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文/酥晚
　　2023.5.8
　　晉江文學城獨發

　　六月的桃寧格外炎熱，可當傍晚微風吹拂，伴著潮濕的氣息，身上仍會泛起一絲涼意。
　　傍晚的天色布著一層陰霾，像似積攢的雨水隨時都要落下來般。

　　喻語禾來到車前，又不放心給加班的組員發語音：“天陰的厲害，我柜里放有傘，等會下班你先拿著用。”

　　“語禾。”

　　車門還未及時拉開，身后隱約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望去，卻見蔣初澤正拖著行李箱朝她這邊趕來。
　　眉心微蹙，她往后稍退一步，輕聲問：“蔣總，您怎么下來了？”

　　蔣初澤溫笑：“我聽說你要去機場，正好順路，捎我一程？”

　　喻語禾沒拒絕，點頭：“好。”
　　機場在設在桃寧郊區，如錯開高峰期的話開車只需要一個多小時便到了。

　　“我開車吧，你休息會。”蔣初澤放好行李，來到她旁邊先一步拉開車門。
　　蔣初澤說話向來不給人留空隙，間隔一秒，又補充道：“中午發你的文件，你等會再幫我對一下。”

　　果然。
　　話都說成這樣，喻語禾也沒在強求，只是慢吞吞地點頭坐到副駕上。

　　桃寧的雨往往說來就來，車輛剛駛出停車場，外面便已然下起了濛濛細雨。雨水不大但密，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車窗也虛晃了視線。
　　調好到機場的導航，她打開郵箱，再次審視著文件。

　　一切工作做好后，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想到好友跟她發的飛機落地時間，她又忙打開手機看了眼。
　　完了，還有半個小時好友就要落地了。
　　而這個時間幾乎所有通往機場的路都在堵車，又逢下雨，導航上一排的標紅線，幾乎堵死了她想繞路的想法。

　　“你這是請了兩天假出去玩？”蔣初澤注意到，隨口問。
　　喻語禾搖頭：“我朋友回國了，去接我朋友。”
　　蔣初澤挑眉，問：“幾點落地？”

　　“還有半小時。”說著，她又不放心側身看了眼導航上顯示的路：“好像來不及了。”
　　指腹正滑動著屏幕，她忽然想起蔣初澤這次是代表他們組出差：“蔣總，您幾點的票？”

　　“九點多。”蔣初澤擰開水遞給身旁女生，隨后又拿出一瓶新的抿了口，說：“這雨要持續下，特別大的話，估計得晚點。”

　　喻語禾小時候在桃寧呆過一陣，對桃寧變化多端的天氣也有些把握。
　　“不會，現在梅雨季節多雨，但都是一陣陣的，幾乎沒有爆……”話未說完，她忽地頓住，垂下的眼眸微斂，隨即搖頭：“但也說不準，以前我們這里就下過特大暴雨。”
　　　　
　　“南方潮濕。”蔣初澤只留下這四個字，便沒有再說話。

　　車子平穩行駛在被雨水浸濕的道路上，喻語禾側著身子有些無神地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以及街邊行人倒退的景象。
　　“有心事？”蔣初澤開著玩笑：“去接的對象，是你前任？”

　　話題轉的突然，喻語禾愣了一秒，隨即小幅度搖頭：“蔣總，您就別打趣我了。”
　　這時，虛握在手心里的手機忽地開始振動。
　　是向清清。

　　向清清：【剛落地了，晚點十分鐘。】
　　向清清：【聽說堵車了，我在這等你一會兒，你別著急。】

　　看了眼外面路況，喻語禾低眸回：【行，估計還得半個多小時。】
　　向清清：【你開車慢點，千萬別急。】
　　喻語禾：【我知道。】

　　回完消息，她收回手機，余光瞥到蔣初澤正在查前方路況。
　　她問：“通了嗎？”

　　“好像通了。”蔣初澤側著手機讓她看：“不過堵得車有點多，還得等一會。”

　　那就快了。
　　她微點著頭：“好，謝謝蔣總。”
　　額頭倚靠著車窗，視線落在窗外淅瀝的雨幕中，浸濕的瀝青路倒映著道路兩旁繁華的景象，霓虹的燈光撒在上面映著星星點點。

