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電影宮前的紅毯兩旁擠滿了人。</br> 有聞訊而來的影迷，也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今晚都為喬茜.霍頓而來。</br> 紅毯前傳來了一陣無法忽視的尖叫聲,完全可以比擬電影節開幕式時，克魯斯夫婦壓軸出場的分貝。</br> 夕陽還未落下，白晝的日光把這里照得很明亮，明亮到足以讓現場的每一個人看到紅毯入口的黑發女郎美如晨星,正向他們款款走來。</br> 記者區竊竊私語。</br> “紅毯不是六點半開始嗎？”</br> “怎么只有喬茜.霍頓一個人出現？”</br> “等等,她往哪里去了？”</br> 只見紅毯上精心裝點的美人如風一般掠過記者區，目標明確地往影迷聚集的觀展臺去了。</br> 同時，現場負責調度的工作人員得到福克斯公關團隊的通知,喬茜.霍頓是特意提前半小時到現場為自己的影迷簽名的，六點半就會按照流程進行拍照和采訪。</br> 這些記者又開始議論。</br> “好吧，又一個愛護影迷的湯姆.克魯斯二世嗎？”</br> “據我所知，她在美國自己每一部電影的首映禮上都這么干，所以她的影迷都愛死她了。”</br> “換我我也愛死她啊。”</br> “可是，這也太裝模作樣了吧,很明顯是在討好影迷，毫無電影明星的神秘格調可言。”</br> “得了吧,誰不希望自己的愛得到回應？難道你費盡心思追求自己女朋友的時候，只想遠遠地看她一眼嗎？”</br> 與記者區的褒貶不一不同,影迷區已經為喬茜的到來徹底沸騰了。</br> 女孩們盡力克制自己，但她們很快發現身邊的那些男孩子更奔放也更熱情，于是果斷放棄矜持，也加入現場狂熱的氛圍中。</br> “茜茜！我愛你——！”</br> “不要回美國了,留在這里嫁給我吧！”</br> “你好美啊大美人！我全家都愛你！”</br> “她真的提前來了啊啊啊啊啊！”</br> “寶貝看我！我要忍不住哭了！”</br> 尖叫聲此起彼伏，但這并不影響喬茜聽著每一個人的聲音。</br> 她一邊向所有人微笑，一邊還能時不時和自己的影迷們聊幾句，仿佛沒有任何距離感。</br> 好吧，華爾街一直以來為電影明星精心打造的神秘路線在她這里完全行不通，她的道德感叫許多圈子里的人嗤之以鼻，卻從不在自己的影迷面前故作清高。</br> 這讓她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隔著屏幕的流水線產品。</br> 溫柔、平和、風趣，再加上耀眼奪目的美麗，僅僅是能跟她說上哪怕一句話，這些人都快愛她愛到瘋了。</br> “我的寶貝天使，你今晚美艷絕倫！”</br> “謝謝。還滿意你們看到的嗎？”</br> “滿意！！！！”</br> “不！寶貝答應我！下次露個背好嗎！你穿過一條露背的紅裙子太絕了！”</br> “我會考慮的。”</br> “露個腿也行啊！”</br> “哇，你們好壞哦。”喬茜歪了歪腦袋，看向人群中叫得最歡的女孩子，“對，就是你，剛才喊讓我嫁給你的，也是你對吧？”</br> “嘿嘿嘿嘿。”</br> “別笑了，口水擦擦，我不能嫁給你，因為你還不夠年齡。”</br> “茜茜，你在威尼斯逗留多久？”</br> “四天哦，希望能和你們在島上相遇。”</br> “接下來你會拍什么電影？”</br> “一部浪漫愛情片。”</br> “喬茜，愛德華.諾頓沒跟你一起來嗎？”</br> “寶貝，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居然在打聽別的男人？”</br> 三十分鐘后。</br> 準時抵達紅毯的《搏擊俱樂部》劇組為眼前的盛況吃了一驚。</br> “哇哦，不是說威尼斯老齡化很嚴重嗎？”杰拉德自言自語，“這么一看，全是年輕人啊。”</br> “顯而易見，大明星的力量。”大衛.芬奇挑了挑眉，對于喬茜提前半小時來這里賣力宣傳電影的行為打了個滿分，不怕她驕傲。</br> 最后一個踏上紅毯的愛德華戴著墨鏡，整個人似乎有些精神萎靡。</br> 杰拉德看了愛德華一眼，攬過他肩膀：“笑一個啊，否則你看起來真的很像昨晚經歷了一個糟糕的約會，而且還被人冷酷無情地甩了。”</br> “我沒有。”愛德華面無表情，卻沒有掙脫杰拉德的動作，“我只是水土不服，以至于有些失眠而已。”</br> 杰拉德和大衛.芬奇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聳聳肩，沒有戳穿愛德華的偽裝。</br> 看來昨晚他們倆走人之后，愛德華和喬茜談崩了啊。</br> ——而且還是雪崩。</br> 杰拉德非常慶幸自己是如此明智，畢竟自從那次以后，他就收起來自己小心思，離喬茜.霍頓遠遠的。</br> 大衛.芬奇把一切看在眼里，攬過愛德華另一邊肩膀，低聲說：“來吧，我們該準備合照了，雖然你有時候就是個混蛋，但現在你應該紳士點，去扶一把今天穿著四英寸細高跟的女士吧。”</br> 他們對于這件事的誤會越來越大了。</br> 愛德華默默地想，卻沒有解釋什么，他看向不遠處的喬茜，直到大衛.芬奇在他身后輕飄飄地推了一把，就乖乖地上前去給喬茜當人形扶手了。</br> 喬茜一如往常地禮貌道謝。