宦?，拿著匕首逼著楚律躺下。
    楚律見自己握著是石清妍右手，心道自己中計了，待躺下之后，卻鎮定下來，心知石清妍不會對他如何，笑道：“王妃這會子當真要謀殺親夫？”
    石清妍笑道：“算不得親夫，到了明兒個，你就是我亡夫了。你這老小子虧得我耐心跟你說了這么多話，竟然還不依不饒，你聽不懂我意思？得不得江山無所謂，但你這下做法子實叫人惡心，難不成日后再為拉攏個什么能人，就去把人家姐妹女兒老娘全娶了？”石清妍翻身騎坐楚律身上，手上那把從何必問那邊要來匕首雪光耀人，匕首微動，楚律脖頸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楚律看石清妍態度跟早先迥然不同，聽她一口一個老小子稱呼他，登時冷了臉，心覺不妙，沉聲道：“你做了什么？”
    石清妍笑道：“保管叫你后悔事?！钡拖骂^，楚律唇上親了一下，用力一撕，嘗到血腥味才松口，微微撅了嘴，眼睛一酸，就哭了出來，從楚律手里抽出自己右手，狠狠地向他臉上一抽，“去你大爺秀麗山河，你個老小子，竟然敢騙我！”
    楚律待要追問，忽地看見石清妍又眼角掛著眼淚幸災樂禍地看他，隨即猛地用力將她掀翻，聽到石清妍倒床上后卻又嗤嗤地笑，才要說話，卻忽地聽到一陣喧嘩聲。
    “王爺、王妃，不好了，院子里進了歹人，王爺、王妃跑。”沉水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喊道，看見地上掉著一柄明晃晃匕首，不由地嚇了一跳，“跑！”
    石清妍不急不緩地蓋了被子，依舊躺下睡覺。
    楚律心里一急，拿不準這會子是不是石清妍虛張聲勢，才要動，卻忽地聽到祈年喊道：“歹徒過來了！”
    楚律當機立斷地拿了被子裹了石清妍出去，到了外頭，只聽到一陣砸門聲，不多時，蒲榮院大門被砸開，一群蒙著臉拿著火把持著刀斧人涌了進來。
    “這是怎么回事？”楚律蹙眉看向肩頭只露出一個腦袋石清妍，又看向那一群兇神惡煞但進退間有條不紊人，心道這些人定非等閑之輩。
    石清妍似是半天才想起楚律跟自己說話，笑道：“后院各處門鎖了，后院通往前院門、穿堂也鎖了。臣妾給王爺來了個甕中捉鱉，比探囊取物有趣多了?！边€多虧了耿氏留了一條好路。聽到又一陣嘈雜，便對楚律說道：“王爺西院猛士們到了，可惜是救駕來遲?！?br/>     楚律聽她不住地戲謔，轉身待要回屋子里，又被那群土匪模樣歹徒團團圍住。
    “錦王爺，還請錦王爺叱令外頭侍衛讓路，再隨屬下們護送陛下出了益陽府吧?！蹦穷I頭一人說道，目光冷冷地掃向楚律肩頭扛著人。
    “……待本王送了王妃回屋子再說。”楚律走了一步，卻又被人逼近。
    “還請錦王爺給個方便，至于錦王妃，陛下說要當面謝錦王妃相助之恩?！?br/>     楚律一怔，恨不得將肩上之人丟地上摔死，冷笑道：“要么叫本王送了王妃進去，要么立時殺了本王?！?br/>     料想屋子內也藏不住什么兵馬，那領頭人又隱約猜出石清妍沒穿衣裳，于是便說道：“還請錦王爺一些?！闭f完，逼退了沉水、祈年，等人，送了楚律進去里間，便外頭嚴陣以待。
    楚律用力地將石清妍摔床上，咬牙道：“今日事，是你設計？”
    石清妍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后靜靜地自己個去穿衣裳。
    楚律撿起地上匕首手上掂了掂，看見上頭一個何字，冷笑道：“何必問？本王定要叫何必問……”
