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府里的下人過來說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就擺在了王府花園的望月亭。</br> 看著猶自出神的李懷瑾以及沉默的沐云清，康王妃說了一句：“謹小子，你先帶清丫頭過去，我和王爺換身衣裳再去！”</br> 說完就推著康王爺出了門。</br> 康王爺剛才適應義肢，練了一個時辰，的確是出了不少汗。</br> 康王妃此舉再正常不過了。</br> 只是沐云清不想單獨跟李懷瑾一起走。</br> 但在別人家里，她終究是沒表現出她的不情愿來。</br> 屋里只剩下她和李懷瑾兩個人，沐云清生怕李懷瑾追問她剛才的話。</br> 正想著怎么避過去，李懷瑾低沉沒有感情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走吧！”</br> 說完之后，自己竟是先一步走了。</br> 他這應該是明白自己對他的態度了吧。</br> 不知怎地，沐云清的心頭在放松之余竟是有那么點點的失落。</br> 月色朦朧，樹影斑駁，李懷瑾和沐云清一前一后地走著。</br> 王府花園一個下人都沒有，秋蟲偶爾叫了幾嗓子，很快就不知躥到哪里去了。</br> 氣氛是詭異的安靜……</br> “那個，你對這康王府很熟？”</br> 沐云清跟在李懷瑾的身后，總覺得不說話很尷尬。</br> “嗯！”</br> 李懷瑾嗯了一聲，再沒后話了。</br> 聽起來，不想理她。</br> 沐云清自討了個無趣，也賭氣不再開口了。</br> 月色如流水，二人走在蜿蜒小路上，一黑一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靜謐和和諧，一路掛著的宮燈在明亮的月光下倒是顯得遜色了不少。</br>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就來到了一座矗立在一座石山上的望月亭。</br> 沐云清抬眼望去，足足有幾十米高，不愧叫望月亭了。</br> 只是這么高的地方，康王爺坐著輪椅怎么上去？</br> 就在她疑惑的功夫，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朝著她伸了過來。</br> 沐云清下意識地把手給藏到了身后。</br> 李懷瑾無奈地開口：“臺階陡峭！”</br> “我不怕！”</br> 說完之后，沐云清提起了裙角，兀自上去了……</br> 李懷瑾眉心一擰，忙跟了上去。</br> 這丫頭在跟他賭氣？</br> 沐云清逞強的結果就是在上了亭子后，明顯地感覺到右腳有些發漲。</br> 連那一大桌子誘人螃蟹宴，她都沒留意。</br> 為了不讓李懷瑾看出來，她便靠著欄桿坐了下來，趴在扶手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br> 聽到李懷瑾的腳步聲走進，也沒回頭。</br> 李懷瑾站在了她的身邊。</br> 想起在海棠院那晚，她也是這么癡癡地看著月亮，說了一句“月是故鄉明”……</br> 她這是想云風了吧？</br> 希望南郡這一趟能夠有所收獲！</br> 康王妃推著康王爺從另一條坡道上來時，就看到李懷瑾和沐云清二人一立一坐齊齊看望空中。</br> 明明誰都沒說話，卻是那般莫名地和諧般配……</br> 聽到動靜，沐云清回神，看著那條坡道，狠狠地回瞪了李懷瑾一眼。</br> 這丫的，故意的！</br> 李懷瑾被瞪得心里發虛，忍不住伸手掩在嘴邊輕咳了一聲。</br> 這兩個人一個嬌嗔一個服軟，怎么看都像是鬧別扭的小兩口。</br> 康王妃和康王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開口招呼沐云清：“丫頭，快過來坐下！”</br> “小子，喝兩口？”</br> 康王爺這隨性的話說完，桌上多了兩個酒壇子。</br> 李懷瑾沒有推辭，拿了一壇子放在了自己面前：“這壇子歸我了，叔祖父剛適應了義肢，隨意就好！”</br> “你小子今兒個難得痛快，來吧！”</br> 康王爺高興異常，自己倒了一杯。</br> 李懷瑾竟是拿著壇子給他碰了。</br> 看的沐云清直瞪眼：這人也有這么粗獷的時候？</br> 看到沐云清的反應，李懷瑾勾唇一笑：“在戰場上都是用壇子喝的！”