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內斯特沒有指導喬茜,而是先讓她獨自表演了一條。</br> 卡掉這條之后,他就招招手讓喬茜過來,讓她自己觀察監視器里的回放。</br> 剛才那個鏡頭中,歐內斯特給了一個中景,屬于羅素的背影占據了幾乎三分之二的畫面,而喬茜的下半張臉被他的肩線所遮擋,只露出一雙矢車菊色的眼睛,雪白的額頭和烏黑的秀發。</br> “你剛剛把攝影機當成什么了?“歐內斯特問。</br> “肖恩。”喬茜皺了皺眉,因為她看到自己的眼睛被拍得非常美麗,但也僅僅是美麗。</br> “好吧,我想要你更放松一些,你要不要試試忘記肖恩?”歐內斯特拿出自己的分鏡圖和速寫本,“肖恩不重要。艾瑞絲從來不認為他是特殊的——確切地說,她不認為任何人是特殊的。”</br> 他翻開一張關于艾瑞絲眼神戲的素描,繼續說:“她的眼神是傲慢的,更是不可逼視的,你的眼睛要告訴觀眾,肖恩之所以心甘情愿被你操縱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當然,我們都知道你的眼睛很美,但我不追求極致的美感,你的情感才是最具有張力的武器。”</br> “厭惡?恥笑?”喬茜有點兒拿捏不準,“還是說,漫不經心的嘲弄?”</br> “問題的答案在于,如果有人為你做同樣的事,你有什么想法。”歐內斯特反而問。</br> 喬茜捏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很快就得出來結論,“我覺得他很可笑,甚至還有點兒令人厭煩。”</br> “這還真是令人痛心卻非常真實的形容詞。”歐內斯特用他那不帶情感偏向的平淡口吻評價道,他還微微點了點頭,“我認為你的想法沒有錯,但屬于艾瑞絲的部分可以更多一些:她有銳利的野心和松散的**。肖恩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但將癡情人玩弄于掌心所帶來的自信和成就讓艾瑞絲品嘗到了美妙的滋味。”</br> “屬于蛇蝎美人的暗黑之美,代表著危險和毀滅,卻讓人心甘情愿地飛蛾撲火。”喬茜自然而然地接口,偏過頭看向歐內斯特,“但艾瑞絲又有一副清純美麗的外表,這兩相矛盾的美感讓她傾倒眾生。”</br> “可以。我們就按照這個方向來做,不要那么戲劇化。”歐內斯特詢問,“不如我們馬上試一次?”</br> “好啊。”喬茜沒有拒絕這個提議。</br> 她慢慢沉浸于艾瑞絲的內心世界,讓自己的情緒盡量與之共鳴。</br> 希斯被叫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喬茜微微抬眸,用一種她在拍攝狀態才會有的目光凝視自己——冷淡,但又帶著叫人悸動的傲慢。</br> 他的心臟不由地砰砰直跳。</br> 在見到真人之前,公眾形象中的喬茜.霍頓是那種活潑靈動、充滿親和力的金發甜心,有著讓人耳目一新的坦率和任性。</br> 但公眾形象就只是公眾形象,99%的藝術性發揮和1%的真實,構成了好萊塢專業公關團隊精心設計的商品:喬茜.霍頓。</br> 事實上,這是一個理智且不可控的女人,她或許擁有不少的浪漫情懷,但絕對缺乏某些感性認知。</br> 她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也敢于面對任何挑戰,甜美無害的外表下是反差極大的阿爾法人格。</br> “霍頓小姐?”希斯開口說。</br> “你又忘記了叫我的名字,希斯。”喬茜沖他一笑,剛剛那種屬于艾瑞絲的氛圍頃刻間瓦解,“最后一場戲了,放輕松。”</br> “噢,我會的……額,我的意思是,我感覺我現在的狀態就很好。”希斯回答。</br> 他的緊張并不是來自于拍攝本身,而是面對自己的女主角——無論是喬茜還是艾瑞絲,對他來說都一樣。</br> 在希斯看來,喬茜身上有一部分特質真的很像電影的女主角艾瑞絲。</br> 站在上帝視角下,蛇蝎美人艾瑞絲當然是危險又讓人不寒而栗的,但跳出來看,那樣的女人難道不吸引人嗎?</br> 強大和美麗并不沖突,甚至正是美的來源。</br> 艾瑞絲對于肖恩獻祭式的認罪沒有任何的感動,他似乎只是一個與她無關的人,她甚至對他沒有任何的同情或者關心。</br> 但她在他身上確實得到了所謂的成就感。</br> 他將自己的一切獻給了艾瑞絲,任由對方掌控自己的命運,操縱自己的喜怒哀樂,就仿佛擁有了神一般至高無上的力量。</br>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令人著迷了。</br> 因此,艾瑞絲不是很確定,是否要真的將肖恩送進監獄——或者,暫時換另一個腐爛的獵物去死?</br> …</br> 第二天一早,一束嬌艷的玫瑰被送到喬茜的拖車門口,凱莉表情微妙地接過花束,檢查了一下之后才拿進了拖車。</br> “羅素的助理送過來的,要找個花瓶插起來嗎?”凱莉問。</br> 這些空運來的深紫色玫瑰看起來很特別,而一般來說,女人對于玫瑰總有一些特殊的情結,所以凱莉拿不準該如何處理它們。</br> 然而正在化妝的喬茜只是從化妝鏡里瞥了一眼,回答說:“不,不需要。你們喜歡的話,就自己分了,不喜歡就拿到大化妝間去。”</br> 顯而易見,她沒有任何要跟對方進一步發展的想法,因為化妝間永遠是劇組里小道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br> 羅素既然明目張膽地讓助理送花,就別怪她讓整個劇組都知道她直接拒絕了這束花,玫瑰之所以是玫瑰,是因為它代表的浪漫關系才動人。