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走后,喬茜獨自坐在客廳里復盤了兩人的對話。</br> 他終于有些懷疑自己的女兒不太對勁,不過喬茜倒也不擔心,因為她和“喬茜.霍頓”從來都是一個人,記憶、情感甚至靈魂,她們都是共享的。</br> 接著,喬茜讓多蘿塔馬上趕回紐約,去上東區的房子里取一些用于DNA鑒定的樣本,又打給了私家偵探唐.康基,讓他想辦法弄到艾什莉.米爾斯的那份——她總得弄清楚這件事——拿到之后,用包括自己在內的樣本送去做親子鑒定。</br> 然后,她才跟埃爾驅車出發去世紀城。</br> 黑色的沃爾沃依然平穩地開上路,喬茜從后視鏡里多看了埃爾幾眼,埃爾有些疑惑地問:“怎么了,喬茜?”</br> “沒什么。”喬茜說,“就是發現你最近留起了胡子。”</br> 埃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邊開車一邊說:“這樣看上去比較成熟可靠,不是嗎?”</br> “你開心就好。”喬茜說。</br> 埃爾感覺有被夸獎到了,遲疑了許久,終于還是問:“很抱歉,我聽到了一點關于你和霍頓先生的爭論內容,你真的是因為……”</br> “不,不是。”喬茜十分果斷地回答,她從鏡面里輕易捕捉到了埃爾飄忽的視線,唇邊溢出一抹意義未明的笑,“我就是單純見一個愛一個、還不想負什么責任——所以,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懂吧?”</br> 她唇邊的笑容淡且冷,笑意分明沒有抵達眼底,語氣中似乎透露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又好像只是在跟埃爾開玩笑。</br> 喬茜去了一趟CAA的死星大廈。</br> 她給自己物色的代理人,或者說是天機影業的CEO,是她的經紀人之一阿奇.達諾。</br> 在她事業漸漸走上軌道之后,阿奇的作用變得有些尷尬。</br> 一方面是因為她始終跟瑪莎更合拍,阿奇的那套不是很適合喬茜的做事風格。</br> 另一方面,阿奇前前后后也為喬茜名下的天機影業做了不少事,可以說正在計劃的第一個電影項目相關版權,前期都是這位經紀人替她跑下來的。</br> 所以她決定把他放到另一個更適合的位置上。</br> 從好萊塢一霸CAA的中層成員,跳槽到一家新公司當高層,阿奇沒有考慮多久,就對這個提議心動了。</br> 原因在于,他自己也感覺到了職業生涯的瓶頸,而且天機影業那邊背靠天幕資本,對他來說不僅薪資待遇得到保障,并且具有更大的上升空間。</br> 不過具體的事宜要詳細商討,天機影業那邊也得給出一份正式的雇傭合同。</br>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br> 之后喬茜接到了來自布拉德.蘭弗洛的電話,他是來感謝她將自己推薦給《因愛之名》劇組的。</br> 他的試鏡已經成功了,制片方環球影業開出的片酬不錯,還能跟丹尼爾.戴-劉易斯這樣的頂級演員對戲。</br> 說句老實話,喬茜也很想要丹尼爾演自己的父親,或者演點別的什么,只要能跟丹尼爾合作就行,但暫時沒有合適的機會。</br> “你今天有時間?”布拉德問,“如果有的話,要不要來看我們的樂隊排練,就在銀湖區。”</br> 喬茜想了想認為這個提議不錯,就答應了下來,準備晚一點過去。</br> 洛杉磯的銀湖區毗鄰好萊塢,許多心懷夢想的年輕人都會住在這邊,同時也是許多藝術家和音樂家的棲息地。</br> 順便一提,《甜心先生》的導演卡梅倫.克羅和他的搖滾樂手妻子南希.威爾遜,也住在銀湖區。</br> 喬茜提前打了一個電話給南希,但對方并沒有在家,于是她只讓埃爾從后備箱里拎了兩瓶紅酒,放在他們家門口就走了。</br> 抵達布拉德租下的排練室時,這群十幾歲的逃家少年玩得正嗨,留著長發的主唱嘶啞著嗓子唱出一首不知名的搖滾歌曲,畫著煙熏妝的鍵盤手指節顫動、狀似癲狂,鼓手搖頭晃腦還錯了幾個音。