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明月當(dāng)空,夜風(fēng)微涼。
顧國師懶懶散散的卷起一邊的袖子,伸手拾了銀簽子在香爐中挑了挑,爐子下面即將熄滅的碳火被銀簽子一撥弄就跳出了一點火星子,碳火浮出了一層紅中帶紫的火焰,表面浮出一層如雪如霜一般的灰燼。
他似乎在想些什么,沒有再動。突然此時身邊伸出一只手來,將一個小銀碗放入了香爐之中,很快香煙裊裊而起,顧國師鼻子動了動,抬頭側(cè)臉看去:“這香氣……倒是少見。”
“怎么不點燈?”梅先生在一旁落座,隨手點燃了燭火,橙黃色的火焰燃起,映得他點燈的那只手如竹如玉一般。顧國師輕輕笑了笑,放下銀簽子,伸手捉了他那只手握在手中把玩:“忘記了。”
既然主人家點了燈,隱在暗處的侍女上前將屋內(nèi)的燈火一一點燃,很快屋內(nèi)就如同白晝一般。顧國師嗅著有些脂粉氣的香氣,問道:“這好像不是你慣用的……是什么香?”
梅先生舒展肢體將兩人后方的窗推開了一些,夜風(fēng)襲入,香氣化入風(fēng)中,那略帶艷俗的脂粉氣陡然就成了無邊的溫柔,如美人用小指輕點胭脂覆于唇畔,媚而不妖,艷而不俗。梅先生不可否置的說:“美人唇?!?br/>
聽罷,顧國師低眉淺笑,湊近了梅先生在他唇上親了一記,抬起頭來瞧了瞧,又覺得不足,便又低頭去與他唇齒交纏,半晌才遠(yuǎn)離了些,笑吟吟的說:“美人唇,誠不欺我。”
梅先生叫他親完,平穩(wěn)了呼吸,倒也不推開顧國師,側(cè)身倚在了他身旁。天氣愈冷,此時兩人窩在一處,觸手生溫。他瞇了瞇眼睛,問道:“阿寧說要來長安府了?”
“信你不也看過了?到底年輕,朝令夕改,想一出是一出……”顧國師招了招手,喚人來問:“可接到小少爺了?”
一青衣婢上前回答道:“平波府傳來消息,少爺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途中驛站說少爺轉(zhuǎn)向了富水縣,說是要逗留兩日。”
“為何?”梅先生聽到此處,不由問道。
“少爺身邊有一位有人,少爺稱他為蘭公子,稱是少爺?shù)木让魅?,似乎逗留富水縣也是為了蘭公子。”
“蘭公子?”顧國師十分干脆利落的把自己塞進(jìn)了梅先生懷里,頭倚在他頸窩中,漫不經(jīng)心的問:“怎么一個月不見,就冒出來了個救命恩人?”
青衣婢自然不敢看主人家的眉眼官司,低眉斂目的回答:“少爺對蘭公子十分敬重,凡事涉及,言必稱公子,不似是玩笑?!?br/>
梅先生聽罷,沉思片刻,顧國師卻在一旁咬著嘴唇笑,眼神挪揄的看著梅先生說:“該不會有其師必有其徒,阿郁也被扔進(jìn)水里叫人給救了吧?”
話音還沒落,人就被梅先生推到了一旁,顧國師連忙湊上去討?zhàn)垼骸拔揖褪情_個玩笑?!?br/>
梅先生伸手扣住了顧國師的手腕,吩咐道:“傳訊過去,讓少爺早日到長安府。”M.XζéwéN.℃ōΜ
“是,先生?!?br/>
顧國師反手握住了梅先生的手腕,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也吩咐說:“再多派一隊侍衛(wèi)過去接少爺,年關(guān)將至,路上總有些不太平……守好少爺,若是少爺出事了,叫他們也不必回來了?!?br/>
“是,大人?!鼻嘁骆居謶?yīng)了一聲,退了下去。
見人走了,梅先生才低聲說:“那個什么蘭公子,派人去查查底細(xì)?!?br/>
“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顧國師回道:“阿郁雖然看著胡鬧,但是能對著他這般鄭重,想來應(yīng)該也是知根知底的,阿若你不要太擔(dān)心了。”
“他那性子……”梅先生搖了搖頭:“算了,叫人看著吧。”
顧國師點了點頭,只覺得可能是這美人唇香氣太過溫柔,溫柔得他心中宛若一片靜水,清風(fēng)拂過,連波瀾都是那樣的輕柔。他又湊過去,靠在了梅先生身側(cè),輕輕說:“阿若就這么一個關(guān)門弟子,自然是要看顧好的,別擔(dān)心。”
梅先生嗤笑道:“我擔(dān)心他什么?就他那樣的,我就是在大街上砸個碗出去,都能砸到七八個他這樣資質(zhì)的。”
顧國師笑吟吟的點破:“阿郁對著人家蘭公子言必稱公子那是尊敬,你這做師傅的怎么也叫他叫起了少爺?”