　　暴雨嗎……
　　想法剛萌生出來，她便搖搖頭打消。
　　桃寧雖多雨，但持續性暴雨很少，況且梅雨天的雨，說來就來。
　　說走就走。

　　視線正準備收回，余光卻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也因為這一眼，讓她整個人僵滯。

　　隔著一層雨幕，堵塞的路邊停放著一排車輛，其中一名男人站姿隨意懶散，穿著一身定制的正裝，許是天氣悶熱的緣故，領口的扣子解開，袖口也隨之挽到臂彎間。
　　男人身后站著幾位同行人，談話之間，脖頸處突起的喉結隨著上下滾動。
　　他氣質矜貴獨特，單是站在那里，也能讓人一眼認出。

　　朦朧的水霧隔絕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窺視男人藏匿在霧中的神情。

　　直到車輛緩緩行駛，車窗蒙上一團霧氣視線被完全遮擋，她才反應過來。
　　喻語禾緊抿著唇，指腹下意識想擦凈車窗。
　　指尖還未抵上，動作忽地頓住，隨后蜷縮的手指落下。
　　算了。
　　這么多年都不在一個城市，怎么可能會在這里遇到他。估計和之前一樣，都是身形背影較像的人。
　　況且，就算遇見了她又能做什么，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遠遠地看一眼。

　　“完了，忘了開通風。”蔣初澤小聲念叨著，指腹落在中控盤上輕點。

　　沒一會，窗前以及兩側的霧氣漸漸散去，封閉的車內也涌進一絲涼意。
　　喻語禾端坐在座位上，瞧著路邊景色，視線卻總是控制不住地往后視鏡看去。
　　鏡中除了在不斷倒退的景色外，空無一人。

　　蔣初澤瞥了眼時間，隨口問：“你朋友是不是已經落地了？”

　　思緒拉回，她小幅度搖搖頭，企圖不再去想這些。
　　“嗯，還在堵的時候就落了。”

　　“還有幾分鐘就到了。”他問：“你等會進去接人還是直接把車開上面？”

　　“我問一下。”喻語禾拿出手機，還未找到好友的對話框，消息正好彈出來。

　　向清清：【別去大廳等我了，等會直接來公安局，機場旁邊那個。】
　　向清清：【前面出車禍了，在做筆錄。】

　　喻語禾：【車禍！？你現在怎么樣了？】
　　喻語禾：【等會，我馬上就到。】
　　消息發完，她語氣有些慌亂地說：“蔣總，等會您可以在上面入口下嗎？”

　　蔣初澤聽出了不對勁，蹙眉問：“發生什么事兒了？”
　　“前面出車禍了。”她低頭看消息，語速很快：“我等會把您放下，去公安局一趟。”

　　話落，蔣初澤意會地點頭，隨后找準時機將車子停在路邊安全位置：“就在前面，我等會從車庫進去。”他指了下前面岔路口：“你從這條路走，拐個彎，大概走三分鐘就到了。”

　　事發突然，喻語禾也沒辦法，只能不停地跟人說著抱歉、不好意思。
　　在一個公司上班，同部門、又是領導。
　　好在這條路和蔣初澤說的一樣，沿著直走拐個彎就能看見。

　　她到警察局的時候向清清筆錄剛好做完，喻語禾也顧不得問那么多，拉著好友先看看有沒有受傷。
　　向清清心大，咧著嘴轉了一圈：“我沒事兒，就碰到石頭摔了一跤。”

　　喻語禾眉心微皺：“不是出車禍了嗎？”
　　“嗯。”向清清說：“出租車追尾，沒人受傷，但附近幾個人被嚇得都摔了。”

　　“……”
　　喻語禾抿唇靜了幾秒：“沒出事就行。那你下次能不能把情況說明白。”
　　“我知道錯了，剛剛在里面我沒敢多看手機。”向清清抱著好友手臂晃悠，故意軟著聲說話。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一陣聲響。
　　二人下意識回頭望去，只見一位小姑娘和一位成年男士從里面走出來。
　　視線沒過多停留，她張著唇剛想繼續跟好友說著什么，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打斷。

　　“噯。”向清清碰著她肩膀，壓低音量：“你猜猜這孩子是誰？”
　　喻語禾抿唇，搖頭：“不認識。”

　　“友情提示。”向清清踮腳，覆在好友耳邊：“等會來接她的人，叫——”
　　“——宋池。”

