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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左右開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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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永雖正經(jīng)學過幾年功夫,但手足被縛了半天,本來就麻痹著,待得用繩子套住矮個混混,又費了力氣,這會見高個混混揮著刀進來,自忖是打不過的。心念急轉間,手里卻已拾起地下半截柴禾,猛的站了起來,揮柴禾擊向放在地下的油燈燈座。
    高個混混沖得急,不提妨柳永一柴禾把油燈擊了過來,他閃避不及,油燈狠狠撞在他臉上,隨即摔在地下,碎成碎片,燈油四濺,有些濺在墻角的柴禾上,很快的,墻角的柴禾就燒了起來,高個混混的鞋子濺了燈油,轉瞬也著起火來。
    見高個混混鞋子著火,一邊用力跺著腳撲滅火苗,一邊揮刀砍向柳永,柳永舉柴禾一擋,柴禾斷為兩截,高個混混的刀勢未盡,直砍向柳永肩膀,林媚尖叫一聲,閃電一樣揀起地下另一截柴禾,拼全身的力氣往高個混混后腦處擊下去。
    短短半截柴禾再次斷為兩截,只聽兩聲悶叫,接著兩聲悶響,柳永和高個混混都摔在地下。
    柳永肩膀被砍中了,悶叫一聲,這才倒地的。高個混混卻是被林媚擊昏了,栽倒在地下,手里的刀帶著血掉落在一邊。
    “柳大哥,你怎么樣了?”林媚魂飛魄散,上前抱起柳永的頭,見他肩膀血流如注,半邊衣裳很快暗紅一片,不由哭喊道:“你別死啊!”
    “還沒洞房呢,我怎么舍得死?”柳永嗓子暗弱,卻不忘調戲林媚,雖痛得臉頰直抽動,嘴里卻道:“砍的并不算深,死不了的。”
    林媚一聽,才沒有那么慌張,一時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已是撕下柳永身上半幅衣裳,給他包扎了一下,眼見墻角的柴禾都燒了起來,知道再不走,待會就會被燒死在廟中,一時半扶半拖,硬是把柳永扶到廟外。
    柳永被一移動,痛疼難當,低聲道:“扶我過去藏在那顆老槐樹下面。”
    這么一著火,肯定會有人尋過來,但先尋過來的,究竟是友是敵,卻未可預料。瞧著兩個混混先前的言行,似乎是要燒死自己和林媚。究竟是誰跟自己和林媚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如論官場,因自己職位不高,也沒辦過緊要大事,并沒有真?zhèn)€狠狠得罪過人。若論情場,自己最多就得罪過任曉玉。但自己對任曉玉一直若即若離,從沒對她承諾過什么,她對自己,也是一副還在挑選,不一定會選你的口吻,她或會恨自己婉拒于她,不欲自己順利迎娶林媚,卻不至于要自己死。況且再如何,自己是狀元郎,又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明不白的死了,自有人追究。就是林媚,也是侯府義女,侯府更不可能罷休。任曉玉定不會如此做的。那會是誰呢?
    林媚卻心急如焚,扶著柳永挪到廟外不遠處的老槐樹下,小心的藏好,這才道:“侯府的人不見了我,定會出來尋找的。這會廟里著火,遠處的人也能瞧見,應該會尋過來。柳大哥一定要挺住。”她說著,見包在柳永肩膀上的衣衫,又有血跡透出來,不由道:“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我進去往那兩人身上找找,看看有什么止血的藥?”
    “火燒起來了,別去。”柳永低聲道:“對了,你約我在竹林中見面,有什么緊要話跟我說?”
    “不是你約我見面說話的么?”林媚詫異道:“我卻是接了你的小紙條,到了蘭若道觀山腳下,想方設法撇開敏敏,獨自跑到竹林之內的。一進竹林,還沒見到你,就被人一棍子打昏了。”說著從懷里掏出紙條,遞在柳永手上。
    借著破廟燃燒起來的火光,柳永仔細看了看紙條,沉吟道:“我的字雖不難仿,但仿得這么像,也并不容易。仿我字跡的,應該是一個書法大家。”說著伸左手去懷里要摸紙條出來,左摸右摸,就是摸不著,一時扯動右肩膀,卻痛的低叫了一聲,因呻吟道:“小媚,你把我藏在懷里的紙條拿出來。”
    此時此刻,林媚也不再忸怩,伸了小手就探進柳永懷里去摸索。
    “往左摸摸看,沒有?沒有的話就往右摸摸看,還沒有?那往下摸摸看,再下一點,再下一點!”柳永渾忘了肩膀的疼痛,在林媚耳邊呢喃道:“仔細摸摸,一定要把它摸出來。”
    “你自己摸個夠!”林媚摸索了一遍,發(fā)現(xiàn)柳永身子火燙火燙的挨擦過來,忙抽回手,嗔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這樣?”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你一定不肯摸摸我!”柳永厚顏無恥的嘿嘿笑著道:“紙條在袖袋中,你摸出來吧!”
