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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鄭氏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那徐山已經是匆匆趕了回來。只見他一進元帥帳營,便撲通一聲跪倒,哭訴道,“元帥!末將冤枉啊!”
    趙麒挑了挑眉,道,“本帥還沒定你的罪,你倒先喊上冤枉了?莫不是覺得本帥糊涂摸不清頭腦?”
    徐山連忙道,“回元帥,末將絕無此意。只是方才……方才回來路上沐將軍已經將事情全部告訴末將了。元帥,此事末將的確脫不了嫌疑,不過這些都是賊人的陰謀詭計啊!末將從未有謀害監軍大人之心,更不敢有背叛大韓之意,求元帥明察!”
    一旁的沐建成也連忙幫腔,說道,“元帥,此事的確諸多疑點,并不能斷定是徐將軍所為。況且徐將軍對我大韓忠心耿耿,其心天地可鑒!”
    趙麒瞧了他一眼,勾起唇輕笑一聲,卻是嘲諷之意。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淡淡問道,“這么說來,是沐將軍監守自盜,謊稱遭了賊人暗算?”
    沐建成嚇了一跳,連忙跪倒在地,連連辯解,“元帥,這……這事,這事與末將是毫無關系啊!”見趙麒一雙墨色的眸子淡漠地望著他,其間是冷意還是殺意已是分不清明,沐建成嚇得不輕,連忙請命道,“元帥,請元帥給末將兩天時間!末將必定活捉了賊人,尋出監軍大人下落!”
    “兩天?”趙麒冷笑一聲,道,“你倒不如等到監軍死后再去捉拿兇手。”
    沐建成渾身一抖,連忙道,“一天!元帥,給末將一天時間,末將一定查出真兇!”
    “若是查不出又該如何?”趙麒問。
    沐建成心中暗道自己終歸是逃不出一死,深吸一口氣,而后氣勢洶洶大聲喊道,“一切皆是末將疏忽大意,倘若一天之后查不出兇手,末將愿以死謝罪!”
    “甚好。”趙麒點點頭,又朝一旁徐山說道,“徐山,本帥命你與沐建成二人即刻起搜查兇手線索,以一天為限,若是一天后查不出真兇,莫怪本帥不念情面。”
    “是!末將領命!”
    “是!末將領命!”
    兩人剛剛走出門,便有人影竄了進來。這人竟謊騙過門口的侍衛,悄無聲息地潛入帳營,直到在趙麒身前站定,趙麒才驀然發現有人進來了。
    那人赫然就是盧子堯。只見他步履矯健,顯然已經是內傷痊愈,不過他這個時候正應該跟劉昭在一起,跑這兒來干什么?
    面前忽然出現個人來,趙麒自然是皺了皺眉頭,直道自己不管換了幾個暗衛,都是形同虛設,跟死人沒什么兩樣,該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人最終還是要出現。
    “來這兒做什么?”趙麒只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只見盧子堯沉默了好一會兒,站在原地當個木樁子,許久才道,“大人將事情交給屬下,不出四個時辰,屬下就能將劉大人帶回來。”
    趙麒聞言卻是勾起唇笑了笑,放下手上事物,抬起眼睛去看著他,眸子里平靜無波,像是結了一層寒冰,只聽趙麒淡淡說道,“你且數數這些日子你做了多少背叛本帥的事兒來。”
    盧子堯站立一旁,已經不是以前穿的暗衛或密探的一身黑衣,卻是穿著第一次見面時,在那諸葛明的永樂居桃花林里的一身素白長衣,看起來自然是翩翩君子,倒也難怪人稱花花公子盧子堯。
    只見盧子堯垂著頭,全然沒有當日意氣風發瀟灑坦然,卻是恭敬收斂,安靜地望著地面,一言不發。
    見他不言,趙麒又道,“數不過來了?”
    盧子堯頭低得更低,道,“屬下罪該萬死。”
    “□□發作了沒有?”趙麒問。
    “嗯。”
    “感覺如何?”
    “痛不欲生。”
    趙麒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一手支著下巴滿意一笑,又道,“可長記性了?”
