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很靜,兩人談話間雖刻意放緩了聲音,但還是引來周圍不少同學的視線。
白皙的頰邊瞬間變得緋紅,喻語禾連忙搖頭否認,低聲說:“不是……”
想說的話遏制在喉嚨里,她干張著唇,半天也說不出下一句。
從昨天到剛剛的見面,她確實一直在偷看。
喻語禾緊抿著唇,自知理虧,只是默默地將凳子往前移了移。
“新同桌,幫我放進去。”
頭頂上懶散的嗓音再次響起,看著眼前突然出現在桌子上的黑色書包。喻語禾眨著眼睛,又望了眼身旁站著的少年。
就當報答那把雨傘了。
這樣想著,她一聲不發,默默將書包放在隔壁位置。
只是拿起書包那一瞬,她愣了一秒。
和平常高三生比起來,這個書包也太輕了。
“謝了。”
宋池坐在自己位置上,垂眸整理著桌面,當看到平鋪的那張卷子時,少年澄澈的眼底閃過一絲煩躁。
翻著卷子前后看了看,最后面無表情地塞在桌角堆落的課本里。
物理都考這么高了,這人還不滿意嗎?
身旁少年像是注意到她目光,抬眸的瞬間兩人視線正好對上。
男生半睜著眼睛,弓著的臂膀隨意撐著腦袋,懶洋洋地拖著嗓音:“看什么?”
少年似有若無上揚的尾音,不經意間撩動著少女藏匿的心弦。
喻語禾眉眼閃躲,視線強制落在平鋪在桌面的練習冊上,攥著筆端的指腹下意識收緊泛白,隨即又慢慢恢復了血色。
她緩緩搖頭:“沒看什么。”
宋池也沒說什么,只是將桌面堆滿的課本往旁邊推了推,隨后弓著胳膊,沉著腦袋睡了過去。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很是嫻熟。
慣犯。
教室靜到極致,筆尖磨砂紙張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練習冊一角被捏到卷邊,耳邊回響地卻是身旁男生平穩的喘息聲,讓人無法忽略。
這種感覺很奇怪,奇怪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桃寧二中的早自習時間是按照年級段依次往后推的,高一高二的早自習時間只有三十分鐘,而高三的和平常上課時間一樣,四十五分鐘。
下課鈴聲一響,教室仍保持著原先的寂靜,不同的只是部分同學放下筆趴在桌子上假寐。
喻語禾適時放下筆,挺直脊背拉伸著身體。余光卻控制不住似的,偷偷望了眼還在桌上趴著睡的男生,早晨的光線透過玻璃折射正好落在垂下的發梢上。
似乎察覺到前面的聲響,她連忙收回視線。
向清清伸著懶腰轉過身,手上捧著兩只包子:“你吃早飯了嗎?沒吃分你一個。”
“我吃過了。”喻語禾笑著搖頭:“謝謝。”
向清清沒再強求,下巴懶懶地抵在桌子上,嘆著氣:“該死的高三生活,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高三每個班級黑板上面都掛著紅色橫幅,最中間顯示的時間就是距離高考所剩的天數。
喻語禾抬眸望了眼,輕聲道:“也快了,就剩八十多天了。”
向清清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么這么可愛。”
可愛?
過了一瞬,喻語禾反應過來對方在笑什么,白皙的頰邊因羞愧而染上了緋色。
許是因為到了新環境的緣由,她莫名感到緊張。
正說著,向清清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撐著桌子往前湊,好奇問:“對了,你這個時候轉學,是不是也是學霸?”
喻語禾搖頭否認:“不是,我學習一般。”
從小到大,她成績說不上多好,但都求一個穩字。但就因為太穩了,有時候很難再向上跨步。
而這個班里人多半臥虎藏龍……看來這次成績會刷新歷史新低。
她小幅度扯著唇角,默默將攤在桌面上的練習冊合起來。
“我成績也是。”向清清聳著肩,無所謂道:“反正對我來說分夠用就行,能上喜歡的大學就……”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兩人頭頂上方傳來一道突兀地嗓音。
男生肩上掛著書包,嫻熟地接過話:“你初中還想上清華北大,到了高中退而求其次到普通211、985,高三就隨便一個大學。”
他邊說著,邁開長腿從向清清身后越過坐在位置上,嗤笑道:“怎么向清清,你喜歡的大學隨著分數走?”