    柳永還能開玩笑,他肩膀上的傷,便不是那么嚴重,便能撐到侯府的人尋過來。林媚暗松一口氣,嗔怪的推一下柳永,一時又怕推到他肩膀的傷口,忙縮回了手,扯起他袖子,摸出紙條來,遞在他手內。
    柳永一邊看紙條一邊道:“除了我,你寫過的字帖,還有誰見過?”
    “侯府里的人自然見過。蘇府的人也見過,再有,就是下過帖子給左姐姐,她也見過我寫的字。但這些人,沒理由害我們。”林媚憑著女人的直覺,忽然無理由無根據(jù)的懷疑到夏如風身上,脫口道:“會不會是夏國王爺干的事?”
    “有可能。”柳永眼神一閃,沉吟道:“若我是夏如風,到了大周國,定要設法讓侯府和宰相府起一些風波,好渾水摸魚的。若是他讓這兩個混混抓了我們,準備放火。待會兒,最先來救人的,就一定會是他。救了我們,我們便不會疑心是他做的,只會疑心是宰相府做的。”
    柳永說著,看一眼林媚。沒準夏如風還想借著大火,來個英雄救美,好抱得美人歸。可惜我不是草包,他打錯算盤了。
    他們低聲說著話,遠遠的,有燈籠的光亮移動著,接著是馬蹄聲,只一忽兒,就見一行人策馬飛奔了過來,在廟前翻身下馬,大聲喊道:“誰在廟里?”
    “果然是夏如風!”林媚眼尖,透過老槐樹的樹縫,見得夏如風在馬背上一扯,扯起一件袍子披上,接著下馬,沖進廟內,不由道:“他為什么要披袍子進去?”
    柳永低哼道:“這件事若是他做的,他來救人,自然有備而來。這件袍子,便是濕過水的,可以用來擋一下火勢,可以用來披在美人身上,抱她出來。”說著聲音卻弱了下去。
    林媚轉頭一瞧,見柳永額頭全是汗,不由驚叫道:“柳大哥,……”
    “我……”柳永把頭趴在林媚肩膀上,吁了一口氣,低低道:“小媚,我撐不住了!”
    不遠處的破廟大火熊熊,熱浪灼人,濃煙滾滾。柳永只覺呼吸不適,腦袋昏昏沉沉的,只動了動,肩膀處的傷口似是撕裂般痛楚,一時低語了一句,再也撐不住,昏了過去。
    “柳大哥,柳大哥!”林媚不顧驚動夏如風,驚慌的叫了起來。母親父親死時的情狀突然涌上心頭,心下一股恐慌,止也止不住。
    夏如風拖著兩個混混出了廟門,隨便丟在廟外,回頭便喝隨從道:“快往四周找找,看看還有沒有人?”
    林媚聽到夏如風的聲音了,心下反是鎮(zhèn)定了下來,夏如風不過想借這件事栽贓給宰相府,若是見了他們,只會施救,斷不會下狠手。現(xiàn)下侯府中的人還沒找來,少不得向夏如風求救了。
    柳永醒來時,滿嘴發(fā)苦,全是藥味。一室燭光中,一張馬臉探了過來,一只大手翻翻他的眼瞼,嘿嘿道:“我說他死不了就是死不了,瞎擔心什么?”聽聲音,卻是云方大師。
    見得柳永醒了,林媚一下站起來,不顧靜室中還有云方大師在,湊過去喊道:“柳大哥,你……”她話沒說完,淚水早下來了,只伸一只手去摸柳永的額角,不像剛才那么燙了,這才放下心,哽咽道:“多虧大師了。”
    云方大師點點頭道:“他不過失血過多,這才昏倒的。那傷口并沒傷到要害,死不了的。好啦,你多喂他喝點紅糖水,過兩個時辰再給他換一次藥,明兒傷口沒有腫起來的話,好的便快些。”
    原來破廟離蘭若道觀并不遠,起火時,云方大師最先趕到,剛好聽得林媚向夏如風求救,夏如風聞聲而至,正準備叫人弄柳永上馬,他上去一把抱起柳永就走,一邊道:“先上道觀再說,觀里有好的傷藥。”說著健步走了。林媚不顧山路難走,硬是跟了上去。
    云方大師本有些醫(yī)術,當即就提了燈籠在山后摘了草藥,熬了給柳永服下,又另搗了藥給他敷在傷口上。待得灌下一碗藥,柳永便醒了過來。
    眼見柳永嘴唇干裂,林媚忙拿過水來喂他,一面問道:“傷口還痛不痛?”