    “我們都要走了?！笔邋み^頭來，一邊穿著衣裳，一邊走過來，踮著腳舔了舔楚律脖頸上血，“我們都要去京城了，賀蘭淳你來不及收買了，何必問你來不及用了。至于我，這輩子，有緣再見吧?！?br/>     楚律伸手拉住石清妍手，看向不可理喻石清妍，一時弄不明白她心思，“本王為了你多日不曾臨幸其他女子，也放了她們出府，你為何要這般胡攪蠻纏？本王說了，鐘家姑娘進門后本王絕不碰她……”
    “臣妾進了京城也會為王爺守身如玉?！笔邋旖青咧裳?，云淡風輕地看著他，伸手他臉上拍了一拍，他耳邊低聲鼓勵道：“打起精神來，你還有燕回關，還要長驅直入地拿下上京呢。”
    全完了，楚律心里想著，除了這三個字，他再想不起旁，自嘲地一笑，心道自己這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就因為一時受不了燕回關誘惑，如今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瑞王妃與瑞王也是鶼鰈情深，瑞王妃都可以……”
    “去你大爺！”石清妍聽楚律這會子還狡辯，心道這傻子難道以為其他人都會做事，她也會跟著做？去他奶奶夫妻情深，楚恒跟他媳婦也就外頭說好聽，楚恒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楚律臉上漲紅，握著匕首手動了動，后愣愣地坐椅子上，聽到一聲聲炮仗聲音，心道益陽府百姓此時正高高興興地過年呢，慢慢冷靜下來，“王妃心愿是今晚上天下有情人一起去做樂事？”
    石清妍仔細地披裹著兜帽，又翻箱倒柜地找自己要帶走東西，摸來摸去，除了王鈺給她做她答應送給楚靜徙弩，竟是沒一樣想帶走。
    楚律看石清妍不回答他，猛地起身將石清妍拉到床邊，便欺身壓了下去，并不如何寬衣解帶，解開彼此衣褲，稍有空隙便頂了進去。
    石清妍嘴里低低地沉吟一番，伸手用力拍打楚律胸口，便緊緊地咬住牙關，任憑他如何，都不發出一聲。
    “錦王、錦王妃可準備好了？”
    “乖乖外頭等你大爺！”楚律怒道。
    興許是心知里頭二人已經成了俎上魚肉，于是那群人也不急著押楚律、石清妍走。
    “你……”楚律依舊不大明白自己犯了多大錯，若是他當真得了魏氏山河，這皇后也只會是她，許久想起石清妍說過要一起死話，便嗤嗤笑了，心道她不是要一起死，是要自己去死，伸手石清妍臉上一拍，看她不知為何脈脈地哭起來，便冷笑道：“后悔了？去了京城，你哪里比益陽府自？”
    “我真喜歡你。”石清妍哽咽道，瞅了一眼原先很是讓她看不順眼楚律，“可惜你背信棄義了，我只按著自己法子來懲罰你?！?br/>     楚律不禁有些愕然，一言不發地起身系好褲帶，忽地將床上錦帳扯下，吼道：“你法子就是毀了我？”胡亂揉了那一團價值不菲布帛向石清妍臉上丟去，然后伸手掐住她脖頸，用力掐下，看見她隔著一層錦帳如初向自己要弩時一樣一動不動就似等死一樣，不由地又氣惱起來，無奈又憤恨地松開手，咬牙切齒道：“哪有女人似你這般一時吃醋便要置夫君于死地？”
    石清妍咳嗽了兩聲，隨即錦帳下將自己衣裳整理齊全，推開錦帳從床上站了起來，“這不是吃醋，吃醋是吃別女人，如今我只是對你失望罷了，你要燕回關，咱們一起去搶就是了。如今你甘心以色事人換來燕回關，可見咱們心思不同，只能一拍兩散。”胸口悶悶，鼻子又不住發酸，她心想自己這肯定算是失戀了，才得了他承諾沒幾日，他這又背著她要納妾了，若不叫后悔到骨子里，他還不知道自己身邊躺著到底是什么人。
