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教室十分寂靜,同學們幾乎都趴在課桌上睡覺,也有少部分為了多刷點題,此時正撐著腦袋打著哈欠埋頭苦寫。
時間久了,枕在下面的手臂總會發(fā)麻,像是電流在身體里流動。
喻語禾從桌上起來的時候,小臂已經(jīng)像是沒了知覺那般。她強撐著眼,迷迷糊糊捏了兩下,又將披在身上的外套折了兩下鋪在桌面上。
手指心滿意足地來回撫了兩下,她又換個方向趴下接著睡。
窗外微風扇動著窗簾,隨著窗簾的起伏,刺眼的光線透過縫隙折射,映出窗框的影子。
強光照著眼睛沒法入睡,她下意識睜開眼睛。
光影斜射,從窗戶滲進的微風吹動著少年發(fā)梢。他發(fā)梢微卷,陽光下,頭發(fā)顏色也顯得泛黃,像是天生的茶色。
他像是不困那般,微弓著腰背,指腹虛握著筆桿,薄唇緊抿,眸色格外認真。
沒了平日在人前的隨性散漫。
四周很靜,靜到能依稀聽到男生的喘息聲,以及筆尖磨砂地沙沙聲。
喻語禾下意識抿著唇,半張臉埋在臂彎下,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細細地觀察著。
忽然,眼前男生鼻尖微動。
她心中一驚,連忙緊閉上眼,又佯裝著熟睡的模樣,將腦袋換了個方向。
在男生看不到的地方,她緩緩睜開眼睛,小口地舒著氣。
抵在桌面的指尖慢吞吞滑動著,她速度很慢,逐漸形成兩個無形的字。
——宋池。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想偷偷看他一眼,又不敢讓他發(fā)現(xiàn)。
或許,應(yīng)該名為暗戀。
下午幾乎排滿了主課,等放學鈴聲剛打響那刻,所有學生都像是沒了魂兒那般趴在課桌上。
任課老師看到學生這副樣子,雖然心疼,但還是用書的背封敲著桌沿:“一個個都打起精神,該吃飯吃飯,沒事兒去操場走走,一直在教室里都憋壞了。”
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學生見狀,紛紛拖長尾音接話。
為了她能更好的適應(yīng),李慧霞大發(fā)慈悲,特準許她今天不用上晚自習。
最主要的還是,今天晚自習沒老師講課,要不然以李慧霞的性子,根本不會給任何一個學生離開學校的機會。
收拾好要帶的東西,喻語禾起身背上書包:“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不要啊,你走了我該怎么辦!”向清清做戲似的拉著好友的手,又問:“那你明天晚自習上嗎?”
“上。”她點頭,說:“只有今天不上,之后就跟你們一樣了。”
向清清這才作罷,松手嘆著氣:“唉,你走吧,就留我一個人好了。”
喻語禾眼神落在身旁兩個空位。
沒記錯的話,好像從最后一節(jié)課開始,兩個人就不在了。
“他們兩個呢?”
“去領(lǐng)獎了。”向清清說:“過年之前有個競賽,他們倆得獎了。現(xiàn)在估計快回來了。”
競賽。
高三還有時間參加競賽的,多半是走保送或者加分項。
一般參加這些的智力都很恐怖,都是學霸中的天才。
她微張著唇,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說話。
從學校到家的路程步行不過十幾分鐘,但今天不知為何,明明是和昨天路線一模一樣,可她還是走岔,險些迷路。
回家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莊瑩翹著腫脹的腳正在客廳里擇菜:“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高三沒有晚自習嗎?”
“有。”她坐到一旁,輕聲解釋道:“老師說我今天剛來,讓我明天再隨著同學們上。”
莊瑩似有若無地點點頭:“這樣也好,你先適應(yīng)適應(yīng)。”說完,她側(cè)身看向廚房,又看了眼女兒,笑問:“餓嗎?媽媽今天做了糍糕,要不要吃點?”
還未等她說話,莊瑩看了眼時間,又自顧自地說道:“安安快回來了,不然等安安回來一起吃?”
想說的話被遏制在喉嚨里,喻語禾輕點著頭,扯唇笑:“我現(xiàn)在還不餓。”
“那等晚上吃飯再吃。”
“好。”視線落在媽媽腳背處,她張著唇,問:“媽媽,你腳怎么樣了?”
