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中秋,夜初正是黑的時候,慕夏提著燈籠引著沐云清到了梅花亭。</br> 到處黑咕隆咚的也沒什么月色可賞,沐云清就斜靠在柱子上閉上了眼睛,在涼爽晚風的吹拂下,極度缺覺的她很快就迷糊了……</br> 過了仲秋,夜里明顯地就涼了起來,慕夏給她拿了一件披風披上后,就到了亭子下面候著了。</br> 柳姨娘過來的時候,看著亭子里閉目養神的沐云清,她大氣不敢出,束手低頭在一旁靜靜地站著。</br> 聽聞青梧說沐云清想見她,柳姨娘心中是惶恐的。</br> 昨晚她自己也是耍了一個小心眼,怕自己因為身份的關系,擺不平二房的人,才讓沐云福拖沐云清過去。</br> 事實證明,她那樣做是非常有必要的,尤其是后來若是沒有沐魁和府衛在,在后來的談判中才有底氣跟二房的人叫板。</br> 本以為自己做的不著痕跡,還暗自得意。</br> 如今看來,沐云清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會看不透她的小九九?</br> 一路忐忑過來,再看到沐云清如今的態度,更是明顯了。</br> 想到沐云清那種雷厲風行的手段,柳姨娘是越想越怕,秋風涼爽,她的額頭卻是冒出了層層汗珠。</br> 亭子下的青梧和慕夏也在小聲嘀咕:“姐,小姐這是在給柳姨娘下馬威嗎?”</br> 難得青梧這回聰明了一次,慕夏贊許地應了一句:“柳姨娘在小姐面前耍心眼,理當教訓教訓她!”</br> 等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還不見沐云清睜眼,柳姨娘承受不住壓力了噗通一聲跪下了,頭重重地碰在了地上:“妾身有錯,請四小姐責罰!”</br> 此時正在夢到李懷瑾親吻自己的沐云清,被這突然的聲音驚醒,回頭看到柳姨娘一臉汗涔涔的樣子,一臉莫名:“柳姨娘怎么了?”</br> “妾身昨天不該把四小姐叫過去,讓翠衣和二房先后陷害小姐!”</br> 柳姨娘也是越想越怕,昨晚匆忙間她考慮的并不是很周到,若不是后來四小姐力挽狂瀾,昨晚的事情也不會那么容易就解決了。</br> 柳姨娘的話聽的沐云清一愣,隨后淡然地笑了笑:“認識到自己的能力,知道借助外力是聰明的做法,柳姨娘又何錯之有?”</br> 她當然知道柳姨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br> 不過在她給翠衣開安胎藥那一刻起,就沒想在此事上袖手旁觀,事實上,就是她想,二房那父子三個也不容啊。</br> 只是她想想表示自己不在意的話。</br> 聽在柳姨娘的耳朵里卻是妥妥的反諷。</br> 于是她更加惶恐地磕頭:“妾身知錯,四小姐做出任何懲罰,妾身都無怨言!”</br> 沐云清:……</br> 她有這么讓人害怕嗎?</br> 不過借此給她個警告也不錯,省得以后生了孩子后,再生出些得寸進尺的念頭:“行了,起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做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人的下場你也都看到了,柳姨娘是聰明人,想來知道以后怎么做!”</br> 一聽沐云清松口了,柳姨娘當即松了一口氣。</br> 她又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在直起身時一臉堅定地道:“請四小姐放心,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br> “行了過去的就過去了,不再提了,你坐在那里,我給你把把脈,看看情況!”</br> 沐云清本就是提醒一句,自然不會長篇大論的。</br> 一聽沐云清還要給自己把脈,柳姨娘頓時感激涕零,忙起身坐到了她的對面伸出了手腕。</br> 沐云清細細把了一陣,便開口道:“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子,再吃上七天,七天后再來找我!”</br> “是是是!”</br> 柳姨娘喏喏地應著,只要沐云清不放棄她,就是讓她喝七十天她也愿意!</br> “我記得孫氏當初判的是秋后問斬,眼下已經過了中秋,估摸著也快行刑了,你要是哪天有空去看看她,跟她說道說道,家里發生的事情!”</br> 沐云清的話,聽的柳姨娘恍然。</br> 對啊,她怎么就忘了孫氏這檔子事兒?</br> 當初她害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她的兒子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br> 這樣的好消息少不得要分享的。</br> “多謝四小姐提醒,妾身明日一早就去探監!”