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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不是春夏秋冬人

    “北魏真的很在乎你,搜羅了無數(shù)情報(bào)。”
    八道身影緩緩踏步,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抬腳再落下。
    暴雨之中,不約而同的踏步聲音有些令人驚悚。
    每一步踏出仿佛經(jīng)過了計(jì)算,連濺出的雨水?dāng)?shù)量都一模一樣。
    魏靈衫劍下的那道身影沾雨即化。
    融入大地,最后于三丈遠(yuǎn)處重新浮現(xiàn)。
    九道沙啞的聲音同時(shí)響起。
    “只可惜,你們的情報(bào)都是錯(cuò)的。我既不叫夏涼,也不是春夏秋冬人。”
    魏靈衫瞇起狹長的鳳眸。
    “這是我棋宮與你的第一次見面。”斗笠人淡淡開口道:“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魏靈衫的漆虞劍靈性仿佛被這一處天地之力緩緩剝離。
    她面色有些凝重。
    這場雨有點(diǎn)大的過分了。
    “棋宮從來不會(huì)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斗笠人笑了笑道:“都說你是妖刀轉(zhuǎn)世,可不曾一見,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妖刀轉(zhuǎn)世呢?”
    魏靈衫想到了這個(gè)很荒誕的問題。
    棋宮如此大動(dòng)干戈,如果只是為了要抽自己魂魄。
    可若是自己不是妖刀轉(zhuǎn)世呢。
    她瞳孔微縮,望向一個(gè)方向。
    那個(gè)方向,正是曹之軒的方向。
    “別擔(dān)心別人了。還是多擔(dān)心一下你自己吧。”斗笠人腰間的粗刀綻放出淡淡的紅光。
    “聽到了么?”
    “大夏龍雀沐雨而鳴。”
    斗笠人輕笑,道:“原來你真的是妖刀轉(zhuǎn)世呢。”
    魏靈衫望著那道猩紅色的刀鞘,未發(fā)一言。
    那道刀鞘有些詭異,自己的魂力仿佛不自覺被吸納過去。
    “嘖嘖嘖......妖刀魂魄歸鞘。再加上四大藩王和北魏皇帝的頭顱。”他不緩不慢前踏一步。
    天地齊鳴。
    “這局棋,你們北魏滿盤皆輸!”
    魏靈衫深呼吸一口氣。
    她瞇起眼,看著暴雨滂沱之中的九個(gè)人同時(shí)緩緩伸出一只手。
    “不妨告訴你好了。”
    “棋宮的那位老宮主是我的師父。”斗笠人緩緩抬起頭,“你猜猜我是誰?”
    魏靈衫的漆虞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
    “我不是春夏秋冬人。”斗笠人緩緩將那雙如貓一般的眸子抬起,頗為玩味道:“我與你一樣。”
    “是妖啊。”
    暴雨狂嘯!!
    斗笠人暴怒狂吼一聲,高喝道:“是誰!”
    兩柄劍刺穿雨幕,燃燒起騰騰熱氣。
    一柄通紅熾熱的長劍,一柄通體冰寒的短劍。
    剎那兩道斗笠人虛影被劍尖刺穿挑起,剎那化作雨水消散,再度在不遠(yuǎn)處浮現(xiàn)。
    斗笠人望向那一處。
    那劍的主人一手持一劍,走入漫天暴雨之中。他眉心一抹火紅色極為妖異,面色平淡望向斗笠人的貓眸。
    “聽說棋宮這一輩有幾個(gè)妖孽。”吳燼寒的大紅袍被暴雨淋濕,“今日就想來見識(shí)一下,究竟是個(gè)什么樣子的妖孽。”
    他望向斗笠人那雙令人驚悚的細(xì)長眸子,瞳孔不自覺收縮一下。
    兩柄劍如孔雀收屏,緩緩收回火紅色長袍之中。
    吳燼寒笑了笑,“原來真的是個(gè)妖孽。”
    “你有九條命?”吳燼寒呼出一口氣,“這道域意里我的劍術(shù)殺不了你。”
    斗笠人沒有說話。
    魏靈衫看著這道火紅色長袍男子眉心一道豎瞳緩緩睜開。
    “原本不想動(dòng)手的。”
    吳燼寒微笑著睜開那道豎瞳,那里是一只更加狹長更加恐怖的瞳孔。
    暴熱的火光從那襲火紅色長袍之中升騰。
    雨幕有些燥熱。
    斗笠人聲音有些尖細(xì):“孔雀!”