</br> 沐云清明白他的意思。</br> 他和康王爺相處是以軍人的方式。</br> 沐云清沒哼聲，只是心里腹誹了一句用得著跟她解釋嗎？</br> “丫頭，今兒個你和謹小子都在，也算是提前過中秋了，咱們祖孫兩個也喝點！”</br> 康王妃也是個豪爽的，這種場合自然也不承讓，讓婆子上了果酒。</br> 聽著康王妃的話，沐云清有些傷感。</br> 她知道康王府的人都在南境，只留下老兩口在京城。</br> 雖說有一大家子人，卻是中秋都不能團聚。</br> 也是比沐王府好不了哪里去。</br> 這就是滔天福貴的代價嗎？</br> 她很不想掃興。</br> 但是看到擺在她面前的果酒，還是難為情地推卻了：“干祖母，我不能喝酒！”</br> 這話一說，另外三人都驚訝了。</br> “果酒也不成？有什么禁忌嗎？”康王妃有些驚訝。</br> 沐云清很是不好意思：“醫者需要經常嘗草藥，若是喝酒會刺激味覺，導致辨別藥物時不靈敏！”</br> 聽到是這個原因，康王妃立馬把她面前的酒給拿走了：“那這酒你可是不能喝了！</br> 那就吃蟹，這蟹可是陛下剛賞下來的，吃個新鮮，走的時候再帶一筐走。”</br> “好，那我就以茶帶酒，敬您和王爺年年歲歲共嬋娟！”</br> 沐云清也不客氣，倒了滿滿一杯茶，然后一飲而盡了。</br> 她放下茶碗，卻發現自己碟子里堆滿了蟹肉。</br> 再看李懷瑾把康王妃的也給裝滿了，她也不好說什么了。</br> 平時她是不怎么吃蟹的，就是嫌棄煩。</br> 別看她做手術麻利。</br> 但碰上別的凡是動刀的事情，她能省就省，寧可不吃也不愿意動手。</br> 席間康王爺和李懷瑾說著朝堂上的事情。</br> 沐云清就跟康王妃聊著日常調理身體的事情，兩不相誤，倒是和諧的很。</br> 一頓晚膳吃了一個時辰。</br> 除了康王爺面前的一碟子涼拌木耳吃空了以外，其他的還有一些剩余。</br> 康王妃剛要讓人撤下去。</br> 不想李懷瑾再次拿起了筷子，在康王爺康王妃目瞪口呆下，掃空了桌上的剩菜……</br> “謹小子，你在這里又不是外人，不夠吃怎么不早說？”</br> 康王妃一邊埋怨一邊招手喊人，“來人，再上……”</br> 話沒說完，就被李懷瑾給攔了：“我吃飽了，只是之前有人說過浪費糧食可恥！”</br> 康王爺，康王妃一開始有點納悶。</br> 但轉眼一掃，看到沐云清又在瞪李懷瑾，心中頓時明了了。</br> 這兩個孩子跟躲貓貓似的，真有意思。</br> 只不過看樣子這丫頭還在嘴硬撐著……</br> 康王爺終究還是心疼自己家人，他朝著康王妃使了一個眼色：“哎呀，人老了，吃完了就犯困。謹小子，你陪丫頭賞賞月，然后把她送回府，本王和王妃先下去溜達溜達！”</br> 說完了康王妃以迅雷掩耳之勢推著康王爺就下去了。</br> 然后康王府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碗筷碟子都收拾干凈跑了。</br> 沐云清：……</br> 這康王府從主子到下人，作風都是這般風馳電掣嗎？</br> 雖然這望月亭景色絕美，但是身邊這人存在感太強，沐云清還是不想呆著了。</br> “我怕祖母等著急了，先和慕夏回去了，燕王殿下自便！”</br> 說完沐云清也是想效仿康王妃開溜。</br> 不想被李懷瑾伸手給抓住了她的手臂。</br> 沐云清急忙看左右，低聲道：“你做什么？這里不是沐王府！”</br> 聽了沐云清的話，李懷瑾陡然笑了，反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在沐王府就可以？”</br> 沐云清瞪眼：“你，你不要臉！”</br> 李懷瑾笑意更大了：“這個我已經知道了，還有嗎？”</br> 這丫頭一向牙尖嘴利。</br> 怎么罵自己翻來覆去就是這么一句話？</br> 沐云清簡直了……</br> 真像讓那些說眼前這個男人不近女色少言寡語，萬年冰山臉的人看看他有多么的不要臉！</br> “放手，不然我扎你了！”</br> 沐云清發出了針扎警告。</br> 不過李懷瑾絲毫不為所動。</br> 沐云清惱怒之余，針已經拿到手上了。</br> 突然康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四小姐，快……快去看王爺，王爺他吐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