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娛樂總部大樓頂層。</br> 獨享一間巨大辦公室的杰弗瑞.卡森伯格隨手丟開大肆吹捧喬茜.霍頓的報紙,頓時感到一陣煩躁。</br> “好萊塢的女王陛下?哈,可笑,她以為她是誰,凱瑟琳.赫本?”他拿下眼鏡,掐了掐自己的鼻梁,語氣忽然一變,又自言自語地說:“……但假設,她只是想做凱瑟琳.赫本的話,那么一切倒容易操作得多。”</br> 問題在于,恐怕喬茜.霍頓想要成為的是瑪麗.璧克馥。</br> 那個“瑪麗.璧克馥”。</br> 對于千禧年代來說,這個名字已經變得遙遠和陌生,但事實上,瑪麗.璧克馥女士卻是默片時代最重要的好萊塢明星之一。</br> 聲名顯赫、才華橫溢等詞匯根本不足以形容她,聯美影業創始人之一、美國電影與藝術學院創始人之一、獨立電影制片人協會創始人之一……才是她對于電影發展的巨大貢獻,也是她真正的權力來源。</br> 巧合的是,她們都曾是“美國甜心”,也同樣被人們譽為“世界情人”。</br> 但即使是瑪麗.璧克馥,也沒有如喬茜.霍頓那樣的野心勃勃,因為后者很明顯不滿足于電影制作,而是要涉足整個傳媒領域。</br> ——甚至不止是好萊塢。</br> 好吧,真是可怕而銳利的野心。</br> 像個男人一般偉大的野心。</br> 杰弗瑞.卡森伯格揉了揉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br> 曾幾何時,他和大衛.格芬、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創立夢工廠的初衷,正是為了建立六大工作室之外的另一個全新傳媒巨頭,改變好萊塢一直以來的陳舊格局。</br> 令人遺憾的是,夢工廠倒在了崛起的路上,最后還因為三位創始人的理念不合而徹底分離崩析,成為了天神-環球建立的養分之一。</br> 可現在的天神娛樂,卻已經將他們要走的路,成功走完大半。</br> 杰弗瑞.卡森伯格忍不住嫉妒這個幸運至極的女孩,就像好萊塢的許多人一樣,因為她好像明明沒有做太多努力,只是恰好站在了正確的風口上,一轉眼就成了這家傳媒集團最大的個人股東,財富和地位都直接起飛。</br> 而他這個所謂的CEO,在嚴格意義上,也不過是在為她工作。</br> 為什么喬茜.霍頓總是能夠贏了又贏?</br> 為什么這么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就已經完成了他們這些兢兢業業還要經歷中年危機的男人們,一輩子都可能無法企及的成就?</br> 以及,為什么她一出生就能在大部分人的人生終點上,每個毛孔都散發著老錢的氣息?</br> 多么不公平啊。</br> 不是嗎?</br> 這或許就是一部分人怎么也喜歡不了這個“黃金女孩”的原因吧。</br> 但不可否認的是,喬茜.霍頓在某些方面,又確實具有獨特的領袖氣質和個人魅力,她的敵人很多,朋友卻也不少。</br> 幾乎沒有人能在她這個年紀,做到她的程度。</br> 杰弗瑞.卡森伯格心情復雜地想。</br> 幾分鐘后,杰弗瑞.卡森伯格的助理告訴他,他的老朋友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正在二號線上。</br> 杰弗瑞.卡森伯格重新把自己放下的眼鏡戴好,扯了扯嘴角,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這才接入了這通回電,“嗨,史蒂文——”</br> “杰弗瑞。”電話那頭的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語氣深沉,直接問道:“找我有什么事?”</br> “別那么嚴肅,我的朋友。”杰弗瑞.卡森伯格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語氣卻依然輕松愉快,“說起來,你最近過得如何?”</br> “不好不壞。”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給了一個萬能回答。</br> 在夢工廠煙消云散之后,曾經的三巨頭也真正分道揚鑣,大衛.格芬失勢離場、離開好萊塢,史蒂文.斯皮爾伯格重歸安培林娛樂、與肯尼迪&amp;馬歇爾夫婦繼續搭檔。</br> 唯有三巨頭的最后一人,杰弗瑞.卡森伯格,憑借“出賣”夢工廠僅剩的資源,換取了自己職業生涯的升遷,成了好萊塢全新傳媒巨頭天神-環球的掌門人。</br> 憤怒嗎?</br> 倒也不至于那樣。</br> 畢竟財富和地位對于功成名就的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意義不大。</br> 只是,就像東方的一句諺語所說: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大衛.格芬如此,杰弗瑞.卡森伯格亦是如此,他們都不是真正想要改變好萊塢現狀的那種人,夢工廠不過是他們手中追名逐利的工具,而且并不是唯一的工具。</br> 杰弗瑞.卡森伯格像是沒有察覺到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冷淡,自顧自說下去:“城里有傳言,因為魯迪摩根辭退喬茜.霍頓的事,她決定發動演員工會的力量,推行一個限制劇組隨意開除演員的法則。”</br> “我知道。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說。</br> “這觸犯到了很多制片人和導演的權威,不是嗎?”杰弗瑞.