    “嗯,痛。你幫我吹吹。”柳永見得林媚衣裳勾破了幾處,頭發(fā)凌亂,卻不顧整理,只柔聲細語慰問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撞傷時,娘親也是這般又是心疼又是憐惜的模樣,不由怔怔看林媚。
    林媚剛才那股害怕失去柳永的情緒還沒散盡,這會有求必應,已是上去在柳永肩膀的傷口處吹了吹,一邊低聲道:“好點沒有?”
    “好多了。”不知道是藥起了效果,還是心理原因,柳永真?zhèn)€覺得肩膀處不怎么痛了,一時滿腔柔情,輕聲道:“小媚,謝謝你!”說著去拉林媚的手,這一拉,卻發(fā)現(xiàn)林媚手腕上被繩子擦傷的地方還沒上藥,一條一條的爪痕,觸目傷心,不由低嚷道:“快去向大師討點藥涂上再說。小心留疤。”
    “大師令人送了藥膏過來,丟在桌子上呢。我這就涂上。”林媚見柳永醒過來后,精神不錯,不由破泣為笑,轉身去涂了藥膏。
    不一會兒,周明揚和周斯已是找了上來,見得林媚沒事,不由各各松口氣。只問事情因由。林媚簡略說了,又把兩張小紙條遞與周明揚道:“大哥,夏如風想借我們這件事,引起侯府和宰相府的矛盾,其心可誅。況此事涉及兩國邦交,還得稟與皇上知道,讓皇上定奪才是。”
    柳永躺在床上聽的暗暗點頭,咱的小媚呀,果然和咱一樣聰明,曉得輕重。將來成了親,生下孩兒來,那孩兒一定又美貌又聰明又……。咦,可千萬不能軟骨。要是軟骨就糟糕了。不對,不對,不能生女孩兒,生女孩兒可危險了。他這里胡思亂想,卻聽周明揚道:“自然要稟與皇上知道。夏如風的事,就交給我了。”
    周斯勸林媚先回府,說道且去狀元府說一聲,讓狀元府的人來服侍柳永就是了。林媚這會如何肯走,半低了頭道:“半夜三更的,只怕狀元府的人來得慢,還得我在這兒看顧些。若走了,卻是不安心。”
    周明揚和周斯見林媚不肯走,只得著人先去稟了永平侯夫人,又吩咐人讓顧奶娘收拾了一些日用的東西過來服侍林媚,這才先行回府了。
    “大哥,小媚她……”回府路上,周斯見周明揚一臉沉思,不由道:“這事兒……”
    周明揚忽然嘆了口氣,半晌道:“有如月郡主在他們中間搗亂就夠了,我不想再摻一腳。待得明兒,且上殿向皇上稟明一切,左梨的事,也得有一個交代。”
    周明揚少時愛慕過千芳公主,一見林媚,不由自主便在林媚身上尋找千芳公主的影子,更不欲林媚外嫁,只想把她留在府中。至于留在府中如何,卻不去細想。待至千芳公主回京,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千芳公主早沒有當初的心思。今晚見了林媚和柳永眉目傳情,忽然心灰,想及左梨之事,也沒了戲弄的心思,只尋思要如何好好解決這件事。
    柳永待周明揚和周斯一走,卻發(fā)現(xiàn)身上穿的,是一件道袍,不由嚷嚷道:“這誰的道袍?好大一股味。”
    “自然是云方大師的道袍。”林媚嗔道:“是我看著你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這才央求大師拿了一件道袍出來給你換上的。”
    “小媚,他這件道袍一定很久沒洗過了,一股咸酸味。”柳永平素愛干凈,這會扯了道袍一嗅,禁不住道:“不得了,還一股騷臭味呢!”
    “好小子,救了你一條小命,還借了袍子給你拿,居然敢嫌我袍子不好。”云方大師端了藥進來,聽得柳永的話,不由生氣,把藥放在桌上,上去一扯柳永的衣帶,往柳永領口處一提,整件袍子就脫了出來,拎在手中道:“不穿就光著身子吧!”說著話,兩步就跨出了房門。
    這里林媚目瞪口呆看著只著了襯褲,肩膀上纏著紗布,光著上半身的柳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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