    “只可惜,我也是妖。”吳燼寒的聲音微冷,“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貓皮,今日便送你投胎轉(zhuǎn)世?”
    魏靈衫有些不可置信望著這兩個(gè)非人類。
    吳燼寒沒有回頭,淡淡道:“你這只龍雀說到底也是妖,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若不是小師妹下了命令,誰想管你是死是活。”
    “說的也對(duì)......”魏靈衫笑了笑,倒提漆虞,目光望向那柄散發(fā)妖異紅光的刀鞘,寒聲問道:“看來,我既然也是妖刀轉(zhuǎn)世,那么也是個(gè)妖了?”
    斗笠人沉默著將刀鞘收回,深呼吸一口氣,望向那只龍雀。
    “棋宮真實(shí)的目的并不是殺你。”斗笠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跟我回棋宮,我可以承諾,你這一世可以繼承妖刀大夏龍雀的傳承,等到老宮主長闔之后,棋宮便是你掌下之物。”
    “你要記得,真要溯本求源,你乃是我大夏棋宮中人。”斗笠人試圖說服魏靈衫,緩緩道:“何必為了北魏一幫外人,來犧牲自己?”
    魏靈衫沉默了。
    粉衣粉衫的少女緩緩抬起了頭。
    “他們說我脾氣很不好,我想這是錯(cuò)的。”魏靈衫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認(rèn)真解釋道:“因?yàn)楹茈y有什么事情讓我覺得憤怒,以至于要發(fā)火宣泄。”
    “同樣的,也沒有什么事情會(huì)讓我覺得很荒誕。”魏靈衫垂下了眉眼,低聲道:“我在洛陽待了十六年。看了十六年牡丹。”
    “我只是想出來走一走。”那個(gè)少女抬起臉來,看著暴雨之中有些模糊的斗笠人,質(zhì)問道:“為什么要說這么多呢?”
    “換句話說,我是不是妖刀轉(zhuǎn)世。”
    魏靈衫的漆虞劍猛然長鳴。
    暴雨逆轉(zhuǎn)。
    一道極為強(qiáng)悍的氣勢從那只龍雀身上緩緩攀升,兩只極為恐怖的羽翼在背后收斂,似乎隨時(shí)都有可能掙脫黑夜。
    魏靈衫一字一句,笑道。
    “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那雙長達(dá)十丈的恐怖羽翼剎那掙脫而開,如同颶風(fēng)狂嘯一般猛然振翅!
    南海孔雀下意識(shí)踩緊大地,免得被颶風(fēng)卷走。
    那道颶風(fēng)的中心之處。
    斗笠人瞳孔狠狠收縮。
    無數(shù)道狂風(fēng)如刀般剎那刮過,將所有雨水全部撕裂。
    他的身軀剎那便被狂風(fēng)壓制,艱難伸出一只手壓住斗笠。
    接著他那只貓瞳之中滿是血色,口中不由自主灌下兩口狂風(fēng)。
    那道風(fēng)極為甜腥,且味道很熟悉。
    是他自己的血。
    暴風(fēng)剎起,中心之處九道身影接二連三崩潰。
    整個(gè)風(fēng)暴都變作血紅色。
    南海孔雀看著那道風(fēng)暴染紅,情不自禁退后兩步,心有余悸望向那個(gè)少女。
    魏靈衫面色稍顯蒼白,背后那雙羽翼在振翅之中緩緩張大,愈來愈大。
    “龍雀真身么?”吳燼寒喃喃自語道:“這種恐怖的力量,應(yīng)該直抵風(fēng)之本源了。”
    魏靈衫面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瞳孔卻是無比明亮。
    她直視著那道風(fēng)暴中央。
    一聲壓抑帶著癲狂的嘶吼聲音之中,九條身影齊齊崩潰。
    接著一道血紅色的龐大身軀從地上撐起軀干,九條數(shù)丈長的血紅色巨尾猛然擺起,在風(fēng)暴之中護(hù)住自己的四肢。
    那道巨大貓妖身軀四肢抓地,狂嘯一聲,要融入地面。
    吳燼寒抬起頭,望著暴雨之中的泥濘大地。
    “要逃了么?”
