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源低頭看向張霞,她那一雙明眸飽含水意。
張霞的表情,如此真誠而懇切。
讓羅源甚至覺得有些陌生。
曾經的張霞是那么的艷麗而倨傲,她就像盛放在峭壁上的玫瑰花。
那么的美麗冷艷,卻又如此的凌厲攝人。
羅源第一次見到張霞的照片,是在村長家。
村長夫婦二人用著無比自豪和驕傲的語氣說起,自己的女兒從小都是他們的驕傲。
她十分有自己的主見,當初畢業以后獨自去了清河市,憑借著自己的努力進入了報社當記者。
張霞不會忘記,曾經的自己是多么的風光,她多么向往更耀眼和廣闊的天地。
她的志向不囿于這個小小的村莊,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村東的李瘸子,被她打斷了一雙腿,在村子里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惹張霞。
她用狠厲的行為,掩蓋住自己攝人心魄的美貌,讓所有覬覦她的男人退避三舍。
對于她來說,想要的,是站在高處的愛人,是可以帶她領略風光的男人。
沒想到最后張霞才發現,是自己錯了。
羅源對于張霞的冒犯,雖然不至于耿耿于懷,卻還是心有芥蒂。
張霞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讓他一頭霧水。
可是當張霞真正有求于他時,他無法拒絕。
他是一個醫生,醫者仁心,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職。
羅源不會拒絕每一個想要活命的人的求助。
特別是張霞,她用那美麗的眸子望著羅源,好像要望進他的心里。
這雙曾經銳利的明眸中,波光粼粼閃著淚光,這淚光中有悔意、有恨意還有一絲希冀。
為自己曾經的有眼無珠而后悔,為自己識人不明而恨,更寄希望于羅源能夠拯救自己。
這個自己曾經瞧不起的小小醫生,竟然成為了當下唯一一個能拯救自己的人。
張霞看著羅源,看到他的面色松動了一刻,兩個人的目光相接。
那一刻她知道,羅源一定會救自己。
事實也是如此。
羅源從那雙美麗的眼睛中逃離,把她扶起。
“只要你想看病,我沒有不治的道理。但是現在,你先回家里給村長和嬸子報個平安吧?!?br/>
張霞把積蓄全留給了父母,他們發現以后又聯系不到張霞,肯定是擔心不已。
更別說村長每日都訂了《清河晚報》,張霞辭職了這么長時間,他們肯定也都有所察覺了。
張霞聞言,也很是認可。
冷靜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任性了。
遇人不淑是她的不幸,但是作為獨女,因此就要尋死覓活,對父母來說更是巨大的負擔。
羅源把張霞送回了村長家,村長夫婦二人看到張霞這副狼狽的模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羅源并沒有過多的打擾他們一家人的獨處時光。
他只是交代張霞,明早記得來診所找自己看病。
村長夫婦并沒有問張霞,要去找羅源看什么病,他們在收到張霞的打款后就寢食難安,但是卻始終聯系不到張霞。
上次《江城晚報》來采訪羅源,村長才知道原來張霞已經從報社離職了。
當下,只要看到張霞好好的,他們就別無他求了。
張霞看著蒼老的父母,心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來。
翌日。
當張霞來到診所的時候,羅源才有機會好好診斷一番。
張霞的情況,遠比他昨天看到的要嚴重。
雖然只是簡單的概括為體寒和內臟功能紊亂,但是實際上,情況要復雜許多。
這在羅源第一次發現張霞藥方的時候就有所預料。
診脈過后,羅源的眼前出現了張霞糟糕的身體情況,她的內臟就好像被烈火灼燒一般,燒的通紅。
但是由于張霞體寒,還能詭異的維持著和諧的表象。
胎兒在腹中貪婪的汲取著母親身體里的養分,可以說張霞整個身體的養分都積攢在了孩子身上。
怪不得景明軒說,張霞只要打掉孩子,就會喪命。
無論是打掉孩子,還是孩子降生,都會將張霞體內最后的一絲生機帶走。
把這微妙的平衡打破。
羅源在心中深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淡然的表情。
他不能在張霞面前表現出任何的沮喪,這樣會讓她更加失去信心。
“張霞,之前那副藥方你還記得嗎?”
張霞想到之前的藥方,就恨得咬牙切齒。
這哪是藥,明明是毒!
她拿出了那份曾經被她珍藏已久的藥方,不由想到自己竟然還為了這個藥方,打了羅源。
張霞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神色。
羅源當然也想到了當時的場景,不由也笑了出聲。
“你看這幾味藥材,本是滋補的名藥?!?br/>
“但是他們相互作用,藥性極烈。在你體內就像是烈火灼燒,戕害著你的內臟?!?br/>
張霞的表情瞬間難看了起來,之前羅源就和自己講過,但是自己全然沒當回事。
“你的體寒,和這個烈火形成了一道屏障,就為孕育孩子形成了一個極佳的環境?!?br/>
這就是張霞能夠懷孕的原因。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把毒素排清的同時,治好你的體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孩子的安危,從而保住你的性命。”
“藥物和針灸相結合的治療方法極為兇險,需要你的同意。”
羅源說得簡單,但是張霞一聽就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自小就體寒,自然知道體寒多么的難治,更別說羅源還要給自己解毒了。
但是當下并不是矯揉造作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想活命。
張霞一把拉住了羅源的雙手,寒涼的指尖把陣陣涼意傳到了羅源的掌心里。
“羅醫生,我把命放在你的手里,做什么我都愿意。”
羅源聞言,心中放下了心。
既然張霞答應,那么事情就好辦了許多。
方明月帶著張霞來到了屋內,小鍋上咕嘟咕嘟的正在熬制著治療體寒的藥物,其中有兩味張霞分外熟悉的藥。
——是那張藥方上的。
方明月看到她的表情和她解釋道:“源哥說,藥材就沒有好壞之分,是壞人用它們做壞事罷了?!?br/>
張霞拿過藥碗,一飲而下。
然后任由方明月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趴在了病床之上,等著羅源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