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擂在紙市和宮門之間,比四最,最薄,最白,最密,最美。無彈窗<-》
造紙并非一日之功,從選料開始,短至三四日,長至一個月,需要十分細致和十足耐心。但今日就要決出勝負的話,只能用早準備好的紙漿進行抄紙之后的工序。因此,紙漿由宮紙坊統一提供,一共四大缸。除了制漿的人,沒人知道漿的本料是什么。
南陳這邊所選的四人,除了西騁和采蘩,還有擅長造側理紙和月面松紋紙的兩名年輕匠人高民戈遠。他們早知采蘩之名,對她好奇也友善,聊起大家都喜愛的造紙術,很快就成了一致對外的戰友。西騁挑戰最薄,戈遠為最白,高民為最密,采蘩為最美。
“童姑娘,你的最美也是最難,如何評定都看評者心情。”因為都是造紙高手,戈遠一看就明。
“至少由她造美不錯。而高民應該替我,側理紙出名的輕和薄。戈遠比最白,月面松紋的特質就在于潔亮。張氏造紙卻以密見長。”西騁自認自己的技藝全面,但一聊之后,發覺人選所對的項目并不合襯。
采蘩當然也察覺了,“是誰安排的?你師傅嗎?”
“是正使大人。”弟弟和向琚雖是好友,西騁稱呼卻遠。
“向大人雖不算外行,但不會造紙終究難懂其中差異。不能換一換嗎?我也覺得西兄說得對,應該讓我們各展所長,取勝才更有把握。”高民道。
“名單公布之后就不能換了。”戈遠卻不是特別擔心,“這個沒所謂,反正平時各項技藝我都練,達不到最好師傅是不讓過關的。我看不慣的是那個家伙。”
采蘩三人順他下巴點的方向看去,原來是高麗那邊。
戈遠道,“高麗人太自以為是我姓弗格森全文閱讀。以樸信義那小子一人比四最,等于單挑我們南陳北周八名紙匠。我想想就很火大啊。”
“因為高麗這次來使只有金旭南和樸信義師徒兩名紙匠,而金旭南和我們師傅同輩分,樸信義不單挑都不行。即便如此,他可是仍放話會贏呢,而且紙擂也是他師傅提議的,自信得很。”采蘩想起烏睿讓她輸,似乎是北周志在必得。這場紙擂還沒開比,明面暗地動作連連,她好奇贏注輸注是什么。
“我可不是沒自信。不過如果我們贏不了,我也絕不希望那小子贏。憑他一人贏了八個人的話,實在丟人丟到家了。”戈遠這話大概也是南陳北周大多數紙匠心中所想。
但西騁道。“我不會輸。”
高民也道,“沒錯,北周高麗都別想贏過我們,這也是南北對決。”
采蘩什么都不說,心里打算要輸的人。不想虛偽說必勝的話。
她的沉默卻讓西騁攏起了眉。他知道她是一個多要強的姑娘,想當初她也不接受跟他斗紙,但讓人一句女子無用就激起斗志。今日卻是怎么了?
禮司的一位年輕官員上來,宣布紙擂規則。大缸置于布幔后,紙匠一個個進去選取認為適合自己的紙漿。工序不限于生紙,只要在燈花煙火前完成。后道工序可任意發揮。
規則簡單,眾匠卻有意見,尤其對于造紙是在完全開放的場地上進行這點上不滿。還有工具和輔料都一樣,盡管宮紙坊已經盡可能準備齊足,但也讓他們覺得少了關鍵制勝的優勢。為此由眾匠們的師傅出面爭取單獨的小帳,使用自己的工具和輔料等等,到最后宮紙坊和禮官也沒辦法。上報皇上,皇上也允準了。
然而采蘩。無人為她爭取什么,她也無意爭取什么,或許還些看不見的惡意或作弄,結果就成了八頂小帳在她兩邊,她是唯一讓眾人直看的人。
好玩的是,禮官還特地跑來跟她解釋,似乎也很為難的樣子,“紙擂當然有臺,臺半人高,童女匠若在石臺上進行磨紙研光,別人是看不出秘密來的。”
采蘩淡笑,“無妨。本就是擺擂,不讓人看,少了精彩。”
年輕的禮官是真得感激,因他也是奉命辦差。
視線看上城樓,向琚正和余求說話,余求身后嬌羞站著余佳兒。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么?垂眼沉心,她會輸,但不會令師父蒙羞。
本來等看紙匠們大顯身手的人們見搭起了帳,將紙槽石臺都擋起來,不由失望。但采蘩也算是長安城的大名人了,她從布幔后面取出紙漿倒入槽中,居然沒有絲毫要遮要掩的意思,令大家繼續觀望起來。
然而,就在他們打定主意要見識南陳女匠,北周大戶人家的女婢,定國公大公子之妻,這個多重身份的女子到底有沒有一點真本事時,卻看她靜立在紙槽前一動不動。她漂亮的眸子慢慢轉著,從左往右,落在他們中間,又落到他們前面后面。很快眾人就有了同樣的感覺――她在找人。這也讓他們好奇,她在找誰呢?好奇心帶動了他們的脖子,竟也前后左右找了起來,哪怕不知道目標究竟是誰。