</br> 而且好萊塢新鮮美麗的肉、體數不勝數,她為什么要那么想不開在垃圾堆里找人?</br> “我以為,是你欽點我成為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在當天上午的正式拍攝開始前,羅素不引人注意地低聲問,“難道不是么,喬茜?”</br> 喬茜的站位和羅素只有一步之遙,仍然穿那身黑色長裙,臉上的妝容并不濃重,唯有一抹紅唇色彩鮮明,是溫柔的霧面珊瑚紅。</br> 她微微抿了抿唇,同樣低聲地反問:“羅素,你為什么可以這么自信?”</br> 羅素啞然失笑,卻沒有出聲回答。</br> 而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說:那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br> “噢,天啊。”喬茜的口吻很有意思,并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卻又像是在說什么俏皮話,“比起我為了睡你而把你弄進我的劇組這件事,難道不是你的演技征服所有人而得到了角色,更讓人有成就感嗎?”</br> “你可以兩樣都做。”羅素說。</br> 此時,他緩緩低垂下眼眸,而他清楚這個動作會讓自己的眼神,顯得格外深邃憂郁,還帶有一絲寶貴的脆弱。</br> 近在眼前的美人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尤物——除了她稍微有些不符合他審美的鼻子——而且她足夠高傲、也足夠優秀,尤其是看了那部《泰坦尼克號》之后,沒有男人不想要得到她。</br> 可偏偏,她若即若離,讓人捉摸不透。</br> 喬茜朝羅素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假笑,接著伸出右手,撣了撣他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才曼聲回答說:“不,不可以——因為,我有點兒潔癖。”</br> 說完,她收回手,笑容不變。</br> 反而是羅素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十分糟糕。</br> 幸運的是,在這場戲中,作為男主角的羅素所能起到的作用,不過是女主角的表演道具之一,只要站在原地給一個背影就足夠了,所以羅素短暫的黑沉臉色并沒有影響到什么。</br> 而且他的情商也足夠出色,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仍然能夠心平氣和地跟喬茜對戲。</br> 他甚至還有心情告訴喬茜:“你知道嗎?現在我認為你更加迷人了,因為你是我第一個沒有睡到的電影女主角。”</br> “那太令人遺憾了。”喬茜的語氣非常敷衍,“而且你怎么知道,你是獵手,而不是獵物?”</br> “因為她們都對我念念不忘。”羅素聳聳肩。</br> 喬茜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語氣含蓄又不失揶揄:“所以呢?都快二十一世紀了,你不會真的以為,這件事上只有你一個人在享受吧。”</br> 她上下打量了羅素一眼,就好像在評估一塊上好牛肉的價值,而得出來的結論是——她果然沒那么饑不擇食。</br> 于是喬茜勾了勾唇,說出一個名字:“比如,莎朗.斯通女士?”</br> 羅素的身體微微一僵。</br> 獵艷這種事情,最令人愉快的關鍵無疑是高位的主動權,但反過來被女性所狩獵……那還真是一次不愿意再次回想的體驗。</br> 盡管被喬茜當面挖苦,羅素卻沒有翻臉——也不可能翻臉。</br> 一方面,他自認為,作為男人總是對于美麗的女人格外寬容;</br> 另一方面,喬茜.霍頓不是普普通通的女演員,她代表著資本。</br> 在這個圈子里,處于什么位置,就該遵循自己位置的運行方式,這是好萊塢最基礎的游戲規則之一。</br> 而“商品”,是無法對抗“資本”的。</br> 擴音器里傳來了副導演的喊話,提醒現場保持安靜并準備開始拍攝,兩位演員也默契地沒有將談話繼續下去。</br> 這場戲一共拍了好幾天。</br> 拍完之后,希斯的戲份就結束了,不過他并沒有立刻離開劇組,而是在客串了一下艾米.海克林的電影之后,不知道怎么從道具部門找了一個體力活,依然在片場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br> “我想看完自己第一部好萊塢電影的誕生。”希斯這樣解釋說,“而且我也剛好沒有什么工作。”</br> 噢,需要更正一下,原本他應該是有的。</br> 在希斯得到《完美被害人》這個角色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經紀人史蒂夫.亞歷山大,后者早在半個月前就找來了很多劇本供他挑選。</br> 然而他看過之后卻拒絕了。</br> 因為,他不想要重復的角色,也不想要無聊的角色。</br> 所以他寧愿留在劇組里打雜,至少不是每個來到好萊塢的新人都有近距離觀摩這種程度表演的機會,無論是羅素.克勞、艾倫.里克曼,還是喬茜.霍頓,這些演員都非常驚人的優秀。</br> 尤其是跟他對手戲不多、戲份卻很重要的喬茜.霍頓。</br> 眾所周知,她是少數二十五歲之前完成三項奧斯卡提名的演員之一,上一位是女神級別的女演員娜塔麗.伍德。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