    “本王不會放了你走！本王一定要留下你治死你！”楚律發狠道，心道借著姻親定下盟約事自古便有，怎地到了石清妍嘴里就成了以色事人。心里不住發狠，卻是看石清妍穿戴整齊了，才大步向外頭去。
    到了外面，自然就被刀斧對著，楚律回頭看了眼石清妍，“你留蒲榮院。”
    “錦王爺，錦王妃也要去見陛下。”
    楚律握拳，有生以來頭回子被人這樣威脅，禍根卻不過是因夫妻間有了嫌隙，他又沒立時答應了納妾，至于鬧出這么個陣仗嘛。
    楚律伸手拉著石清妍臂彎，便拉著她向外走，“后院一道道門，他們是如何進來？”只要十幾個人，就能生擒住錦王、錦王妃。
    “他們前兒個就陸陸續續進后院了，府里分了院子，死巷子多，藏人地方自然也多。”石清妍靜靜地說道，懷里抱著自己弩，又拿了帕子擦眼睛，因身邊手持刀斧歹人走得了些，便開口罵道：“仗著自己腿長??！給我走慢一些！”
    那些歹人個個面面相覷，但好男不與女斗，因此雖被她罵了，卻也不得不遷就她，將步伐放慢一些。
    楚律一時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他此時先賠禮道歉，那么這除夕晚上，他跟石清妍兩個就不會被人架著走。但他不過是略動了動心思，石清妍就鬧出這么大陣仗，又叫他不甘心向她低頭。瞥了眼那圍外圍大胡子猛士，微微搖了搖頭。
    路再遠，總有個頭，后院通往前院角門打開，前院那邊自是又有很多聽到動靜家將等那邊。
    慢慢去了留客天，便看見留客天門也已經打開，楚徊、楚恒、何必問、石清妍、賀蘭淳、王鏘等人都衣冠整齊地等那邊，楚徊侍衛此時正與錦王府侍衛對峙。
    那歹人領頭人走到楚徊身邊，落下面罩附耳低聲道：“陛下，太后說京中形勢不妙，還請陛下速速回京，趕十五之前定要京城露面?！?br/>     楚徊看這人有些臉生，但這等下面侍衛原就不是他這九五之尊能熟悉，滿心歡喜于楚律終于落入他手中，便一時忘了去問顧漫之這人是誰。
    “三哥、四哥，有話好好說。”楚恒開口道。
    楚徊背著手，瞇了瞇眼睛，看清楚石清妍不住擦臉，心道莫非這婦人后悔了早先舉動？想起兩日前石清妍捎信給她，提議要用耿氏留下路挾持楚律他還不肯，隨后又被石清妍以若不領著賀蘭淳、何必問走，這二人都要成了楚律人威脅，他也不敢再跟早先算計得那般放心地只身一人離開。
    “三哥，朕此時離開益陽府，三哥可有異議？”楚徊說道，心里有些可憐楚律娶了這么個婆娘——因可憐楚律，就忘了這婆娘是他指給楚律。
    “沒有?！比藶榈顿?，我為魚肉，還有什么好說？但想起這場禍事根源，卻又叫他哭笑不得，楚律轉向石清妍，開口問道：“你此時后悔了沒有？”
    石清妍淡淡地說道：“后悔了也不回頭?！闭f著，便慢慢走向何必問身邊，又拿了帕子擦眼淚，啞著嗓子對何必問說道：“我們都走，看他一個人怎么折騰去，折騰出來個花又給誰看？”
    原本兩軍對峙，本該是極為嚴肅事。
    但此次源頭，是因為楚律與石清妍夫婦之間生了嫌隙，且如今自己這邊明擺占了上風，于是楚徊終于愜意地笑了，“嫂嫂莫哭，三哥定不是有意。五弟，這是朕與三哥之間事，朕不會傷了三哥，還請五弟安心去歇息吧。”
    楚恒來回看了眼楚徊、楚律，心里納悶，但看楚律刀斧之中點頭，只得聽了楚徊話先走。