高台上的刻钟,日光一点点悄走。女子身旁的帐帘一个个拉了下来,但她仍在眺望。她很耐心,但看客们却不能耐心,甚至有人开腔催促。
“造不造纸啊?认输就下来吧,别杵着了。”
女匠在人们眼中不会多得一份尊重,恰恰相反,和不安于室十分接近,很容易被攻击诽谤的,哪怕是根本不认识的人。
但采蘩此刻充耳不闻。她造纸的时日虽短,却先由她爹示范教导多年,又有左拐那样不同寻X的师父,不但领悟了左伯造纸术的秘诀,又勤奋刻苦,所以在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其造纸之能已非同辈人可比执掌无限。天才认真起来,力量是可怕的。如同这时,身处急流而稳若磐石,周围恶劣而心情自我,绝不是一般人可做到的。
当窃窃私语变成大声喧哗,看客们的脚下浮动起来,甚至连城楼那里都派人来探究竟,采蘩却笑了。她本漂亮的俗M,气质偏不可亲近,两者调和不了而突兀,远了近了都怪异。但这一笑,妖也无,冷也无,当得起倾城一瞬。
她笑,因J他来了。
他还是那身牢里穿的素棉袍,那些以衣取人的看客几乎没有多看他的,但她一眼便在纸市熙攘的人群中看到了他。虽有那么多师弟师妹,他XX孑然一身独自行走,散发生人勿近的危险。然而奇妙的是,同他第一次相见起,心安一直在。
站到擂前,抱臂敛目,他抿直了唇,看她。
她却垂眸,拿起抄帘,终于心无旁骛,开始造纸。
造纸的过程,对多数旁观者而言,起先看热闹,后来便无聊,见她反复抄起复晒的动作虽说不出的美,久而久之却疲乏,转而逛纸市中的铺子去了。城楼上那些皇族贵胄更兴趣缺缺,干脆唤了人载歌载舞,美食好酒饮乐起来。
但,以独孤棠J头前,他周围还有一些人,仍无声静望。那些人除了采蘩的绝对拥护者,还包括金旭南午朗在内,比擂纸匠的师父或所属纸坊的头儿。
夜幕降D,纸市变灯市,渐渐和邻近的街道连成一片光海,云雪之色要让位给五彩欢乐,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热闹庆祝元宵。礼官上台说时辰到,纸擂这才进入最精彩的时候。等了这么久,输赢这样的结果是寻X人最想看的。
四最,哪国赢二最就是胜,而每一最的赢匠也会获得周帝的赏赐并借此扬名。
人们只注重结果,因此便直接说结果。最薄,以三位评判者的目测J准,西骋二对一险胜朴信义。最白,朴信义绝对优势胜出。最密,胜古纸坊三票全优。最美,朴信义二对一击败胜古纸坊。
说到最美,朴信义的纸不仅美在静动相宜的竹叶纹,还有绝佳的展墨性,令人叹J观止。那么采蘩呢?
她的纸,评者只给两个字,败品。败品当然比废品还要糟糕。而大众认J,因J这姑娘的失败,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将它揉成了团,就像一颗白茧,滚圆的。不但是败品,还是笑柄。
人们说说笑笑就此散开,没有看到采蘩走下擂时的惬意模样。
“开心就好。”独孤棠握住采蘩的手,两人既成夫妻,牵手不会遭人非议。
“尽力就好。”集市欢腾,输在“众望所归”,但再次感受造纸带给她的心满意足,“独孤棠,你无罪开释了?”
“我說我偷跑出來的,你信不信?”他摘了一盞走馬燈給她。
采蘩指指城樓,“上面是天子,早看見你了,你是偷跑的話,已經砍你的頭。”謊言一戳就破。
“煙雨閣媽媽交出董氏給她的信,已證實筆跡不錯,信上寫得清楚,她想殺我,連帶要妹妹的命,一個活口不留。而且,居然還有當年目擊劫案的店小二跑出來供詞,親耳聽到盜賊問妹妹我在哪里,還說她命不好,有這樣一個繼母。莊王入宮拿了圣旨,皇上說我私提人犯情有可原,會有小懲,但允我回家。董氏已被捉拿入獄,等稟報皇上后再開堂會審。”今日堂上簡直峰回路轉,他這邊猶如神助一般,有些順利得不可思議。
采蘩和獨孤棠都不知道,神助沒有,人助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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