卡森伯格繼續試探,“聘用演職人員本來就是劇組該有的權力,有時候我們無法完全確定某個人是否真的適合他的位置,即便到了正式拍攝的那一天。”</br>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當然聽出了老友的話外音,卻繼續問:“所以呢?你想讓我做什么,杰弗瑞。”</br> “噢,也沒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當時也有一位演員在進組拍攝后,被PJ辭退不是嗎?”</br> PJ即彼得.杰克遜。</br> 在拍攝《指環王:護戒使者》時,原定的人皇阿拉貢扮演者斯圖爾特.湯森德在新西蘭呆了不到一周,就被換成了后來的維果.莫滕森。</br> “劇組為此支付了斯圖爾特.湯森德的全額片酬。”史蒂文.斯皮爾伯格提醒說。</br> “是的,他的確獲得的自己應有的報酬,卻錯過了參演一部電影史詩的寶貴機會。”杰弗瑞.卡森伯格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一個真正成名的機會。”</br> 喬茜.霍頓不是要維護演員們的所謂權益嗎?</br> 可她不也曾不公平地對待其他人?</br> 由此可知,人對于自己與他人,總有兩套互不干涉、互相矛盾的評判標準。</br> 她虛偽做作的模樣真是比她在任何電影里的表演更佳精彩。</br> “杰弗瑞,我認為你的想法有失偏頗。”</br> 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心中嘆息,不愿再跟杰弗瑞.卡森伯格沒完沒了地繞圈子。</br> “他們給予了他足夠的補償。他們始終在做的,是如何讓電影更為完美,而不是出于某人的主觀意愿,惡意換掉一位適合角色的演員。”</br> 杰弗瑞.卡森伯格卻冷笑:“哈,我原本以為,你現在除了拍電影之外,唯一關心的也只剩下維護好萊塢的秩序,可聽起來好像并不是這樣。”</br> “正是為了維護好萊塢的秩序,所以我不會答應你想讓我去做的那件事。”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干脆把話挑明,“杰弗瑞,雖然有些老家伙如魯迪等人依然墨守成規,甚至完全無視女性電影人對于好萊塢的貢獻……但,也有很多人并不這樣。我們仍然希望好萊塢變得更好,就像喬茜正在做的那樣,即便她并不是完全無私的,卻比你們要純粹得多。”</br> 杰弗瑞.卡森伯格想要做什么?</br> 無非是要通過打擊喬茜.霍頓,從而鞏固自己在集團內部的權力。</br> 相比之下,同樣想要掌控權力的那個女孩,所作所為都對這個圈子有著積極正面的影響,無論是眼下試圖改善演員與制片方十分不平等的地位關系,還是一直以來憑一己之力遏制圈內的糟糕風氣。</br> 杰弗瑞.卡森伯格對于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某些認知產生極大的錯誤,那就是盡管后者作風老派,但作為拍出許多充滿人文關懷作品的導演,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絕不可能沒有基本的同理心。</br>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打破緘默的勇氣。</br> “我會默許演員工會想要通過的霍頓法則。”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給予自己曾經的合作伙伴沉重一擊,并且補充道:“杰弗瑞,時代已經改變了,你們之間的矛盾并非無可調和,為什么不嘗試合作呢?”</br> 天神-環球得以建立就是一種信號。</br> 背靠新媒體,天神娛樂展現出了屬于網絡時代傳媒集團的力量,傳統紙質媒體和電視臺不再是控制輿論的最佳途徑,單單一個社交平臺的異軍突起,已經讓人敏銳地察覺到今后的局勢將會徹底顛覆。</br> 而據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了解,天神娛樂的網絡部門完全不在杰弗瑞.卡森伯格這位CEO的掌控之中。</br> 他現在還能利用整合夢工廠的環球影業與之對壘,可三年后、五年后呢?</br> 杰弗瑞.卡森伯格未嘗不清楚這一點。</br> 可就像曾經的大衛.格芬、邁克爾.奧維茨等人一樣,他個人的意志并不能決定所有事,更多的時候,他們被裹挾著前行。</br> 西好萊塢,銀湖區。</br> 坐落于銀湖水庫附近附近的一家餐廳內,《我,機器人》劇組的成員們享受了意大利南部的傳統風味,開始聊一些關于電影的事。</br> “我們會有什么樣的影像風格?”喬茜問道。</br> “《銀翼殺手》,毋庸置疑。”</br> “但城市會是另一種。反射著金屬質感的摩天大樓鱗次櫛比,城市中心的人們穿著體面,女主角和她的同事們更是絕對的精英,服飾也越發簡潔和性冷淡風。”</br> “在我的想象里,城市應該有90年代大都市的孤獨感,emmmm,或許可以比較紐約?”</br> “但男主角居住的街區又是另一種景象,寫滿中文的霓虹燈廣告牌,潮濕泥濘的窄巷……噢,我可太喜歡臟亂差與高科技的賽博朋克風了!”</br> “那么另一個主角,那個叫‘桑尼’的機器人呢?我們一直無法確定最終方案,而導演總是告訴我們:這不是他想要的。”</br> 被點名的歐內斯特一臉冷淡,明明看上去面無表情,在這樣的氛圍下卻不顯得突兀,甚至還有點好笑。</br> 比如喬茜就大膽地笑出聲來。</br> 她還單手支著自己形狀優美的下巴,仰起那顆過分漂亮的小腦袋,揶揄道:“為什么不談談你的想法呢,導演先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