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晚上，亥時過半李懷瑾來到了海棠院。</br> 因為他和沐王府明面上是鬧翻了，所以也只能晚上來。</br> 有時候沐云清不在清風院，沐云風沒辦法只能讓他來海棠院，不過下了禁令，亥時前必須離開。</br> 其實沐云風也知道自己的禁令如擺設一般。</br> 不過一般李懷瑾還是給他這個面子的，但因為宮宴準備的事宜，他今日在宮里時間久了點，就過來晚了。</br> 正在假人上練習針灸的沐云清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后，頭都沒回說了一句：“今兒個過來的晚啊！”</br> 李懷瑾很是喜歡沐云清這種看到自己閑適又自然的樣子，好像是一對默契的夫妻一樣。</br> 他脫下了披風嗯了一聲走了過去，坐在她旁邊看她練習扎針。</br> 看了一會忍不住好奇地道：“以你的醫術水平，這個還需要經常練嗎？”</br> 沐云清還是沒抬頭，反問了一句：“以你的功夫水平，還需要經常練劍嗎？”</br> 李懷瑾一愣，隨后輕笑出聲：“一點虧都不肯吃！”</br> 這功夫一日不練倒退三日，想來這針灸的功夫也是如此。</br> 沐云清看著就剩下一根針了，走了走神兒頓了頓自己個忍不住笑了：“你說以后別的夫妻，人家都是紅袖添香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咱們兩個則是一個扎針一個舞劍，也算是人間奇葩了！”</br> 聽著沐云清口中那么輕而易舉地說出了“夫妻”兩個子，李懷瑾心下一動，遂抓住了她的手一把給拉到了自己的腿上，低頭在她鬢間摩挲低聲道：“這就開始設想婚后的生活了？”</br> 沐云清脖子癢又麻，她別了別頭卻是不承認：“口誤！”</br> 看著她嬌羞又不認的樣子，李懷瑾低低地笑出了聲：“嘴硬！”</br> 沐云清還想說什么，被李懷瑾猛地抱緊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沉聲道：“明天有我，別怕！”</br> 沐云清莞爾，隨后捏起針盒里的最后一根針準確無誤地扎進了一處致命的穴道，回頭沖著李懷瑾挑了挑眉：“你看我是怕的樣子嗎？”</br> 李懷瑾：……</br> 他嘴角眼角齊齊抽抽了一下，身上的皮肉也忍不住緊了緊，隨后感嘆了一聲：“好在我不是你的敵人！”</br> “算你識趣！”</br> 沐云清得意地揚了揚頭，隨后又認真地問到，“樂長淵那邊怎么樣了？”</br> “這一次裴元澤還真是幫了大忙了！”</br> 說起正事，李懷瑾摟著沐云清的手臂松了松，“似乎每一次都是你的一個無心的舉動帶來的突破！”</br> 原來都知道李懷瑾接了沐王府的這個案子，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人注意著了。</br> 他的人一連盯了南平別館幾日都沒什么收獲。</br> 從跟沐王府吵翻了之后，他刻意讓人放松了對別館的看守，倒是暗中的人摸到了些蛛絲馬跡，但那些人警惕的很，很難讓人靠近，更別說套話了。</br> 大雍的繁華可不是偏安一隅的南平所能比擬的。</br> 雖說南平一年四季如春。</br> 但若說起消遣來，南平跟大雍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br> 改頭換面的裴元澤每天流連在這些場所，最后在賭坊里鎖定了那個偷了裴瑩帕子孔三。</br> 在幾次“無意”中的替孔三解圍，甚至在一起去花樓玩耍了一番后，二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br> 孔三酒醉后就開始炫耀他拿過大雍太子妃的貼身帕子，還曾經打暈過沐王府的四小姐，若不是那日裴府的人尋找的快他急于逃生，不然說不定能一親那四小姐的芳澤了……</br> 通過這個孔三，裴元澤和李懷瑾順藤摸瓜，又找到了被樂長淵藏起來的屠殺沐王府的人。</br> 只是還沒來得及細細審訊，在宮宴前是來不及了。</br> 對于李懷瑾抱歉的話，沐云清手中瞬時多了兩根金針，齊齊地沒入了假人的死穴處，冷哼一聲：“在宮宴上揭露豈不是更好？”</br> 她從來就沒想過要一把弄死樂長淵。</br> 從沐云風到沐王府的府衛再到她，這些賬不是一會半會就能算完的。</br> 李懷瑾對于樂長淵的恨并不比沐云清少，旁的暫且不說，在他聽裴元澤說起那個孔三甚至還對沐云清起了賊心時，心里已經想好了怎么折磨樂長淵了。</br> 沐云清自信又明媚的笑容，晃了李懷瑾的眼。</br> “明日一切有我，你只管守著云風就是！”</br> 李懷瑾如此說也是怕到時候樂長淵會狗急跳墻會把沐云風被囚禁之事抖露出來，屆時肯定會引來軒然大波，對沐云風聲望的打擊是致命的！</br> 在李懷瑾的心里，比起弄死樂長淵，他更在乎的是沐云風不再次受到心理的傷害。</br> “看情況吧，狗咬不咬我，我不打狗！”</br> 言下之意，要是有狗咬她，她就往死了打。</br> 沐云清的話，讓李懷瑾哭笑不得，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額頭：“怎么天天跟小斗雞似的？”</br> “不然就成了別人砧板上的死雞了！”</br> 小斗雞？</br> 這個詞在沐云清看來不是什么不好的話，但也知道李懷瑾的顧慮在，“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可能躲一輩子的！</br> 我想哥哥回到京城前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br> 能瞞著護著那自然是最好的。</br> 但是把這個看的太重，做什么就都投鼠忌器了，反而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br> 而且樂長淵也知道他當初的手段不光彩，所以是不會主動提的。</br> 但是若是讓他知道他們這邊對這個太過看重的話，不能排除他會利用這個來攻擊他們，所以沐云清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了。</br> “清清，你似乎都沒有怕的時候！”</br> 李懷瑾深不見底的眸子凝視著沐云清，看著她對待事情從來都不是躲，而更多的是迎難而上。</br> 別說女子了，就是男子如他有時也會選擇性地避開的。</br> “誰說沒有，我怕黑！”</br> 沐云清知道李懷瑾想說的意思，但故意打岔道。</br> 她怎么可能沒有怕的時候？</br> 只是前世的訓練，讓她養成了遇事從來都不會退縮的習慣。</br> 李懷瑾：……</br> “嗯，以后我會記得晚上在燕王府都掛上燈籠！”</br> 沐云清抽了抽嘴角：“你家掛燈籠跟我說干嘛？行了，不早了，你趕緊走吧，你也知道我哥哥身邊最近添了人手的，可是時時刻刻盯著我這里的！”</br>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李懷瑾卻是沒動地方，而是說了一句：“樂長亭來消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