</br> 只有負責貝斯的布拉德.蘭弗洛看上去比較正常,仍然是披散著柔軟的金發,穿簡單的柯特.科本式法蘭絨襯衫和牛仔褲,正全情投入地演奏屬于自己的部分。</br>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br> 喬茜的到來讓樂隊成員越發賣力,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調持續走高,會不會讓長發主唱嗓子唱劈了。</br> 布拉德這才忍不住皺眉,停止了演奏說:“休息一下,剛剛的感覺不對。弗萊迪,你的調子起得太高了。”</br> “咳,我覺得挺好啊。”長發主唱弗萊迪用一種粘膩的眼神看了過來,沖喬茜一笑:“嗨,喬茜,我很喜歡你的電影,跟我拍張合照吧?”</br> 他說著就很自來熟地走過來,要去攬喬茜的肩膀,顯然將她當作是那種愛來排練室玩耍的女孩子。</br> 埃爾忽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擋在喬茜身前,冷著一張臉伸手抵住了對方的前胸。</br> 弗萊迪嗤笑了一聲,夸張地舉起雙手說:“嘿,老兄,我只是想跟她拍張合照,不至于這樣對我吧?你是她的男朋友還是什么人啊。”</br> “弗萊迪——”布拉德走過來按住這人的肩膀,手里使了勁,“夠了,今天排練結束了,你們都回去。”</br> 弗萊迪聳聳肩,吹了一個口哨:“布拉德,我記得是你自己說的,不能帶妞來排練室,現在算什么?”</br> 布拉德一把拽住弗萊迪的衣領,警告說:“那他媽是防止你們在排練室里胡天胡地亂搞,你這個該死的混蛋!”</br> “噢,可沒有我這個混蛋,你能好好地站在這里么,大明星?”弗萊迪一臉嘲諷,拍掉了布拉德的手,“所以不要對我大呼小叫,布拉德,也別想讓我們跟一群小丑一樣討好你的妞——布萊恩,丹,我們走,把地方留給我們的大明星!”</br> 剩下的鼓手和鍵盤手顯然跟這個主唱關系更好,聽了這話就跟在弗萊迪身后魚貫而出,經過喬茜身邊時,帶頭的弗萊迪還故意吹了一聲口哨。</br> 埃爾本想直接給這個混蛋一拳,但喬茜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擺,沖他搖了搖頭。</br> 原本喧鬧的排練室一下子冷清了下來,布拉德拿下手里的貝斯放在樂器架上,面色沉郁地說:“抱歉,說好排練沒看成,反倒讓你們看了一場笑話。”</br> “是挺好笑的。”喬茜挑了一張圓凳做了下來,“所以你的錢呢,布拉德,都砸進這里了?”</br> 這棟大樓在銀湖區挺有名的,里面排練室的設備也算一流,但與之相反的是,這支地下樂隊的水平連三流都算不上。</br> 埃爾默默地靠在門邊。</br> 布拉德搖搖頭又點點頭,回答道:“也不全是。但做樂隊是我和弗萊迪一起的夢想,我們在同一地方長大,他就像我的家人之一。”</br> “一位抽煙喝酒燙頭還沉迷藥物的家人?”喬茜皺了皺鼻子,不經意間瞥到了角落里的可疑塑膠套,忽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Ewwww,太惡心了!看看,你真該請一位清潔工來打掃這里。”</br> 布拉德循著喬茜的視線看了過去,俊秀的臉龐當即紅透了,支支吾吾地說:“喬茜,要不然我們去走廊里看看吧,我不知道……”</br> “我很想告訴你沒什么大不了,但事實是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交的這種朋友。”喬茜擺擺手,看起來整個人都很不自在。</br> “他以前不這樣。”布拉德顯得有幾分落寞,他一邊帶著喬茜和埃爾走出去,一邊說道:“我們以前……是一起打過架、偷過車、進過少管所的朋友,直到舒馬赫先生發掘了我,把我帶進《終極證人》的劇組里。”</br> “然后本該同樣混跡在這個社會最底層的寂寂無名的兩個人,一個成了好萊塢最受期待的新人之一,一個繼續經常出入少管所,或者是警察局?”