　　宋池……
　　呼吸一滯，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微顫，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那個身影，真的是他……？

　　她下意識回頭望著身后女孩，很漂亮。
　　不知是錯覺，還是不想往那邊想，她總覺得小女孩跟宋池長得完全不像。

　　耳邊傳來的是向清清嘆氣咬牙的聲音：“還好你已經不喜歡他了，不然我一定不放過他！”

　　不在一個城市，每每聽說他回國的時候，起先她也妄想過會不會和他在路上相遇，可每天身邊經過這么多路人，她與宋池卻從未碰過面。
　　唯一一面，也是今天在雨中見的背影。
　　眼眸微斂，她扯了下好友的衣角：“什么時候能走？有點餓了。”

　　“現在。”向清清說完，又朝另一邊看了眼，試探性道：“要不等等？看看這個宋池是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

　　話音還還未完全落下，寂靜的大廳突然想起一道聲音。
　　“宋總。”剛剛站在小女孩旁邊的成年人男人突然喊道。

　　手上動作頓住，喻語禾怔在原地，僵硬地轉過身。

　　通亮的光影掃落在男人身上，沾著雨水的碎發隨意搭在額前。男人站姿隨意，面色平靜漠然，松垮的領口搭在脖頸處，裸露在外的喉結與脖頸也沾著幾滴水漬。
　　他本身就白，此時站在光線下面，連帶著手腕上的青筋都變得格外明顯。

　　是宋池。
　　他好像瘦了。

　　警局大廳格外靜，靜到連身旁人的喘氣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遠處的男人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輕抬著眼皮直直朝這邊看來。像是心知肚明那般，男人視線精準的落在她身上，靜靜地望著她。

　　視線在空中慌亂交錯對視，僅一秒，她斂著眼眸別開視線。
　　那種恍如隔世的情愫，像是在生生刺著她，又像是再說，從頭到尾，她從未忘記過他。
　　可看著眼前男人，懸跳加速的心臟以及被遏制的喉嚨，讓她渾身緊繃。

　　喻語禾緊抿著唇，垂在胯骨旁的手指再次扯著好友衣角：“走吧，很晚了。”

　　真看到宋池出現那刻，向清清表情也是異常的難看。
　　她點頭，伸出手搭在好友肩上，借力朝門口走去。快路過男人時，她還是忍不住，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宋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來這里了？”

　　目光收回，宋池喉結滾動：“接她。”
　　說著，又問：“你呢？”

　　話是問向清清，可眼神看的卻是她身旁的人。
　　向清清沒好氣道：“被車撞了，走了。”

　　直到從大廳出來，喻語禾從頭到尾都沒再去看男人一眼。
　　這么長時間沒聯系，他們兩人之間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區別。

　　向清清觀察著好友情緒，打抱不平道：“宋池也太不是人了，這是準備當陌生人了嗎？什么時候有那么大一孩子。”

　　嗯……
　　喻語禾張了張唇，但還是什么都沒說。
　　想了想，視線落在好友弓起的膝蓋處：“很疼嗎？你先坐這我給你看看。”

　　“還好吧，可能剛剛摔得還沒緩過來。”說著，她聽話地坐到椅子上，將褲腿捋了上來。

　　白皙的膝蓋早已被血色染紅起皮，但好在傷口不大，血漬已經干了。
　　許是顏色對比強烈，這一幕看著格外嚇人。
　　喻語禾眉心皺的很深：“估計是磨的。你這得消毒，你等我一下，我去隔壁買點消毒水。”

　　向清清也沒想到看著這么嚇人，緊繃著身體連忙點頭。

　　警局隔壁是一家便利店，喻語禾緊握著傘柄，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推開門。
　　“你好，請問有消毒水和創可貼嗎？”

　　店員搖頭，隨后從柜臺里拿出一包紙巾：“沒，但是有濕巾，需要嗎？”

　　濕巾恐怕不行。
　　她蹙著眉朝身后貨架望了眼，隨后拿出一瓶礦泉水：“謝謝，濕巾不用了，這個就行。”
　　沒辦法，只能回去先用水沖一下傷口，夏天悶熱，免得感染。

　　將濕巾放回原位，店員又說：“三塊錢。”