</br> 這死監,在行刑前管的就不是那么嚴格了,像孫氏這種弒母的,根本沒有翻案的可能,使點銀子就能成行的。</br> 看著柳姨娘目光里流露出來的恨意,沐云清少不得提醒一句:“母是母,子是子,我希望柳姨娘分的清楚,曾經我也答應過孫氏,不會遷怒到她的三個孩子身上!”</br> 盡管她不待見沐云薇姐妹和沐云福。</br> 但她們說起來也是受西院環境所害。</br> 在他們沒有出格的行為時,她不希望柳姨娘主動動手。</br> 柳姨娘覺得自己的心思被沐云清給看透了,她連忙表態:“四小姐放心,妾身不會做那種殘害別人骨頭的事情!”</br> 縱觀柳姨娘的行為,也的確還是心存善念的。</br> 沐云清也信她這話。</br> “既然要探監,錢氏那邊你也順便去看一眼吧,總得讓她知道她謀劃了這么久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br> 孫氏和錢氏,她是懶得去見人,但又覺得不惡心她們一番,挺對不起自己的。</br> 所以才生了這個讓柳姨娘替自己去的想法。</br> “妾身省得!”</br> 這下柳姨娘才徹底放心,沐云清根本就沒有打算收拾她。</br> 忍不住暗暗拍了拍胸脯,幸虧自己昨日沒做的過分。</br> 柳姨娘走了之后,慕夏有些擔心:“小姐,這個柳姨娘太精明了,您還給她把脈,她要是將來生了大房的孩子,說不會比孫氏和錢氏還能作妖……”</br> “她若是不精明的話,估計也活不到今日了,不過是為了活著!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數!”</br> 沐云清可從來不做爛好人。</br> 這個柳姨娘再精明,她出身花樓的身份,也注定不能被扶正。</br> 所以也不可能用一個孩子掀起多大的風浪來。</br> 而且只要她在,但凡她有掀風浪的苗頭,她就給摁下了。</br> “小姐放心,奴婢盯著她,保準她掀不起一點水花!”</br> 青梧拍了拍胸口,最近她盯著西院有些上癮,這事兒可是搶著做。</br> 沐云清笑了:“我的小青梧一身的本事,哪能天天的盯著一個姨娘,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嗎?”</br> 這話說的青梧是眉開眼笑心花怒放的,樂顫顫地湊到了沐云清的跟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派奴婢去?”</br> 慕夏一臉好笑地看著青梧。</br> 這傻丫頭,連小姐開玩笑都沒聽出來。</br> 下一刻沐云清拍了拍她的腦袋:“嗯,從今天開始,你就當你家小姐我的沙包了!”</br> “小,小姐什么意思?”</br> 青梧忽然襲來一陣不詳的預感。</br> “到花園里等我!”</br> 沐云清說完起身,快步回了海棠院,再出現在花園空曠地帶時,已經是一身利落的短打了。</br> 青梧和慕夏有些傻眼:“小姐,您這是?”</br> “來,你們兩個進攻我一個!”</br> 之前因為身體的原因,沐云清一直想恢復前世的訓練都沒能成行。</br> 如今那個護身符起作用后,她迫不及待地要開始了。</br> 她這話可是嚇了青梧和慕夏一跳,她家小姐這小胳膊小腿的,她們一個手指頭就能弄倒了……</br> “小姐您有我們保護,不用鍛煉了!”</br> 不是青梧看不起沐云清,而是她看起來實在是太弱不經風了。</br> 這話沒說完,沐云清眼神突然凌厲,一個掃蕩腿過去,青梧竟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br> “小,小姐……”</br> 捂著屁股的青梧目瞪口呆,慕夏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br> 她家小姐這動作快的她們都沒看清楚。</br> “怎么樣?連我都打不過還怎么保護我?”</br> 沐云清的話激起了青梧和慕夏的斗志,就這樣,三人你來我往練了兩個時辰,沐云清出了一身大汗,才放過她們。</br> 論起功夫來,沐云清自然是敵不過那二人的。</br> 但她在前世都是接受的近身格斗的訓練,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擊敗對手動作又快又猛,讓人防不勝防。</br> 三人離開花園后,隱在暗處的暗衛暗自乍舌,殿下怎么沒跟自己說過,這四小姐是會功夫的?</br> 鍛煉過后的沐云清覺得渾身暢快,沐浴過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br> 第二日早早起床,神清氣爽的她想去花園跑步,剛出海棠院的門,就碰上了沐魁:“小姐,楊鐵匠有下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