喬茜回頭掃了一眼排練室的齊全設備,發出一聲輕笑,“布拉德,你不該為別人的人生負責。”</br> 據喬茜所知,布拉德的片酬維持自己和家人的生活綽綽有余,支付這間排練室的租金也不算是什么負擔。</br> 可問題是,有些人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趴在他身上吸血,并且毫無愧疚。</br> 布拉德發出一聲嘆息,低聲說:“他是我的朋友。”</br> 喬茜注意到他微微垂下眼臉,棕色的眼睛里憂郁之色更濃,有一種不符合本身年齡的孤寂。</br> 她沒有繼續跟他說話。</br> 空曠的走廊里遍布許多類似的排練室,其實沒有什么值得觀賞,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樂隊聚集在這棟大樓中,不斷有聲音從沒有閉緊的門里傳出來。</br> 當然,也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們出現在這里。</br> 喬茜不能理解這個圈子里的某些文化,但不是很能把眼前的布拉德跟那些放蕩不羈的搖滾樂手聯系在一起。</br> 不過他們還是聽了一會兒布拉德的貝斯演奏。</br> 或許是因為有好感度加成,布拉德的單獨水平聽上去比之前的那三位高出一籌,沉浸其中時,他的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淺笑,非常享受這一切。</br> 喬茜被他挑起了興致,就在排練室里玩了一手架子鼓,自認為比剛才那個亂敲一通的鼓手要優秀多了——至少她沒有錯音,架勢還很能唬人。</br> 布拉德和埃爾都很捧場地給她鼓掌。</br> 埃爾顯得很意外,說:“我只知道你的鋼琴彈得很好,但沒想到架子鼓也這么……”</br> “這么瀟灑。”布拉德替埃爾想了一個形容詞,“畢竟你看上去很甜,不像是會玩這個的女孩。”</br> 喬茜笑了笑,鼓棒在半空中十分花哨地轉了一個圈,落回自己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揚起一邊眉峰,頗為挑釁地看向兩位男孩。</br> “你們的意思是,我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只會刷老爸信用卡、買一堆名牌的女孩?”她用《獨領風騷》中的臺詞,開了一個玩笑,“拜托,男孩們,很快就要進入二十一世紀了,為什么還要有這些刻板印象?而且別的不說,南希玩的吉他都能秒殺這棟樓里所有人。”</br> 被她點名的“男孩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br> 這時有人敲了敲虛掩的排練室大門,喬茜剛剛談到的南希.威爾遜推門進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噢,小甜心,我還沒進門就聽見你在夸我,我猜你今天一定在嘴唇上抹了蜜糖。哇哦,看看你們,剛剛是你們在演奏?”</br> 她的目光主要落到坐在架子鼓面前的喬茜身上,顯得也很意外。</br> “是的。”喬茜沖南希眨眨眼,“怎么樣,我們水平不錯吧?介紹一下,我的朋友布拉德.蘭弗洛,他彈的貝斯;我離不開的萬能助理埃爾.凱澤爾,他負責充當捧場的觀眾。”</br> “是不錯,差不多整層樓都知道你來了,但我讓人把閑雜人等攔在外面。你們好,我是南希.威爾遜。”南希被她逗笑了,沖他們倆點點頭,接著回頭往外邊喊了一聲:“基努,愿賭服輸,晚上你請我們吃飯。”</br> 門外先是傳來一聲輕笑,然后進來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黑發男人,正是最近幾近神隱的基努.里維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