    盧子堯一聽這話,連忙跪地以表忠心,誠懇道,“大人,屬下萬萬不會再有異心。往后大人所言,子堯必當順從。”
    趙麒沒接他的話,這盧子堯既然可以背叛一次,誰曉得會不會有第二次,已經是不可信。現如今正是缺人之際,不然趙麒也不會用他。
    “往后毒性每隔三日發作一次,不想吃苦頭就聽從本帥命令。這是解藥,每日來取。”趙麒說著,從桌下的抽屜中取出一個瓷瓶,丟到他的手里。
    盧子堯先是一愣,那瓷瓶接到手里有如燒炭,灼得手掌刺痛異常。盧子堯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那瓷瓶看了好一會兒,才跪伏在地上,低聲道,“屬下明白。”心里卻是蟲噬般酸痛起來。現如今趙麒與他早已不復信任,若沒有這□□,只怕他是連靠近半步也不能。
    說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罷了。本來已經足夠靠近,靠近到只有一步之遙,現在這其間卻是隔了一道萬丈懸崖,再也不能往前跨出一步。背叛之事,素來就是不容原諒的。
    “無事便下去吧。”趙麒不再看他,起身披上搭在一旁屏風上的斗篷走出了帳營。
    說起這斗篷,還是當年劉長卿解下披在他身上的那一件。還記得當日他從皇宮匆匆趕回丞相府,素秋的天氣,只穿著一件清冷的里衣,狼狽如斯,一下馬車便看見劉長卿站在門口,然后脫下這身斗篷披在他的肩頭,仔仔細細地幫他系好了才道,‘老師,您怎么穿成這樣就回來了?’
    哦,對了,那時候劉長卿還叫他‘老師’來著。
    趙麒彎起嘴角輕輕一笑,手指撫上那斗篷邊緣的狐毛,心道,這劉長卿才不見了一天,自己竟是思之如狂了。再多一天,心都要被他折騰死。還以為他劉長卿是最看不得自己受苦的,沒想到也是口是心非,竟叫他這樣擔驚受怕,等到找他回來,必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參見元帥!”
    “參見元帥!”
    “參見元帥!”
    過往的巡邏士兵或是將士通通朝他叩拜,而后又做回自己的事情。趙麒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走出了軍營,站在偌大的草原上。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廣闊無垠的草原那邊,一輪巨大橘黃色太陽已經落下去半邊,周邊映照這層層疊疊火紅色的云,看起來卻是刺眼的。
    西疆白天干燥悶熱,晚上卻是潮濕陰冷。等過會兒太陽整個落下去,氣溫驟低,沒有柴火取暖,絕對無法在草原上安穩待足一個時辰。
    趙麒站了一會兒,忽然勾起唇低聲一笑,眸色漸深。劉長卿,你要是稍微有點腦子,就該知道怎樣叫我尋到你。
    “來人!”
    “屬下在!”一旁士兵連忙立正站好靜待指令。
    趙麒斂起笑意,靜靜地瞧著遠處,好一會兒才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來,道,“派出一隊人馬,晚膳過后與本帥一起出營,尋找監軍下落!”偌大的草原,白天找不到蹤影,到了晚上自然有辦法叫那人無所遁形!
    “是!”
    晚膳之后,天色黯淡下來,天空中只剩下一輪高懸的月牙,周遭點點繁星點綴,煞是好看。不過此刻卻沒人注意這美景。鐵蹄踏著草地發出激昂雄壯的‘咚咚’聲,由遠及近。沒一會兒便看見揚起的灰塵,在幽暗的月光下紛紛跳動。
    趙麒拉起韁繩,身下馬兒高高抬起前腳,在原地轉了半圈后停住,踏著小碎步子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幾步,鼻端嗅了嗅地面的濕氣,而后仰起頭長吐了一口氣。
    趙麒伸手拍了拍它的頭頂,隨即看向旁邊殘留的火堆。那火堆這時候還冒著汩汩青煙。可見那人還未走遠。
    “元帥,此人就在附近,這塊地方除了草原,便只有半人高的灌木叢,屬下這就叫人去搜。”
    “去吧。”
    “是!”領頭的是沐建成手下當日那個千夫長,只見他從容不迫,先后派了兩路兵馬四處巡查,又派了幾個士兵往不同方向去搜了。
    趙麒安撫了一會兒身下的馬兒,隨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千夫長答道,“屬下鄭則,泉州人士。”
    趙麒點點頭,道,“很好,此次事后本帥定向皇上請命,封你為副將軍。”
    那千夫長受寵若驚,慌忙回道,“元帥萬萬不可!屬下,屬下無功無德,何以擔任副將軍!”
