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話音落下,沐云清當即開口反問了一句:“老夫人,恕我冒昧說一句,你們全家人欺負他一個的時候,怎么沒有人想到他是鎮遠侯府的嫡長子?</br> 怎么就沒人覺得不能這么害死了人家的娘,又這么欺負人是不對的呢?”</br> 沐云清的話,讓顧老夫人瞬間卡了殼。</br> 她臉色有些漲紅,喏喏了一陣子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br> “老夫人,人不能總是想著事事自己如意,而完全置別人的感受和性命于不顧,一旦別人表現得不如自己的心意,又開始以各種理由來指責別人不對!</br> 這世間可是沒有這樣的道理!”</br> “您是和我祖母同輩的長輩,按理說這話輪不到我來說,可是您既然來找我,希望我勸解顧斐,那我就不能不開口跟您說這件事情。</br> 之所以造成今天這個局面,始作俑者是您!”</br> “丫頭,你怎么能這么說?”</br> 顧老夫人也沒想到沐云清居然會開口指責她,一時間臉上有些掛不住了。</br> 沐云清可是不管她的反應,又接著道:“您或許會說,這一切都是閆氏是顧卓顧翩翩……更可能會說顧侯爺受到閆氏的蠱惑才導致了這樣的境地。</br> 可是我想問在整個過程中,您起到了什么作用呢?</br> 您自始至終都明白這癥結的所在,您為了母慈子孝,為了侯府的安定為了名聲,要么選擇不發聲要么選擇躲避!</br> 若是說閆氏害死了顧斐的母親屢次動手要害顧斐,是狠毒。</br> 若是說顧侯爺耳根子軟,聽了閆氏的蠱惑對顧斐做下了各種迷惑之舉,是愚蠢是不慈。</br> 那您才是對顧斐最殘忍最虛偽的那個!</br> 您始終都是最明白的那個。</br> 您了解顧斐對他母親的遺愿的執著,您知道他對于親情的渴望,就靠著這一點將他死死地綁著摁著,另一邊卻是任由他被欺凌被傷害……”</br> “我沒有……”</br> 對于沐云清的指責,顧老夫人心頭受不住,顫抖著嘴唇開口反駁。</br> “您有!”</br> 沐云清卻是下定了決心要揭開顧老夫人這虛偽的面孔了,“但凡您有護著顧斐的心,就不可能是嘴上對閆氏等人喊打喊殺,但實際上卻是一點動作也沒有。</br> 您的舉止行為只是做給顧斐看的,讓他以為您站在他一邊,讓他以為這個府里還有一點溫情。</br> 實際上卻只是安撫他的一種手段!</br> 您并不想打破鎮遠侯府現在的平衡,您不想再顧侯爺那邊落下不是……</br> 若我是顧斐,面對一家子沒有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我也會絕望,也會選擇離開!”</br> 沐云清的每一句話都好似把顧老夫人的心扒出來看過一般。</br> 把她的小心思小九九都給擺在了臺面上,一覽無余。</br> 顧老夫人面色青一陣白一陣。</br> 再沒想到自己活了這一把年紀了,自以為做到了人精的份上了,不想卻被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給看透了。</br> 花廳內靜寂了一陣子之后,顧老夫人挺直了腰背,看著沐云清認真地道:“丫頭是個聰慧之人,既如此那就應該理解我老婆子為了鎮遠侯府的一番苦心。</br> 斐兒是我一直看重的孫兒,是我鎮遠侯府唯一的繼承人,我不可能不心疼他,之所以看著不管那也是基于要磨練他的目的。</br> 在顧朗的養育和教導上我犯了太多的錯,不想斐兒再像他爹一樣……”</br> 顧老夫人訴說著自己的苦衷,沐云清聽的直心寒。</br> 這老太太現在還在堅持認為她自己是對的。</br> 那剛才的那些話算是自己白說了。</br> 她一直沒吭聲,顧老夫人以為沐云清這是理解了自己的做法,便接著道:“斐兒這孩子倔強,認死理,這會子家里人說的話他都聽不進去。</br> 丫頭,你是個明白的,他又愿意聽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勸勸他,只要不離開鎮遠侯府,別的要求都好說。</br> 只要他愿意留在府里,我會想辦法讓閆氏和顧卓顧翩翩都搬出去!”</br> 一聽這話,沐云清就知道這顧老夫人是極為清醒的。</br> 眼看著這事兒要鬧大了,她知道割舍了。</br> 只可惜晚了……</br> “老夫人太抬舉我了,顧斐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做的任何決定只要不違背大雍的法條,做為朋友的我都不會干涉!”</br> 沐云清開口就拒絕了她。</br> 顧老夫人真是沒想到沐云清這么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錯愕中有些生氣地道:“你和斐兒是朋友,難道就不希望他好?”</br> 沐云清起身直視顧老夫人:“我當然希望他好,我希望他活的快樂自在健康自由,而不是做一個任人擺布的光宗耀祖的工具!”</br> “老夫人,顧斐他是一個人,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br> 不是一塊石頭木頭,用了就拿過來,不用了就扔到一邊去任由他自生自滅!”</br> 沐云清說完微微對她躬了躬身:“老夫人,做為朋友,我尊重并支持顧斐任何不違背大雍律例的決定!所以很抱歉,您的這個忙我幫不了!</br> 我還有事,就不留您了!”</br> 能跟這顧老夫人扯這么久,已經也是看在顧斐的面子上了。</br> 她知道在這個時空里,孤兒寡母撐起一個家,尤其是像鎮遠侯府這樣的一個門楣是多么的不容易。</br>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她能理解顧老夫人當初的選擇。</br> 可是她不能理解的是,在借由顧斐的母親實現了她的目的后,還如此冷血的做法。</br> 說完之后沐云清就徑自走了。</br> 留下了一臉錯愕的顧老夫人。</br> “老夫人,外面下雨路滑,我送您出去!”慕夏在沐云清離開后進來了,恭敬地請顧老夫人離開。</br> 顧老夫人氣的面色發青。</br> 這么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被人下了逐客令,還是個小毛丫頭!</br> 真是猖狂至極!</br> 她憤怒地用拐杖點了點地,一把甩開要扶她的婆子,氣哼哼地走了……</br> 慕夏握著手里的藥丸,看著顧老夫人那氣哼哼的背影又給揣到了懷里。</br> 吩咐外面的婆子務必將人安全護送出王府大門后,她回到了正屋,舉起了手里的藥丸:“小姐,那顧老夫人很生氣,這個都忘了拿!”</br> 沐云清瞟了一眼,不在意地說了一句:“收起來吧!”</br> 聽沐云清并沒讓自己去追著送過去,慕夏頓時樂呵了。</br> 看來小姐是真生氣了。</br> “小姐,這顧老夫人就是個老頑固,您別跟她一般見識,為她生氣不值得!”自己小姐很少生氣,今兒個可見那老太婆多過分。</br> 沐云清捏了捏額頭嘆息了一聲:“跟她生氣還犯不上!我只是為顧斐感到不值,本以為這顧老夫人是自己唯一的溫暖了,不想這么多年也是虛妄!”</br> “也是,這世上真心待小侯爺的也只有他的母親了!”慕夏也深有同感,不過隨后又一臉擔憂,“小姐,看顧老夫人這架勢的,您說小侯爺能出來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