顧國師點了點梅先生的鼻子,好笑的想著雖說他治下紀(jì)律森嚴(yán),下仆不敢對主人家克扣無禮,但是看碟下菜那是人之常情,怎么也避免不了。梅先生脾氣不大好,對著外人也就罷了,對著他們這等親近之人自然少了些許克制,就是他也沒少挨過他的臭脾氣。沒事罵兩句自己的弟子,就跟吃飯喝水的似地,但是郁寧也好,他其他三個徒弟也罷,只要徒弟不在當(dāng)面,梅先生向來在稱呼上十分克制,維護(hù)著弟子的體面,從不輕易直呼其名。
就如同方才說的一樣,青衣婢說郁寧對蘭公子言必稱一聲公子,那是為了讓下人對待那位蘭公子時心里明白他在郁寧心中的地位,如此才能進(jìn)退有度,不敢怠慢。那梅先生又何嘗不是?只是這一點,怕是他自己都沒想明白,或許說不愿意明白。
“……要你多嘴?”梅先生被人驟然點破了心思,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顧國師一時沒忍住,又湊上去在他側(cè)臉上細(xì)細(xì)的親了又親:“你啊……真是……”
一時活色生香,自不必多說。
這一頭,郁寧則是帶著蘭霄去街上閑逛,因著兩人穿金戴玉,前呼后擁那是必然的,畢竟年關(guān)將近。郁寧這一點常識還是有的,在現(xiàn)世,每逢過年,除了各地喜氣洋洋喜迎春節(jié)外,還會多出不少幺蛾子,什么尾隨搶劫,入室盜竊,無外乎都是為了財過年回家總不能少了體面。這世上總不缺那些一年到頭庸庸碌碌,臨到年節(jié)就要動些歪腦筋的人。
郁寧頭一站自然就是帶著蘭霄去余慶齋。郁寧本著謹(jǐn)慎無大錯的理念,特別慫的讓人去問了問目前余慶齋的狀況,得知余慶齋生意紅紅火火,許是心頭自疑除盡,張掌柜的人也變得開朗得多,連手藝都好了幾分。
“那他徒弟呢……?”郁寧想了想,“叫阿飛的那個?!?br/>
來回稟的人想了想,說:“張掌柜有現(xiàn)有兩名弟子,但是其中并無人姓名中帶飛字?!?br/>
哦,那八成就是后來他跑到余慶齋一通猜測的是真的,事后那個徒弟和跑堂的應(yīng)該都給張風(fēng)來逐出去了。思及此處,郁寧也就疑慮盡消,讓車夫帶著他們?nèi)ビ鄳c齋?!澳蔷秃?,去余慶齋吧。”
他愉快的扭過頭與蘭霄說:“余慶齋的點心真的一絕,和我們那邊比起來一點都不差的,等到你吃了你就知道了。”
蘭霄見他面露輕松愉悅之色,知道里面應(yīng)該有什么官司,他向來不喜歡亂打聽別人的事情,便點了點頭,還未曾說什么,就聽見郁寧一股腦的與他說:“哦對,之前這余慶齋還有一樁官司,有意思的很,我與你說……”
緊接著,就把之前余慶齋和余香齋的事情一股腦的告訴了蘭霄,重點還說了余香齋的風(fēng)水局的事情,蘭霄以前是個唯物主義,現(xiàn)在親身體驗了這種不科學(xué)的事情,不信也不行了,聽得倒是津津有味。郁寧一口氣把事情說完,末了說得口渴了還一口氣灌了一杯熱茶,結(jié)果被燙得直吐舌頭,嘟噥說:“我都說了我的茶不要滾的……”
坐在車轅上的芙蓉聽了,回稟說:“少爺,王太醫(yī)吩咐了,胃喜暖不喜寒,冬日里讓您少吃些冰飲?!?br/>
“知道了?!庇魧帒脩玫恼f:“那也別弄這么燙的,溫溫的就好?!?br/>
“是,少爺?!?br/>
車?yán)镱^郁寧低聲與蘭霄說:“我就算凍死在這冬天里,我也要說,闊落不冰怎么喝!”
蘭霄眉目不動,看著窗外的景色,慢慢地說:“這里應(yīng)該沒有可樂?!?br/>
沒想到郁寧手一動,從車廂里頭的暗柜底下真掏出了一瓶玻璃瓶裝的可樂,他把可樂塞進(jìn)蘭霄懷里,唉聲嘆氣的在他耳邊說:“我早就偷渡過來了,就是沒讓他們知曉,這是我偷偷藏的……可惜被熱水給燙熱了,這還怎么喝……”
這可樂其實是郁寧偷渡放在自家山里的宅子里喝的,這回想著能不能回去不知道,侍衛(wèi)們搬東西時候他也沒攔著,干脆先把可樂裝到了一個有鎖的大木箱里,一起給帶了出來。今早上郁寧可樂癮發(fā)作,跑到貨物車?yán)镱^悄悄起了一瓶出來,捏在手上用袖子藏著一并帶上了車,然后塞到了暗柜的最下方,還用棉布裹著了,就等著四下無人好喝一口。
結(jié)果那暗柜其實是用來放裝了熱水的茶壺的,雖然茶壺用幾層厚棉花層層裹著保溫,但是最下面的可樂捂得時間久了,到底還是遭了殃,成了熱可樂至于為什么只帶一瓶,他覺得蘭霄這種世家出身的應(yīng)該不愛喝可樂,八成更喜歡喝點名酒名茶之類一看就逼格賊高的東西。
蘭霄活到這把歲數(shù),除了還在讀書那會兒喝過這種沒營養(yǎng)的碳酸飲料,還真就十幾年沒碰過了,陡然被人塞了個略燙的玻璃瓶在懷里,一時還有些怔忪。
郁寧伸手摸了一把蘭霄的手,果然是冰涼的。郁寧松開手去摸了摸茶杯,茶杯被熱水燙得有些燙手,他也就縮回手著說:“你手怎么這么涼?沒讓人備著暖爐,你就先用可樂湊合吧……”
蘭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可樂的鐵蓋啵得一下被他撬開了,蘭霄低頭喝了一口熱騰騰的可樂,又甜又膩的味道帶著氣泡自他舌尖上席卷而過,其他不說,本來還覺得有些困倦的他突然覺得精神了些。
郁寧瞪大了眼睛:“你喝這個?”
“很久沒喝了?!碧m霄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低頭又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認(rèn)郁寧說的是對的。
就算被凍死在這冬天里,可樂不冰怎么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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