    趙麒沒再搭話,視線望向不遠處趕回來的一隊兵馬。
    “砰”那領頭的從馬背上丟下一個婦人來,朝趙麒說道,“啟稟元帥,屬下方才在灌木叢中尋到這個婦人,她鬼鬼祟祟躲藏在這兒,定是與監軍失蹤一事脫不了干系!”
    只見那婦人連忙爬起身,跪倒在趙麒馬上,求饒哭訴道,“大,大人!民婦什么都不知道啊!民婦是從屠蘇城逃難出來的,前些日子去了榮城,正要往回趕,誰知碰上這些軍爺,民婦只是害怕軍爺手上的刀子啊!”
    趙麒皺了皺眉頭,能將劉長卿帶出軍營,必然不會只是一個婦人,況且這夫人看起來瘦弱無力,恐怕是病重,更沒有可能。不過一個婦人出現在這個地方,說是從屠蘇城逃出來,趙麒是怎么也不信的。雖然不知這婦人來路,但此人必定是有蹊蹺。
    這時候見那婦人顫抖著身子,受盡了驚嚇似的抬起頭看了那些士兵一眼,連忙又垂下頭,驚恐不定求饒道,“求大人放了民婦吧!”
    趙麒看著她的臉,似乎是想起什么,又記不太清,便道,“你且抬起頭來。”
    那婦人一聽,頭低得更甚,渾身直顫,嚇得嚎啕大哭。
    卻見趙麒挑了挑眉,忽然問道,“鄭氏?”
    那婦人一驚,抬起頭看了趙麒一眼,連連往后縮了縮,道,“不,不是……民婦夫家姓李。”
    這是不肯承認?趙麒瞇起眼睛,又問,“你的孩子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方才還不肯承認的婦人一聽自己孩子,頓時換了面貌,竟直直撲到趙麒馬下,眼淚縱橫,哭喊道,“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啊!民婦愿做牛做馬!”
    要說這鄭氏,還是當年趙麒和劉長卿前去泉州治水期間被處斬的貪官污吏,泉州知縣鄭剛的夫人。
    明德二年泉州大水,泉州知縣鄭剛攜妻帶子擄走了衙門銀錢連夜落荒而逃,后來因泥石流被困在山中,最終被劉長卿所擒。次日,鄭剛被處斬,滿門抄家,成年男子女子通通被貶為奴籍,發配西疆。
    這么一來,在西疆見到這鄭氏倒是不足為奇。
    趙麒聽她說到孩子一事,不由得皺緊眉頭,問道,“你孩子怎么了?”
    那鄭氏哭道,“大人!您要為民婦做主啊!”那鄭氏說著,不知怎地趙麒身下那馬兒卻忽然受了驚似的,立刻嘶叫著竄了起來!兩只前腿高高揚起,發狂了好一會兒。
    身后一干士兵自然是嚇得不輕,一陣慌亂后大喊著“保護元帥!”
    幸而趙麒馬術頗高,先是嚇了一跳,然后扯緊了韁繩,好一會兒才安撫了那馬兒。待到事情平定下來,卻見那鄭氏已經是斷了氣息,倒在草地上,背上橫插著一把明晃晃長刀,正是士兵們隨身攜帶的長刀!
    趙麒一愣,隨即鎖緊眉頭,冷道,“是誰?”
    只見鄭則連忙從馬背上滾了下去,道,“元帥息怒啊!剛才那瘋婆子分明是要對元帥不利,屬下們也是失了分寸……”
    趙麒瞇起眼,好一會兒才道,“你先將這婦人的尸首帶回去,其余人繼續在這一片搜索。”
    “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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