    益陽府天空一亮，卻是不知哪家豪門燃起了絢爛煙花。
    “三哥將拿去糧草、銀子還給朕，送朕還有賀蘭大人等人回京。至于亙州府約定，”楚徊瞄了一眼心甘情愿隨著他回了京城石清妍，心里也掐不準被石清妍這么吃里扒外一回，楚律還肯拿出多少東西來換石清妍，“便等平定了大哥、二哥之后再提，倘若那時三哥依舊想要亙州府，朕自然拱手奉送。”
    楚律緊緊地抿著嘴，咬牙切齒道：“陛下也要領了本王王妃走？”
    “是，朕金口玉言，許了帶她走?！?br/>     “請陛下許我跟錦王和離吧。”
    “嫂嫂，你并未說明和離緣由，朕如何能破了你們這一樁婚？”
    “你三哥要納妾，他原先雖沒直接說出口，但已然暗示了只要我一個，如今就算是他背信棄義。”
    楚徊一怔，心道這就是石清妍不惜與他勾結挾持楚律緣由？
    “嫂嫂，這緣由若說出，豈不是叫天下人恥笑朕小題大做？”
    “陛下是暗示我編造出其他謊子來？我們石家兒女行事光明磊落，是什么就是什么，今兒個要和離不是為了他要納誰，而是他納妾這舉動?！?br/>     石漠風悄悄地從后退幾步，免得被旁人盯上，心道他們石家兒女可不像石清妍這樣，雖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也沒剛烈到這地步。
    “漠哥哥，父親不，你是我兄長，你來替我出頭請陛下下旨。”石清妍瞪向妄想不被人看見石漠風。
    石漠風干笑兩聲，勸道：“妹妹，這實不是什么大事……”要勸和，又覺眼下石清妍跟楚律鬧著正好叫他們趕緊離開這，若不勸和，怎么著石清妍這因楚律要納妾就和離事實太兒戲了，“錦王爺，小妹不堪，要不，你以善妒休了她？”
    石清妍狠狠地剜了石漠風一眼，“孬種！我沒錯做什么要被休，就得是和離！不然漠哥哥去揍了你妹夫，然后叫陛下判了義絕。”
    石漠風恨不得尋個地縫鉆下去，雖被石清妍罵了，但此時她氣焰太高，一時回不了嘴，又因都是石家人緣故，也不能不出面。
    “三哥、三嫂之事，還是待日后再說吧，如今還請三哥且先送了我們出益陽府。三哥還請發話叫人將銀子、糧草送還給朕吧。”楚徊說道，便要領著人走。
    “去你們大爺，今兒個不給個準話，誰也甭想走?！笔邋麣鈩萑f千地說道。
    楚徊被問候了大爺，雖感謝石清妍此時大義之舉，但也不大想理會她了，畢竟如今要緊事便是趕緊回到京城，“嫂嫂，這事可大可小，若嫂嫂只是因三哥要納妾就要和離，委實有些小題大做，朕也不好處置這事，不然朕豈不是要被天下人嘲笑？”
    “你以為嫂嫂我不小題大做，如今你能領了你人你銀子走？”石清妍冷笑道。
    楚徊輕聲一笑，心道今非昔比，如今他穩占上風，還怕石清妍、楚律什么，想著，便示意石漠風推著石清妍走，“嫂嫂，走吧?！?br/>     “馬廄里馬全被藥倒了，要一個時辰才能用，這一個時辰里，陛下就寫了圣旨，答應了我們和離吧?！?br/>     楚徊腳步一頓，因為掩人耳目，計劃之中，這些人都是只身進入錦王府，此時若沒了馬匹……“三嫂，三哥如今朕手上，你……”