隨著男生話落,喻語禾這才認出來。
昨天在辦公室遇見的男生。
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游走,看得出來他們兩人是關系極好的朋友。
聽著這些,向清清也不生氣,輕哼聲:“你管我?我的理想,我說的算。”
兩人一人一句不斷來回,喻語禾也從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比如剛剛說話的男生叫鄔俊和,和向清清從初中開始一直是同班同學,并且一直互相看不慣對方。
過了許久,他們之間的‘爭執’結束。
“你是那個……”鄔俊和眉頭緊皺,豎在半空中的手指遲遲未落:“你是誰來著?”
向清清沒忍住翻著白眼:“你要實在想不到搭訕方式,就請閉嘴好嗎?”
“我想起來了。”鄔俊和猛然拍著桌子,提高了音量:“昨天在辦公室碰見的是你啊。”
說著,他裝腔作勢地整理著領口:“你好,我是鄔俊和,以后就是朋友了。”
喻語禾回笑:“我叫喻語禾。”
“這不緣分嗎!”鄔俊和打著響指,神色激動:“咱倆名字都帶著和,我是和平的和,你呢?”
“禾苗的禾。”她說著,將寫有自己名字的課本遞給他。
鄔俊和拿過課本看了眼,嘴巴里嘀咕著:“喻……咱們這塊兒喻姓在哪住?不對,有姓喻的嗎?”
桃寧區不大又屬于老城區,住在這塊兒的基本都是世代幾人,這塊常見的姓氏也是那幾個,時間久了,基本能靠姓氏猜在哪住。
但隨著部分拆遷年輕人搬進小區里,這種猜在哪住的方法也不實用了。
喻語禾搖頭:“我最近才搬來這邊。”
尾音剛落,周身響起一道懶散模糊地聲音。
“幾點了?”
或許是紙張的摩擦聲吵醒了他,亦或許是他們幾人的談話聲。
宋池揉著凌亂的頭發,身子懶懶地倚靠著墻,嗓音帶著明顯地倦意:“下課了?”
“快上課了。”鄔俊和接過話:“我昨天都跟你們說了咱班要有新同學要來,你們沒一個人信。”
說著,他揚著下巴示意:“喏,現在新同學都在這坐著了。”
“昨天?”宋池沒精打采地半睜著眼,睡眼惺忪地模樣證實了沒睡醒:“你跟誰說了?”
鄔俊和明顯被噎住,隨手指著一旁地向清清:“跟她說了,她不信。”
“誰讓你整天沒個正形。”向清清不以為然地聳肩:“再說了,高中轉學已經是很稀奇的事兒了,更別說高三。”
確實。
正常情況下別說家長,就連一些學校都會阻止高三要轉學的人。
喻語禾也知道這種現象很少見,如果有一個人跟她這樣說,她或許也不會相信。
畢竟,沒有家長和學生愿意去賭。
向清清招呼著想再睡過去的宋池:“先別睡,跟新同桌來個自我介紹,我們都介紹過了。”
“他還用自我介紹?”鄔俊和逗笑,玩鬧道:“等會出去走一圈,別說名字,愛好啥的都知道了。”
話落,他們兩人默契地笑了起來。
回想著剛剛那句話,喻語禾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可能是他們幾人之間共有的話題。
而話語間的主人公卻無動于衷。
仍保持著懶散的坐姿,唇角從一開始始終噙著一絲笑意,窗外斜射的光線剛好落在發梢上,翹起的發絲布上了一層朦朧的淺色。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那般,宋池隨手抽出一本書卷起來,不輕不重地打了下鄔俊和,故意拖著嗓音,語氣里沒個正經:“有病?故意在我同桌面前抹黑我?”
我同桌。
喻語禾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三個字,平穩的心跳也隨之怦怦加速。
“哎喲,我同桌。”鄔俊和也注意到了這點,說話時也故意在某個字上加了重音:“得,你同桌行了吧。”
頰邊本因緊張而泛紅,此時被這么明晃晃地調侃,稍退的紅暈又再次加重。
她下意識斂著眼眸,藏匿在桌下的手指緊緊纏繞。
兩人湊的近,中間相隔也不過兩圈距離。
宋池自然也注意到身旁女生的反應,也意識到什么。
他坐直了身子,扯著凳子往墻邊靠了靠,也沒了先前的不正經:“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