</br> 只是不知不覺流露出一絲遲疑，沒有逃過愛德華的注視。</br> 愛德華目不斜視地屈起臂彎，讓喬茜把大半身體重心倚靠過來，攜著她向媒體采訪區的紅毯走去。</br> “你拿不準該如何面對我。”他低聲說。</br> 喬茜沒有回答，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br> 愛德華卻微不可查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又迅速恢復原狀，“我真高興，至少你不是完全無動于衷。”</br> 喬茜這才瞥了他一眼，說：“我還沒有開口，你已經在腦子里自編自導自演到了故事結局。說實話，艾德，你真的病得不輕。”</br> 愛德華卻坦然說：“就算我是個神經病，但你還是蠻享受我為你神魂顛倒的樣子——不是嗎？”</br> 喬茜被罕見噎了一下，又不說話了。</br> 好吧，他說得沒有錯。</br> 只要他不發瘋、不影響到她的生活，她還真就會忍不住放任他——畢竟虛榮是人類最愛的原罪。</br> 而且她從來不否認自己性格上的某些缺陷，比如時不時冒出來的傲慢自大，自私涼薄又隨心所欲……可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毫無瑕疵的圣人呢？</br> 紅毯前人山人海。</br> 這一對緋聞傳了好幾年的金童玉女相偕而來，舉止從容隨意，似乎彼此之間不存在曖昧，又好像一切都只是在欲蓋彌彰。</br> 大衛.芬奇和杰拉德.巴特勒表情管理在線，絲毫沒有讓人看出來他們心里正為眼前這和諧異常的一幕感到奇怪。</br> 名利場上，人人都是天生的演員。</br> 喬茜側目而視。</br> 愛德華也似有所感，垂眸望向她。</br> 他今天穿的是質感滿分的白襯衫和黑西裝，卻罕見地用了一副墨鏡作為裝飾物，這讓他看上去有幾分不茍言笑的酷勁，明明是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此刻唇角微微抿起，卻是冷淡、克制、禁欲的。</br> 很好，精準地踩在喬茜的審美上了。</br> 顯然他本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br> 鎂光燈瘋狂閃爍。</br> 喬茜身著一襲銀灰色的細帶禮服，裙子緊貼身體，鞋跟又高又細，正常人走上一步就已經搖搖欲墜，她卻優雅得如同一位巡視領地的女王。</br> 背脊筆直，笑容淺淺。</br> 她被三位男士眾星拱月般圍繞在中央，左手是野性十足的杰拉德、右手是斯文儒雅的愛德華，外加一個大衛.芬奇湊數，完全就是那種好萊塢的巨星的派頭，舉手投足都散發著絕代名伶的氣場。</br> 場外的尖叫聲因此再度爆發，也不知道那些嗓子都快喊破的少男少女們又聯想到了什么。</br> 紅毯的部分結束之后，眾人進入電影宮內為《搏擊俱樂部》安排的放映廳。</br> 眼尖的喬茜第一時間問：“我的牌子呢？”</br> ——她還真讓福克斯的人連夜趕制了一個提示牌。</br> “抱歉，霍頓女士，但我們真的不能這樣做。”福克斯派來的宣發操著披薩味濃重的口語，“那些觀眾會把我們罵死的，真的。”</br> 喬茜不能接受這個解釋，但她懶得跟普通工作人員扯皮，直接找上了福克斯派來的監制阿特.林森。</br> “北美還有MPAA，我就不相信威尼斯沒有分級。”她語氣淡淡的，“說起來，從組建宣發團隊到現在，你們的人給我惹了多少不愉快？如果福克斯真的沒興趣做《搏擊俱樂部》的發行，我不認為在電影節結束前找不到人接手。”</br> 從一開始的預告片、宣傳策略，再到確定參展威尼斯電影節的外語字幕，喬茜都快感覺福克斯應該給她一份營銷顧問的薪水了。</br> 否則他們為什么只能用她的創意，自己的人卻一直壞事？</br> 阿特.林森臉色不佳，訕訕地說：“我很抱歉，喬茜，我馬上讓人去處理，盡量不會影響到今天的首映。”</br> 喬茜輕輕一瞥，雙手抱臂。</br> 阿特.林森會意：“我親自去盯著？”</br> “嗯。”喬茜微微頷首，這才應了一聲，“現在，我要上臺了，但愿放映廳里沒有七十歲以上的觀眾。”</br> 電影正式開始放映之前，喬茜作為女主角和今晚的主持人上去介紹了這部電影，分享一些拍攝趣事和自己的體會。</br> 發言稿都是福克斯的宣發團隊提前寫好的，又讓喬茜的公關伊芙審閱過目，因此沒有出任何意外和差錯。</br> “......說真的，當時我很擔心拍完這部電影，我的肺會壞掉了，大衛.芬奇讓我抽太多煙了。”</br> “這并不是一部關于任何運動或者競技精神的電影，我更傾向于認為，《搏擊俱樂部》是一部笑料十足的驚悚片，主題卻是嚴肅的社會批判。”</br> “每天早九點到晚五點，每周五到六天，我們經歷了非常艱難的拍攝過程，但同時非常有趣好玩，這是十分難得的體驗，也正是我們之所以熱愛電影的初衷。”</br> “——最后，享受電影吧，謝謝。”</br> 發言結束，現場觀眾無論喜不喜歡電影、喜不喜歡喬茜，都禮貌性地獻上掌聲。</br> 接著燈光暗下，進入電影放映環節。</br> 此時的大衛.芬奇神色輕松，尚有心情調侃：“你們猜，今晚過后，他們會認為它是《銀翼殺手》還是《發條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