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想中的震驚和暴跳如雷,永嘉帝睜開了眼睛,平靜地說了一句:“福全替朕更衣!趙云升,請康王去金鑾殿等候,朕隨后就到!”</br> 永嘉帝的反應大大出乎了福公公和趙云升的預料。</br> 二人驚愕片刻后才回神。</br> 立馬分頭行動了。</br> 而跟著過來的陸太醫見狀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片刻喊了一聲:“陛下……”</br> 永嘉帝沒理會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小方匣子打開從中取了一顆褐色的藥丸放進了嘴里嚼了嚼就咽了下去。</br> 眼見著咳嗽就止住了。</br> 這把福公公和陸太醫都嚇壞了:“陛下,您吃的是什么?快吐出來!”</br> 永嘉帝微微一笑:“放心,是云清丫頭很早之前給朕的,朕一直沒舍得吃,如今留著也沒用了……”</br> 福公公和陸太醫瞬間淚目。</br> 康王爺都進宮了,陛下還這么淡定,還吃了這最后一顆藥丸,看來已經是打定了心思了。</br> “陸太醫,你跟隨朕這一陣子也是受累了,現在燕王府更需要你,你收拾東西出宮去燕王府,等燕王醒過來你就跟著他吧。</br> 云清生前也對你的醫術指點不少,有你在他身邊,朕也放心!”</br> 永嘉帝這話陸太醫怎么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br> 他當場跪了下來,堅定地道:“陛下,臣哪里也不去,臣就守著陛下!”</br> “你要抗旨嗎?”</br> 永嘉帝笑吟吟的臉突然沉了起來。</br> 陸太醫愕然之余,一臉淚水地給永嘉帝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抹了一把淚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br> “福全……”</br> “陛下,您別想趕奴才走,你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你要是嫌棄奴才,奴才現在就一頭撞死砸陛下跟前!”</br> 福公公不等永嘉帝說完,他就跪下了了。</br> 縱然永嘉帝犯了很多很多的錯,但在福公公的眼里,他是自己的主子,任何人都可以離他而去,但他不能!</br> 永嘉帝看著福公公的樣子,輕笑一聲:“你這個老東西,真是個不怕死的,那就跟朕走吧!”</br> 福公公立馬破涕為笑,猛擦了一把臉起來了,給永嘉帝穿上了龍袍,又裹上了大裘最后戴上了風帽,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出了慶云殿。</br> 沒走幾步,就碰到了從兩個方向匆匆趕來的李玄成和張皇后。</br> 二人看到面無無虞步履穩健的永嘉帝都嚇了一跳,趕緊行禮:“參見陛下(父皇)!”</br> 永嘉帝一臉平靜地看著二人道:“你們也是聽說康王帶兵進宮的事兒了吧?朕將人請到了金鑾殿,一起去吧!”</br> 說完就先一步往前走了。</br> 跪在地上的張皇后和李玄成面面相覷一陣,立馬起身追了上去。</br> 同時二人這心頭開始犯嘀咕。</br> 這太反常了。</br> 看到李玄成,連淮陽之行問都沒問一句,這可是明擺著就不信任了……</br> 慶云殿離金鑾殿并不遠,一刻鐘的功夫就趕到了。</br> 偌大的金鑾殿燈火通明。</br> 康王爺穿著一身銀色的鎧甲,手持先帝御賜的紅纓長槍,立在大殿之中,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子不容忽視的肅殺氣息。</br> 一雙有神的炯目,在看到永嘉帝時,冒出了遏制不住的怒火。</br> 永嘉帝緩緩步入金鑾殿,這里他已經來來回回出入了二十年的地方。</br> 閉著眼睛也能進來,可是沒有哪一次的腳步有今日這般沉重。</br> 他平視著前方,平靜如水的眸子一直沒有離開了康王爺,直到走到他的跟前,才裂開了嘴角溫聲道:“大年初一,皇叔能來看看朕這個孤家寡人,朕真是很高興。”</br> “陛下還能知道自己是孤家寡人,難得!”</br> 康王爺對永嘉帝的淡定有些詫異,但隨后譏諷的言辭脫口而出。</br> 對此永嘉帝并沒有生氣,反而眉眼中多了些笑意:“皇叔哪里話,朕有幾斤幾兩自己一直都是知道的。</br> 當年若不是沐王爺和皇叔的鼎力支持,朕是無論如何都坐不上這把龍椅的!”</br> 永嘉帝這番自謙的話更是有些出乎康王爺的意料。</br> 一時之間他像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了。</br> 片刻之后才冷冷地開口:“既如此,陛下就該知道不管是本王還是沐王府都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是陛下這些年是怎么做的?</br> 就說陛下從登基之時,對本王對康王府的猜忌從來就沒有停止過。</br> 為此本王早早卸任一切的兵權,兒孫十幾年沒有回京城,只為讓陛下安心。</br> 可是陛下從來就沒有滿意過,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康王府就首當其沖被懷疑別有用心。</br> 寧王死而復生以來,更是百般刁難,本王做什么都是錯的,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如今更是隨便一個理由就將康王府圍困了起來。</br> 陛下,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本王在府中百般想不通,所以特意過來想當面問你一句,是不是非要康王府不復存在,你才會徹底安心?”</br> “大膽康王!你未經通傳帶兵闖入宮中,還在這里質問陛下,該當何罪?”</br> 張皇后和李玄成踏進來一臉怒容地呵斥康王。</br> “皇后,太子,朕在和皇叔說話,你們聽著就好,不得插嘴!”永嘉帝抬手制止了張皇后和李玄成。</br> “陛下,康王這是在造反……”</br> “不想閉嘴就出去!”</br> 永嘉帝突然抬高的聲調,嚇了張皇后一跳,無奈只能憤憤地閉了嘴。</br> 永嘉帝見狀復又轉向了康王爺:“皇叔又是拿出先帝的玉牌又是鎧甲在身還帶著府兵,看起來不像是要問朕一句話這么簡單。</br> 如若朕說是,是不是下一刻皇叔就會砍下朕的腦袋泄憤了?”</br> 永嘉帝一邊說一邊緩緩地坐在了龍椅上,看著下面站著的康王爺,一字一頓地道。</br> 康王爺聽著永嘉帝如此直白的話語,微微愣了一下,隨后出聲:“看來陛下是已經做好了準備了!”</br> “是形勢逼人,朕如今自作自受眾叛親離,還有其他選擇嗎?”</br> 永嘉帝心平氣和的讓人簡直不敢相信。</br> 李玄成再也忍不住了:“父皇,您在說什么話?您還有兒臣,兒臣……”</br> “玄成,身為太子儲君,你很讓朕失望!”</br> 永嘉帝一句話讓李玄成神情大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