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慶山搓了搓手,胖臉上難得的浮現了認真的神色:“我想不能等沐云清上門找咱們,那樣的話咱們就被動了。</br> 不如先去莊子上躲一陣避避風頭,對外就說咱們知道錯了,主動去莊子上閉門思過,等過了這陣子再回來!”</br> “也是個法子,娘的意思呢?”</br> 錢氏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br> 她才不信就沐慶山這個空無一物的腦袋,能想出這樣以退為進的法子,定是柳園柳媚的主意。</br> 那個女人也是因為身份注定一輩子也扶不上去,否則自己還得防著她呢。</br> “娘會同意的!”</br> 沐慶山想,就他娘嚇得那個樣子,到時候找兩個人抬上走就是。</br> “那行,我們這邊人多,貴兒和勝兒又受著傷,一時半會收拾不好。</br> 大哥要是準備好了,就先帶著娘一塊過去!”</br> “那行,我們就先走一步,到了莊子上也收拾收拾!”</br> 沐慶山走后,沐慶明才皺起了眉頭:“夫人,我們真的要去躲到莊子上嗎?”</br> “是啊娘,這是里我們的家,憑什么要我們走?”</br> 里屋的沐云貴和沐云勝也是不服。</br> 剛才和沐慶山說了一番后,錢氏倒是冷靜了下來,她和沐慶明進了里屋。</br> “我們和東院撕破了臉,現在燕王回來了,他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來,我們不能跟他硬碰硬,先到莊子上,看看形勢再說。”</br> 精心設計的一場好戲,落到如此的下場。</br> 錢氏已經精疲力竭了,現在她的腦子很亂,一時也想不出好的對策。</br> 左思右想,躲到莊子上是目前最好的法子。</br> “可是學堂那邊……”</br> “讓你爹給夫子們請假,祭堂的事兒,估計很快就傳出去了。</br> 而且你們需要好好養傷,學堂哪里有家里照顧的周到?</br> 你們好好養傷休息,以后這個家早晚是你們的!</br> 我估計很快沐云清就會找來的,我讓人安排車先送你們走!”</br> 盡管兩個兒子的傷,讓錢氏心疼,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br> 甚至比大房更快一步,錢氏把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送走了。</br> 海棠院的沐云清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br> 知道后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知道了!”</br> 晚點的時候又得知,大房帶著蔣金花也走了,她還是沒動聲色。</br> 就是都躲了,她也有的是法子讓他們自己主動回來!</br> 一直熬到了很晚,她和上官復和沐魁在花廳才把分家事宜,一一列舉清楚。</br> 送走了上官復和沐魁,沐云清打了一個哈欠,回房就倒在了床上準備睡覺。</br> 夏媽媽卻來稟告秦殤要見她有急事。</br> 沐云清有些好奇,披上了一件外衫就又折回了花廳:“怎么了?”</br> “四小姐,麻煩你跟我走一趟!”</br> 秦殤眉宇間少有地凝重。</br> “去哪兒?”</br> “百草園!”</br> 沐云清沒再多問,就跟著他走了。</br> 到了百草園看到顧斐在院子里團團轉,她更是摸不著頭腦了:“發生什么事了?”</br> 一見沐云清,顧斐眼前一亮,上前揪住了她的袖子就往屋里拽:“你快來看看阿霽,他突然就昏迷不醒了!”</br> 阿霽?</br> 燕王李懷瑾?</br> 大半夜的,他怎么在這里?</br> 沐云清回頭疑惑地看向了秦殤。</br> 秦殤連忙解釋:“是小侯爺帶他過來的,我之前給燕王殿下看過傷,只是他現在的情況有些嚴重,所以想著讓你過來看看!”</br> 沐云清明了。</br> 想起在祭堂時,她嗅到了李懷瑾左肩上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中的異樣,她心中已經有數了。</br> 跟著秦殤和顧斐進屋后,一眼就看到直挺挺躺在床榻上的李懷瑾了。</br> 此時的他雙目緊閉,面色潮紅,很安靜!</br> 儼然沒有了白日里,在祭堂里那股子強烈的威壓氣勢了。</br> “四小姐!”</br> 立在一旁的魏英給沐云清行禮。</br> “您能救殿下嗎?要不要叫太醫過來?”</br> 在知道顧斐帶李懷瑾過來是讓沐云清給看時,魏英心中是有些憤怒的。</br> 但是聽了秦殤說,沐云清的醫術比自己都高,他才勉強留了下來等著。</br> 可是心里說實話,他不相信沐云清的醫術!</br> 沐云清聽的出來他話中的意思。</br> 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到榻前,搭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br> 便皺起了眉頭,身上有傷發高燒可不是個好現象!</br> “你,把他左肩下一寸之處露出來!”</br> 沐云清瞥了魏英一樣道。</br> 魏英有些呆愣。</br> 左肩下一寸,正是殿下受傷最嚴重的位置。</br> 四小姐知道殿下左肩有傷?</br> 應該是秦公子告訴她的吧?</br> “啰嗦地跟個娘們似的!”</br> 顧斐一把把愣神的魏英給拉走了,他自己動手上了。</br> 三兩下把衣裳給扯開了,露出了裹在傷口上厚厚的紗布。</br> 那股子血腥中夾雜的異樣味道,已經很重了。</br> 沐云清皺著眉頭,伸手去扯那布。</br> 又被顧斐搶先了:“小丫頭,我來!”</br> 很快,一個碗口大的猙獰傷口被完全展現在沐云清的眼前。</br> 周邊愈合,中間位置卻是白里泛黃。</br> 很顯然她一直聞到的異味,是從這里散發出來的。</br> 她伸手在邊緣處按了按,看到了昏迷中的李懷瑾還是皺了皺眉頭。</br> “怎么這么嚴重了?殿下出征前,我給他看過,都快好了的!”</br> 秦殤看到時也嚇了一跳,一臉嚴肅地問魏英。</br> “本來是快好了的,但是殿下著急趕往北境,好幾次都冒雨趕路,結果傷口就開始反復。</br> 剛到慶州,殿下得到消息,沐將軍有可能在黑虎崖,他當晚就孤身一人去了黑虎崖。</br> 然而那只是個陷阱,他同崖中的黑虎搏斗了半個晚上,回來后這肩傷就更重了!</br> 在北境這幾個月一直在惡化,但殿下為了在沐王爺百日祭這日趕回來,又日夜兼程,這才……”</br> 說這些時,魏英還特意看了沐云清一眼。</br> 他就是想讓沐云清知道,他家殿下為了沐王爺和沐將軍能做到連命都不要的地步。</br> 只想著沐云清不再恨他家殿下!</br> 幾個月前,他家殿下從沐王爺葬禮上回去后那痛不欲生的樣子。</br> 他還歷歷在目!</br> “他這是不要命了!”</br> 顧斐有些生氣地低吼了一句。</br> 秦殤雖然沒說什么,但是臉上的凝重也已經透露出了他的情緒。</br> 燕王殿下真是個重情之人!</br> 沐云清聽了之后,心里也有種難掩的堵塞。</br> 她知道魏英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br> 她心里嘆息了一聲: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又不恨你家殿下!</br> 該說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