聞言,莊瑩扶著把手晃著腳腕:“沒多大事兒,休息幾天就好了。”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莊瑩身體本來就差,看這情況估計等她高考結(jié)束才完全好。
她站在一旁小幅度點頭,捏著書包帶的手指暗暗用力:“那我先回房間寫作業(yè)了。”
莊瑩催促道:“行,你快去學習。”
一旦踏入高中校園,從第一天開始到結(jié)束,一直都有做不完的試卷,通常試卷做完還有練習冊。
喻語禾癱坐在書桌前,望著眼前幾乎鋪滿書桌的卷子與練習冊,她無聲地嘆著長氣。
從中午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她整個腦袋都是亂糟糟的。
沒辦法,高考就在眼前,她撫平了眼前的卷子,強迫自己進入狀態(tài)。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直到客廳外傳來談話聲,她才緩緩從一堆試卷里抬起頭。
望著窗外景色,此時天邊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去。
家里隔音不是很好,妹妹剛放學又在客廳里不停哭鬧,莊瑩囑咐她小點聲,她非但不聽,還去找奶奶告狀。
一時間,耳邊瞬間充斥著各種雜聲。
這種環(huán)境下很難學進去,更別說她今天這種狀態(tài)。
夜晚的寒風凜冽,喻語禾想了想,索性起身推開一扇窗戶,想借此寒風,把腦袋里的胡思亂想都帶走。
忽地,客廳外傳來一道聲音。
“雨傘怎么放浴室里了?”
雨傘。
原本在發(fā)呆的她像是突然想到某件事那般,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拉開臥室門。
客廳外,喻盛興估計是剛下班回來,身上還穿著一身行政裝。
“我先放柜子里了。”他整理著手上雨傘,正說著,目光看向從臥室里出來的女兒,臉上堆滿了笑:“今天感覺怎么樣?還適應(yīng)的過來嗎?”
喻語禾余光偏移,偷偷瞥了眼那把黑色雨傘。
乖巧點頭,溫聲應(yīng)著:“還好,能適應(yīng)過來。”
“那就行。”喻盛興繼續(xù)說著:“你老師跟我說了,別太緊張,明天就要正式跟著上課了。”
她慢吞吞地嗯了聲。
見女兒還在原地站著,喻盛興像是也想到了什么,湊近低聲詢問:“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跟爸爸說說。”
“沒。”喻語禾下意識緊抿著唇,想了想,開口道:“爸,這傘是我同學借我的,我還要還給人家。”
喻盛興連著哦了兩聲:“我給整理好了,你明天直接拿去學校吧。”
“好。”
回到房間后,她看著躺在書桌上的雨傘,不禁陷入沉思。
她得找個時間跟宋池說一下。
或許是私心,她總想借著這個機會私下跟他說。
客廳外,奶奶嚎著嗓子又在嚷嚷。
“這是我今兒去串門,一個住在前院的老頭給的,你們等會沖點水嘗嘗……”
太吵了。
喻語禾扯著被子,拽過頭頂。
-
小攤販前。
鄔俊和晃了晃籃子里東西,抬頭看向兩人:“這些夠嗎,還要不要其他的了?”
趙浩明搖頭:“夠了吧。”
宋池俯身,順手從身邊籃子拿出一瓶冰鎮(zhèn)飲料:“我也夠了。”
“行。”鄔俊和轉(zhuǎn)過身,將籃子遞給老板娘:“老板,這些打包。”
一切弄完后,他轉(zhuǎn)身看著好友手中還泛著冰霜的瓶身,忍不住調(diào)侃:“這天還有點涼意,你怎么老吃冰。”說著,他故意拖長尾音,意有所指道:“——敗敗火?”
都是正值青春期少年,一聽就能聽出這話中的意思。
宋池揚唇嗤笑,吞下一口飲料,笑罵:“滾蛋。”
“人體身體正常發(fā)育,這有什么害臊的。”鄔俊和攤手:“難道你們初中生物都沒學嗎?”
宋池和趙浩明對視一眼,兩人像似習慣了那般,都極有默契地沒去搭話。
見狀,鄔俊和無聲嘆口氣,抿著唇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他看著面前結(jié)伴走過的女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問:“問你們個事兒。”
宋池睨他一眼,淡淡道:“什么。”
“嘖,別對我這么冷漠啊。”他繼續(xù)說:“你們覺不覺得咱班新同學背景很強大,不然怎么會空降我們班。”
“有可能。”趙浩明說著,又聳肩:“但我們學校又不是什么好學校,人犯不著從大城市來我們這犄角旮旯吧。”
鄔俊和聽完,重重點頭:“有道理,說不定人家學習真挺好。”他指著身旁一言不發(fā)的好友,吐槽道:“跟這小子一樣。”
“喻語禾,怎么人家的名字都這么好聽。”他小聲嘀咕著,又碰了碰好友:“你怎么不說話。”
宋池拖著嗓嗯了聲,姿勢散漫恣意:“你怎么老說人家。”
“哎喲,行行行,不說你同桌了。”鄔俊和笑說:“這都護上了,那以后還得了。”
話落,他又自顧自攬著宋池,壓低嗓音:“你怎么一直護著新同學啊,別拿在小賣部的說詞糊弄我。這話你騙騙哥兒們就行了,別把自己也騙了。”
一直……?
總共也沒幾次。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看著女生垂眸低斂小心翼翼的模樣,就下意識覺得她不該如此。
宋池仰著脖頸,唇邊不經(jīng)意彎起一個弧度,語氣隨意漫不經(jīng)心:“真沒別的意思。”
鄔俊和看出來了。
這個笑可騙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