　　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她拿著傘站在便利店廊檐下，傘骨還未來得及撐開，眼前卻忽地被一片陰影遮擋。
　　視線還未抬起，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喻語禾。”

　　男人語調很輕，伴著細微的風聲和雨水滴落的聲響。
　　喻語禾身體猛地僵住，握著傘柄的手心下意識攥的更緊，指尖緊扣。

　　男人站在臺階下，傘柄微斜，高大的身影隔絕了身后的光影。昏暗的光線透過傘面空隙不經意落在他的側臉，朦朧的光影讓她看不清男人眼眸，像是要把人吸進去那般。
　　呼吸一滯，她沉默片刻，抑住內心的悸動，強裝著鎮定：“好久不見——”
　　“——宋總。”

　　雨水敲打傘面的聲怦怦作響，震得耳朵發麻。
　　男人薄唇緊抿，藏在陰影下的雙眸直直地望著她。過了許久，他將手上拿著的消毒棉簽遞給她，輕笑：“是啊，好久。”
　　“——久到，你都忘了我叫什么。”

　　緊握著傘柄的指腹逐漸泛白沒了血色，喉嚨更像是被人遏制住那般。
　　泛著氤氳眼眸染上一層水霧，看著眼前身形頎長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間，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突然回到了從前，青澀之時。

　　牙齒緊咬，她不知道宋池是什么意思。
　　但都是成年人，能聽出來男人語調中的玩笑之意。和從前一樣。

　　眼眸微斂，喻語禾抬眸，唇角撐著不自然的笑：“清清還等著我，先走了。”

　　“這個。”宋池收傘上前一步，站在廊檐下將手里的東西往前送了送：“消毒用的。”

　　聞言，喻語禾順著男人視線看去。
　　那路過向清清的時候為什么不給她。
　　她沒問，薄唇緊抿，微顫著指尖從男人手心接過。

　　望著躺在手心里的棉簽，在這寒冷的雨季，隱隱殘留著男人手心的余溫。
　　視線收回，指尖虛握：“謝謝，我拿去給清清。”

　　話音剛落，不遠處一位小巧的身影撐著兒童傘跑來，跌跌撞撞的身影伴隨著稚嫩的童聲，打破了這場雨中的靜謐。
　　“我媽媽要來了，救救我。”

　　喻語禾順著望去，思緒抽離，久違的酸楚感在這一刻無限蔓延。
　　周遭繼而安靜幾秒，瞧著雨勢漸小，她順勢撐開傘骨，剛準備離開，身旁男人突然說道。

　　“這么生疏，不敘敘舊？”男人語調放緩，目光從始至終地黏在女人身上。

　　傘柄切斜，淅瀝的雨幕斜掃在剛踏出的鞋面上。
　　喻語禾沒有回頭，余光望了眼身后，微張著唇剛想說什么，卻被一道熟悉的叫聲打斷。

　　“語禾！”向清清站在不遠處警局外，朝她揮手間指了指同樣在她身旁站立的男人。她喊道：“蔣初澤找你，說東西落你車上了。”
　　　　
　　周遭過于混亂，喻語禾沒再過多說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撐著傘走出了廊檐。
　　沒走幾步，她停下動作背對著男人，指尖一點點摳進掌心：“等下次吧。”
　　她強撐著酸脹的眼睛，手指緊攥著垂下的衣角，用了很大力才喚出許久未叫過的名字：“……宋池，下次見。”

　　人人都在改變，她不能就這樣停留在原地。
　　不然，陷入謎團般的牢籠只有她。

　　便利店距離警局沒多少距離，她沒再去管身后男人去留，而是褪去眼底的氤氳，來到好友身旁。
　　“蔣總。”她微微頷首，盡管強裝鎮定，說話時仍是帶著顫音：“您不是去機場了嗎？”

　　“東西忘你車上了。”蔣初澤瞧著眼前女人神色，不經意略過她朝身后望了眼，笑說：“剛聽你朋友說你去買消毒水了，這里沒有賣，我包里裝有一點，帶不上飛機，正好你們拿去用。”

　　喻語禾回笑，晃了晃手心虛握的消毒水：“謝謝蔣總。”
　　轉身的間隙，余光望向身后一大一小的背影，陰霾的天色，遲遲不見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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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有的寶子們不看作話，在正文里也說一句：那個孩子不是男主的！跟男主沒關系！！S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