    “寫了圣旨吧?！?br/>     賀蘭淳有生之年見到人都是規規矩矩——便有個活潑，也沒這么跳脫，今晚上瞧見這一出別出心裁鬧劇，不由地哭笑不得，早先聽說益陽府事，他還當是有人存心編排石清妍，如今看來這錦王妃行事果然荒唐，“錦王妃，逼迫陛下寫圣旨，可是大罪?！?br/>     “賀蘭大人沒瞧出我命都不要了嘛。王爺，你要么對我一心一意，要么我死你殘?！笔邋聪虺?，不由地又哭了，對何必問說道：“知己，我兒女情長了，只怕英雄氣短了一些，日后再不能跟你以知己相稱了?！?br/>     “……知己，沒事，咱們倆個永遠英雄不起來。”何必問有些無奈卻又興致盎然地說道，心道果然不愧是他知己，鬧都鬧這樣別開生面，果然娶了石清妍男人這輩子都不會寂寞。
    “……本王不答應和離，納妾一事原就是子虛烏有，本王不過是心里想了一想，并無納妾之舉?！背山K于開了口，卻滿心都是無奈，如今該怪他心智不堅定，還是要怪石清妍性子太烈？渾渾噩噩地活了三十幾年，終于遇上一人寧愿死，也不肯將他分給別人。
    “本王絕不和離。”
    “那王爺要不要休了小妹？”石漠風大著膽子插嘴，心里恨不得替楚律大聲喊一聲：這等毒婦，休了她！
    何必問一手肘搗石漠風肚子上，心道這人沒瞧見楚律看向石清妍那愛恨交加、痛徹肺腑眼神，沒事插什么嘴。
    一圍著楚律歹人終于忍不住了，提著手上巨斧擱石清妍脖子上，粗著嗓子說道：“錦王妃，你膽敢逼迫陛下？”
    石清妍忽地從大氅里拿出匕首捅向那人，待那人倒下后，又有意向楚徊奔去。
    楚徊一驚，身子向后傾去。
    萬幸離著石清妍近何必問攔住了石清妍，將她手上匕首擊落。
    只是此時楚徊人少不得要將刀口對準石清妍，防著她懷中抱著弩。
    “王妃……”楚律不由地怔住。
    “王爺，臣妾后悔了，就叫臣妾一人去死吧?！笔邋麥I如雨下。
    “……王妃，本王錯了，任憑天塌下來，本王也只要你一個，孫姨娘等人原是不可彌補過失，除卻她們，本王再不會要旁人。你莫沖動，也別再提和離事，陛下要你去京城，你就乖乖去京城等我?！背擅摽诘?，唯恐楚徊因石清妍方才沖動報復石清妍。
    楚徊一怔，很是訝異地看向楚律，心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楚律竟然會說出這等深情話。
    “當真？”石清妍問道。
    楚徊清了清嗓子，說道：“還請三哥叫人準備了車馬，事不容緩，三哥、三嫂有什么話，路上再說?！比缃袷邋⒊删闶琴奚萧~肉，若為了他們兩口子事耽擱功夫，那才叫蠢頓。
    “當真，益陽府少不得我，眼下我不能陪著你進京，亙州府乃是賀蘭辭、王鈺他們拼死打下，本王也不會將亙州府讓出。是以，你京城等我，待熙王、頤王事了了，本王便去京城接你，若接不回來你，本王便陪著你京城過一輩子。”
    石清妍破涕而笑，雖說楚律沒說拿了亙州府來換她，但這就足夠了，小心地試探道：“若是臣妾不走，你會不會掐死我？”
    “要掐死早掐死了?！狈讲攀⑴畷r都沒掐死她，又怎會日后掐死她？心緒跌宕起伏后稍稍平定后，雖依舊想掐死石清妍，心里卻又有些莫名地意，仿佛平淡了三十幾年，終于能夠活得比其他人都瀟灑，肆意，也愛轟轟烈烈？
    楚徊心道楚律當真是既要深情又不肯叫部下失望，笑道：“三哥、三嫂話說完了？”
    “還差一句?！笔邋Φ?。
    “哪一句？王妃將這一句說了?！蓖蹒I吃過石清妍虧，此時見錦王被擒，自然是不再畏懼石清妍，心道也叫石清妍吃一吃被人甩臉子苦頭，看她還敢不敢狂妄。
    石清妍對著王鏘陰惻惻地一笑，腳尖輕輕地踢了踢地上躺著裝死那位，“賀蘭小道，收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