    他突然開始奔跑,剎那化作一道火紅色流光,眉心那抹紅意被他一指點(diǎn)開,一長一短兩柄劍他身后如影隨形。
    貓妖憤怒嘶吼,一條巨尾拍打過來!
    吳燼寒面無表情豎指自上而下切過!
    兩柄劍從那道巨尾之中斜斬而過。
    吳燼寒身形落地。
    身后那道被一切兩斷的巨尾剎那化作漫天雨水消散。
    他輕松笑了笑,站起身來,無奈對(duì)著魏靈衫道:“沒辦法,這只妖修行棋宮妖獸譜,一心要逃,誰也攔不住。”
    魏靈衫沒有開口,她皺了皺眉頭。
    吳燼寒望著那條被一切而斷的妖尾,如今化作無比澎湃的雨元?dú)猓诒┯曛酗@得極為妖異。
    他突然覺得那條妖尾被切下來的有些太過輕易了。
    吳燼寒有些狐疑問道:“即便這個(gè)妖孽不是我們倆的對(duì)手,可它為什么要急著逃呢?”
    魏靈衫抬起頭,突然笑了笑。
    吳燼寒突然明白了。
    暴雨之中有一襲素白色輕衣貼地而行,整個(gè)人飄然超脫,三尺之內(nèi)雨水不得入,墨色長發(fā)被一根北涼木髻挑起,整個(gè)人面色蒼白身形瘦削,卻拎著一只極為顯眼的酒壺。
    棋宮老宮主的弟子,為何要如此落魄逃竄?
    因?yàn)樗袘?yīng)到了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
    吳燼寒和魏靈衫要不了它的命。
    但那個(gè)人能。
    如果再晚上片刻,便是它有著九條命,九十條命,也要魂歸此地。
    李長歌面色平淡,踏在沉劍湖畔。
    他淡淡望向一個(gè)方向。
    “跑的很快。但現(xiàn)在追還不晚。”李長歌看了一眼魏靈衫,笑著問道:“我去幫你抓回來?”
    “師兄。”魏靈衫笑了笑,“沒必要的。”
    李長歌看了一眼那只龍雀,皺了皺眉。
    魏靈衫身上的靈魂從漆虞上被剝離開來,那是大夏龍雀的魂魄,即便只有一絲一毫,也足以證明棋宮的手腳并不干凈。
    這縷魂魄日后會(huì)對(duì)魏靈衫造出什么影響?
    誰也不知道。
    李長歌不想這位小師妹修行上出現(xiàn)什么不清不楚的問題。
    “你等我一下。”
    素白色輕衣微微拂袖,就要離去。
    魏靈衫制止了李長歌,她有些認(rèn)真開口說道:“這縷魂魄無妨讓他們帶走。”
    魏靈衫瞇起眼,笑了笑道:“你若是殺了那只貓妖,棋宮方面會(huì)多生很多事端。很快我便是風(fēng)雪銀城昭告天下的弟子,天下誰敢動(dòng)我?”
    這是魏靈衫和李長歌十六年來第一次見面。
    李長歌要為小師妹魏靈衫殺生平第一個(gè)人。
    “不會(huì)有很多事端。”李長歌溫和笑了笑,“而且,你真的只需要等我一下。”
    吳燼寒眼前恍惚。
    自己火紅色長袍之中的兩柄劍同時(shí)出鞘,被那道素白色輕衣男子揮手招來。
    接著短劍被李長歌輕擲而出。
    吳燼寒抬起頭,看著自己那柄短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曲線。
    劍身在半空之中回轉(zhuǎn)十三圈。
    接著插入大地。
    暴雨泥濘。
    李長歌在原地沒有動(dòng)。
    他的素白色輕衣飄忽落定,平白無故多了許多泥土。
    北涼木發(fā)髻斷做兩半。
    一頭墨發(fā)散落。
    李長歌輕聲笑了笑。
    “你是大魏的龍雀,也是銀城的龍雀。”他親昵摸了摸魏靈衫的頭,聲音柔和道:“但絕不是大夏的龍雀。”
    魏靈衫怔怔看著李長歌塞到自己手中的物事。
    一柄粗長刀鞘,被渾厚元力震碎表面,露出狹長的刀鞘本身。
    妖刀刀鞘,大夏龍雀。
    接著那位素白色輕衣男子手中染血的斗笠滑落在地。
    大雨傾盆,李長歌突然蹲下身子嘔吐。
    他吐得眼淚都快要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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