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沐云清看了緣也只是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就低了下去，所以了緣根本沒看清楚沐云清的模樣。</br> 只是從身板上判斷是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br> 此時聽著她這明顯聲音清冷，言語間鋒芒畢露。</br> 再看她仰起的小臉清麗冷漠，冷寒的眸光直視著他，竟是讓了緣都忍不住從心底打了一個寒顫。</br> 一個小丫頭怎么會有這般銳利的眸子？</br> 不過他自以為歷盡千帆，怎么會被小丫頭的一個眼神給嚇到：“女施主這話說的有理，不過雖說都是俗世中人，但終是有差別的，像女施主這般能夠得到師兄青睞讓人來請的，貧僧好奇些也實屬正常！</br> 再說了貧僧身在人世間，也在女施主說的俗世中人之一！</br> 這南安寺是皇家寺院，來寺里的大多是京城內的勛貴世家，女施主連家門都不愿意報，難道這里面有什么不可說的秘密？”</br> 說完之后又看向了無塵：“無塵，住持師兄乃南安寺至尊，你冒然領個不知姓名的女施主前往，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能擔當的起嗎？”</br> 很顯然沐云清的一番話非但沒有讓了緣歇了心思，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br> 發難無塵也是給沐云清看的。</br> 因為了因的緣故，加上永嘉帝的推崇，沐云清對這個南安寺的印象極好。</br> 卻是沒想到第一次前來就碰上個無賴的僧人。</br> 她實在是心里不太爽利，當即冷聲開口：“這位大師未免腦補過度了，住持讓我來這棲霞閣，自然是知道我的名姓和來歷的。</br> 至于大師身為出家人攔著一個姑娘家刨根問底，不覺得不合適嗎？”</br> 要說若是她自己一個人在這寺里到處逛游，被這個了緣碰上了，問上幾句，雖說也有些唐突，但畢竟為了寺里的安全著想，沐云清也不會覺得有什么。</br> 但剛才明明這個無塵已經說了自己是了因邀請上去的，了因自然是知道自己底細的，他還問個沒完沒了，合理懷疑這個人沒安什么好心，沐云清當然不會順了他的意。</br> 被沐云清質問后，了緣非但沒有半分羞愧之意，反而眸中的興致愈發濃烈，人也跟著上前一步。</br> 臺階路窄，沐云清只能皺著眉頭往旁邊錯了一下身。</br> 沒想到那個了緣居然要跟過來，無塵見狀再次擋在了前面，恭敬卻不退縮：“了緣師叔，住持師父還在上面等著，請師叔給個方便！”</br> “一邊去！”</br> 了緣見無塵攔著他，豁然惱了，伸手推了他一把。</br> 無塵萬沒想到了緣會動手。</br> 根本沒有防備，腳下一步踩空，驟然間身體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往后仰了過去……</br> 沐云清眸間一緊：這么高的臺階摔下去，滾落下去可想而知。</br> 情急之下，本能地伸手抓住了無塵的衣領。</br> 可是因為無塵已經被嚇傻了，根本用不上力氣，反而把帶下去了。</br> 眼看著二人齊齊要栽下去，沐云清伸出另一只手攀上石壁上的老藤蔓，以力借力，生生地將無塵給拖拽了上來。</br> 但她自己卻是因為用力過猛，整個身體失衡重重地撞到了石壁上。</br> “嘶……”</br> 疼得她面部猙獰直抽冷氣。</br> “女施主！”</br> 驚魂未定的無塵，看到沐云清臉上吃疼的表情，趕緊沖下來要拉人。</br> 可是因為出家人又不敢動手，只能手足無措急切地詢問著：“女施主，你要不要緊？”</br> 好大一會，沐云清才緩過來勁兒，看著一臉無措的無塵，擠出了一抹笑容：“小師父別擔心，不要緊的！”</br> 做為一個醫者，沐云清已經快速為自己診斷了一番。</br> 骨頭是沒有問題的。</br> 不過淤青肯定是少不了的。</br> 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胳膊腿，的確沒什么大礙。</br> 視線才從無塵身上轉向了那個始作俑者了緣和尚，眸子瞬間氤氳了一層怒氣：“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沒想到堂堂南安寺的得道高僧，在佛祖面前居然出手傷人，請問這位大師平時的佛經都念到狗肚子里去里嗎？”</br> 其實了緣也沒想著傷人。</br> 他只想著把無塵給拉開，然后嚇唬一下沐云清，誰曾想他用力過大，那個無塵竟是直直地往后仰了過去。</br> 不過當著無塵這個后輩，被一個黃毛小丫頭這劈頭蓋臉地指責一通，臉上是掛不住了，當即拉下了臉：“你這個小丫頭休要血口噴人，是他沒站住，關貧僧什么事？”</br> “他好好地站在那里，你要是不拉他，他怎么可能站不住？出手傷了人不承認還這么振振有詞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你這樣的人存在就是給南安寺蒙羞！”</br> 這了緣的表現直接影響了沐云清對整個南安寺的評價。</br> 她也沒了見什么了因的興致了。</br> 便回頭對無塵道：“小師父，麻煩轉告住持，就說小女不敢高攀這南安寺，不用去見他了！”</br> 說完扭頭就往下走。</br> “女施主等等！”</br> 無塵著急了，趕緊跑下來幾步擋在了人前。</br> 沐云清：……</br> 這無塵小和尚，最會做的事情就是以身體擋人了。</br> 不過她錯身又往下走，剛邁腳就聽到山上傳來一聲洪亮的聲音：“四小姐，且慢！”</br> 是了因！</br> 沐云清回頭，就看到身披紅色袈裟的了因和尚，正疾步往下走。</br> 若是往日，她定然要迎上去的。</br> 只是這會子正因為了緣遷怒整個南安寺呢，所以就沒動地方。</br> 到了沐云清的跟前，看到沐云清臉上還沒有消散的怒氣，了因看向了無塵問道：“發生了什么事？”</br> 他之前讓無塵去請沐云清上山，約摸著時間應該到了，但遲遲沒見到人，所以到了路口過來看看，不曾想就聽到了爭執聲。</br> 無塵看了一眼了緣，低下頭喏喏道：“是，是……”</br> “是這位了緣大師攔住了小女非要問小女的來歷，小女不說他就擋著不讓走，還試圖動手動腳。</br> 這位小師父攔他，他就出手推人，要不是我拽著，小師父這會兒就滾到山下去了喪命了！</br> 之后還強詞狡辯說什么小師父沒站穩！</br> 堂堂佛門圣地，當著佛祖的面傷人還不承認，大師，這就是南安寺的傲慢嗎？”</br> 看著無塵很是恐懼了緣的樣子，沐云清劈里啪啦就把事情給說了。</br>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了因會是什么態度。</br> 若是一味維護那個了緣，她會后悔當初救了他一命的！</br> 了因一聽，面色就沉了下來，轉向了了緣：“師弟，你有什么可說的？”</br> 不得不說，了因的這句話倒是讓沐云清的怒氣小了些。</br> 他沒有問了緣這是不是真的？</br> 而是讓他解釋，那就說明是相信了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